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江湖（GL）》叶陌

16、十六、绝色天成

　　出了门，段云袖看见一个老婆婆正从旁边的一个茅屋走出来。那老婆婆一脸慈祥，看见段云袖就招呼道：“小姐醒了啊，这会儿觉得身子如何，烧退了没有？”
　　段云袖连忙答道：“没事了，谢谢婆婆，不知我怎么到了婆婆家里？”
　　“呵呵，你啊，是那位叶小姐带过来的，她昨晚可是找了大半夜才找到我这里，又是给你换衣裳又是给你熬姜汤，折腾到天亮才睡。这不，灶房里还有一碗姜汤呢，你一会儿把它喝了吧……”
　　段云袖本来心里抑郁，听了这话明白了昨夜的经过，心里一阵感动。她也知道了叶秀裳虽然生自己的气，但还是很关心自己，还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她一颗冷下的心又感觉到了温热，很想为叶秀裳做点什么。她想了想，心念一动，便说道：“婆婆，我去去就来。”

　　虽然躺在床上，叶秀裳却翻来覆去一直没有睡着。她想起昨晚看到段云袖散着长发时的柔美，想起那片雪白的背和如瀑的青丝，想起她望着自己时的落寞，想起她一剑就杀了四人的暴戾，想起她在河边的疯狂和悲凄，想起她白皙柔软的身子，想起刚才自己难以遏止的心跳……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明知道段云袖是女子，却还是无法弃她而去，还是想望着她美丽的脸，还是想看到她淡淡的笑……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叶秀裳你要记住她是个女子！”她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必须想个办法，想个办法……”她开始冥思苦想，寻找解决自己烦恼的办法。
　　突然，她想到什么，“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兴奋得坐了起来，穿好衣衫就要开门出去，却见段云袖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进来，大碗里有一条两寸长的鱼，上面飘着薄薄的豆腐和嫩绿的青菜，小碗里则盛满米饭。
　　“秀裳？”段云袖换了那生疏的称呼，“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又不是懒虫！”叶秀裳斜了她一眼。
　　“呵呵，对，秀裳不是懒虫，正好鱼汤也做好了，”段云袖笑了笑，“我做了两碗，一碗给婆婆，一碗给你。”
　　段云袖把鱼汤放到桌子上，放好筷子和勺子，又笑着道：“尝尝我的手艺？”
　　叶秀裳并不想吃段云袖做的东西，但看她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还是坐到桌边拿起勺子喝了一点汤。
　　鱼汤入口，只觉鲜美异常，叶秀裳心里赞叹，没想到段云袖能用这么简单的东西做出如此美味的汤，但她不想表现出什么，脸上还是冷冰冰的。
　　“怎么样？”
　　“很难喝！”
　　段云袖一脸失望——她已经竭尽全力了，本以为叶秀裳会喜欢，却不料得到的是这么糟的评价。
　　“很难喝就算了……”段云袖伸手要把鱼汤端走，却听叶秀裳补了句：“我肚子饿了，难喝也是喝，我可不想饿死！”
　　段云袖愣了愣，放开手。
　　叶秀裳又舀了一勺汤拌着米饭喝，段云袖则在一边把鱼肉夹下来挑出刺送到她的小碗里。
　　叶秀裳看着段云袖细心体贴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吃到一半，叶秀裳问道：“你吃了没有？”
　　段云袖想说吃了，但想起叶秀裳说自己做的鱼汤难喝，便答道：“没吃呢，秀裳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来吧。”
　　叶秀裳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不喝了。
　　段云袖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心道：很好喝啊，难道是自己和她的口味相差太大？
　　叶秀裳看见段云袖毫不嫌弃地用了自己刚才用过的勺子，想到了什么，脸上微热。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豆腐，说道：“我还饿呢！”
　　段云袖诧异，也不好说什么，接着喝汤，间或给叶秀裳夹菜夹肉，于是一碗清汤豆腐鱼就这样被两人瓜分了。

