《擒欢》你养的猫太肥了

3、休养生息

　　午朝门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消息却飞也似的传遍了京中，王爷把御史大夫打成了重伤，多新鲜呐，就连市井的平民百姓也在街头巷尾流传起来。对于那些嚷嚷着要法办韩照原的官员来说，此事虽然荒唐，但是解气，现在京中多的是人看他的笑话，他还有什么脸在朝廷做官。
　　在午门前殴打官员按律是犯了大忌要斩首的，但这位成王爷乃是皇上的亲二舅，他与大哥常嵁的母亲是季武帝的大女儿晋阳公主，胞姐是孝行皇帝的皇后，先皇后仙逝甚早，只留下玄予一个遗腹子，小小年纪就做了太子。常家世代公侯，家世显赫，常嵁二兄弟又骁勇善战，手握兵权，因此皇帝深为倚重。成王就是一时犯了性子打了人，皇上没降旨意，谁敢弹劾他？人人都当韩照原背时，犯着这位煞星太岁，受了这样的羞辱，自讨苦吃，如此一来，朝中要杀他的呼声反倒小了，反正如今他已经半死不活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留着他当个笑柄岂不好。
　　韩照原在京中一直住在内城东门外的一处别院内，那是他父亲当年在京中做大官的时候留下的祖产，坐落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幽静少行人的巷子里，别院不大，不过两进两出，庭院当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叠石理水、花木亭台，一看便知是院主人家乡的江南风格。
　　韩照原是韩家独子，年幼时一直在老家读书，一直到父亲病的有些势头，才托着族里的长辈带着他和几个知根知底的家人进京来。要说韩家在当地可算得是个名门大族，可他们家这一支从他父亲这辈人开始就衰败下来，虽然其父的仕途青云直上，但丧偶极早，又不愿续弦，只有一子，偏偏儿子从小不待在身边，刚四十多岁的年纪又因为身体孱弱、常年操劳患上了肺痨一命呜呼，到了韩照原这里更是冷清，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从小父母陪伴的感觉是少之又少，说他是自己把自己拉扯大也不为过。
　　江鸿此刻正抱着大扫把站在门口耙地似的一下一下扫着地，同时心不在焉的注意着里屋的动静。他便是当年跟着老管家于三平一起送照原上京城来的家人之一，于三平伺候了韩家爷们大半辈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喊他三叔，三叔是看着韩照原长大的，而江鸿，进京那年是十二岁，现在也已经十六了。
　　江鸿知道今天是少爷在午朝门前被一个很大很有权势的官儿打了的第三天，整整三天，少爷才将将醒来，勉强能张开眼，可是连话都还说不出来一句，今天又有医生来，三叔跟他说里头人多了打搅没个清净，叫江鸿在外面不许进去，江鸿委屈极了，又担心又好奇想听听医生说了什么，他清楚的记得少爷被抬回来的那天晚上，周身的衣裳上都是血，因为肋骨断裂的巨大痛苦而带来的呼吸的抽噎是那样的苍白无助，他怎么忘得了，“咱们爷现在身体的处境好不了，只怕在朝中的处境更好不了了。”江鸿心想着，懊恼的低下头，他早上起来看见于三叔正在门廊里烧着碳炉子给少爷热药汤，听他说早上出门买豆腐，街上都传动了，连那三里市口药铺里的谈客都听说了消息来问他的话头，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皇上主子昨天在春熹台赐了内阁首辅钱恭庆钱大人陪膳，据说席间透出话风来，皇上的意思：为先帝重修陵寝也是众爱卿一番好意，朕也觉得很好，言官们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你们这些朝廷的肱骨老臣就不要计较了，但修陵动工先不要急，之前先要各部统一调度做好“纸上”的准备再行开工，确保万无一失。至于那天韩照原上谏反被殴打的荒唐事，到此为止朕不追究了，也算是给给成王一个面子。
　　少爷这不就白被打了吗？！瞧皇上的意思，不但不追究打人的事，还要同意修陵，这下好了，少爷拼着身子骨不要，忍受着这么多的谩骂，到头来白谏奏了，皇上怎么会这么昏庸呢？江鸿只敢暗暗嘀咕，他抬脚一脚踢开刚刚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黄叶。深秋的韩园显得更加萧索寂寥了。
　　韩照原在家中休养了一个多月，勉强可以坐起来了。这一个多月来成王府依旧是成王府，韩家可是经历了世态炎凉，除了平素与韩照原并不熟悉的一位翰林编修马冀前来探过一次病，，韩园的门口门可罗雀，更可恨的是，有几次管家早晨开门，都发现门口墙根像是刻意的被人，对门当被打的稀碎，作案的一伙人早已跑的没了影儿。这些时不时的骚扰和恶意人韩家人上上下下提心吊胆、苦不堪言，生怕在少爷面前提起来惹得伤心，唯独韩照原，也许他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他并不在乎，每天依旧倚着床坐着读书、有时候望着院子发呆，不言不语的，很少说话，仿佛午朝门的一切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直到那一天，一道旨意打破了平静，接到旨意的时候江鸿正搀着照原在院子里慢慢的走路，三叔做让照原多动换动换，这样恢复的快，这样到了过年也该能自己走动了，吏部里忽然来了人，倒也没多为难人，只说是皇上亲笔点的旨意，部里哪敢怠慢，传旨下来：御史大夫韩照原着降为京南南安县县令，即日起一月内就要到任。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江鸿的眼睛登时红了一圈，碍于有外官在，不能失了礼数，他垂下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但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少爷此时要出什么意外，于三平很少有的将意外和错愕写在了脸上，本以为一个多月风头已经过去了，就算咱家这位爷以后仕途是无望了，好歹能在京城安安稳稳守着祖产过过安稳日子，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一天还是来了，不但少爷的身子还未曾好的全，而且堂堂京官贬成了地方县令，这在读书人眼里的羞辱还不如直接废黜不用，这样就是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故父令公老大人交代啊。
　　众人都在难过无措之际，只有韩照原默默的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江鸿的手，颤颤悠悠的跪下，受了重伤本就行动不便，他还控制不好自己的腿，膝盖直打晃然后关节重重的撞在地上，在众人在鸦雀无声之间格外的响。他磕头谢过了恩，手扶着地咬着牙勉强地慢慢站起来，额头上出了一头的汗。“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多打扰了，部里还有些要事要办。”来传旨的吏部官员还算客气，韩照原侧头嘶哑的轻轻说道：“三叔，去拿些银子来给李大人吃茶，辛苦大人跑着一趟，公事繁忙又不便多留，大人慢走。”只见那人方才露了喜色，推脱了几下扭扭捏捏收了银子才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