　　中午时分，两人准备向老婆婆辞行。叶秀裳走出门外，吹了一声长而响的哨，很快一红一白两匹马便向小院奔来，还托着两人的行李。
　　段云袖摸摸自己的马儿“雪昭”，笑道：“你倒是找了个好伴儿！”
　　叶秀裳听见这话，瞪了她一眼，然后摸出一锭银子放到老婆婆手里，“谢谢婆婆收留我们，这些您拿着！”
　　老婆婆从没见过这么大锭银子，慌忙说道：“这不行这不行！”
　　叶秀裳说道：“没关系，婆婆别客气！我们走了，婆婆不用送了！”说完和段云袖上马离开。
　　两人去了附近的城里。到了城中，她们牵着马走在街上，叶秀裳左观右望，段云袖问她找什么她也不答。
　　突然，叶秀裳看到一家“周记成衣店”，便停了下来，说道：“就是这里了！”
　　段云袖望着店面，正在想叶秀裳是不是要添衣服，却听她在里面说道：“你还不进来挑衣服？”
　　段云袖走了进去，看见叶秀裳正站在一排女子成衣前，恍然大悟——原来叶秀裳是要自己换回女装。
　　也罢，穿男装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束着胸还不是那么好受。段云袖边想便走了过去，叶秀裳却道：“你自己挑，我在旁边茶馆等你”，说完便走了。
　　段云袖有点无奈——看来，她的气一直没消，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成衣店的掌柜殷勤地迎上来，“没想到您是位小姐啊，小姐穿这身男装已是如此俊俏，如果换回女装一定是仙女下凡！”又指着自己的成衣说道：“小姐看中哪件？”
　　段云袖翻了一下挂着的裙衫，指着中间一套，“就它吧。”掌柜立刻取了下来。
　　段云袖换上女装，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里面的人还是白裙绣带，正如她下山的前一天那般，只是此时此景心境大为不同——当时自己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和趋避仇家才换上男装，没想到这身装扮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楚瑶对自己有意，连秀裳也似乎对自己也有情，她虽说是来赣中看要不要增开钱庄，但经过昨夜自己曾经否定的那个想法很可能是对的，她就是为自己而来；但自己能做什么呢，如果是个男子，也许真的会喜欢上她，但自己也是女子，女子之间，可以是师徒，可以是姐妹，可以是朋友，但不可能是情人吧！
　　段云袖站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不能喜欢叶秀裳，只能把她当作好友！而叶秀裳也很清楚这一点，短暂的迷茫过后，聪慧如她，自然会舍弃杂念，也把自己当作好友……
　　走出成衣店前她苦笑了一下——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叶秀裳正在隔壁茶馆里坐着刚喝完一杯茶，正拧着青花茶壶倒第二杯，突然听见很轻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她抬眼一看，不由得心头一震，想到了四个字——“绝色天成”。只见段云袖眉目如画，粉唇玉齿，一袭轻纱罩着白裙，玲珑发髻笼着秀发垂落身后，柔顺的发丝随风飞扬，整个人美得就像是白玉生成的芙蓉一般，气韵绝尘。她站在那里，明明极为素淡，仿佛是一缕轻风飘过即逝，却又绚烂夺目，让人莫可逼视，正印证了一句诗，“淡极始知花更艳”。
　　更为让叶秀裳吃惊的是，段云袖现在的样子和自己那晚在梦里见到很相似，只是手里的玉笛换成了宝剑，又是真真实实站在自己面前，不像梦里那般虚无缥缈。
　　叶秀裳的心一阵悸动，一时竟忘了呼吸，眼前的段云袖和梦里的段云袖重叠起来，变成了一个人。
　　而段云袖一声“茶！”她才惊醒梦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拧的茶壶已经将杯子注满且溢了出来淌到了桌面上。她把茶壶重重一放就起身离开，也不管身后还有个段云袖。
　　段云袖见叶秀裳飞快离开，立刻追了上去，只剩小二在后面张着嘴，“难道是仙女下凡了！”，全然忘了茶钱还没付。
　　叶秀裳没有任何方向地胡乱疾走。她心里很乱很乱，气恼自己看见恢复女装的段云袖竟然迷了心窍忘了呼吸。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把段云袖当成了男子，所以才会生出异样的情愫，只要段云袖换回女装那些妄念便会消失，她就不会再喜欢段云袖，可是刚才看见段云袖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忘记跳动，眼里也只看得见段云袖一人。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劲儿地问自己，心乱如麻。
　　她来到一颗柳树下，靠在树上喘着气，仰头望着天空——碧空如洗，宁静似水，却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段云袖在后面施展轻功才追上了叶秀裳。她望见叶秀裳靠在一颗柳树上，急忙奔过去问道：“秀裳你怎么了？”
　　叶秀裳盯着她，眼眸里是深深的哀怨。
　　“你走开！不用你管！”
　　段云袖却读出了那哀怨背后的含义——她要自己换回女装，原来是为了斩断妄念，但却没有达到目的。
　　“秀裳……”段云袖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时她觉得自己变笨了，笨得该说话的时候没有话说，她多想自己此时能够齿伶牙俐如生莲花，好博得叶秀裳展颜一笑，而不是这般伤心难过。
　　叶秀裳看她含辞未吐，用温柔而哀沉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自禁地就想哭。但是她的倔强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把眼泪生生地逼了回去，恨恨地剜了段云袖一眼，“我没什么，不用你管！”说完离开柳树又往前走去，只是这一次走得很慢很慢，像被抽掉了魂儿一般。
　　“秀裳……”段云袖只好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