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罪》夏叶之

2、玉剑

　　南宫莫辰迷迷糊糊地把眼睁开。
　　眼前的景象模糊地打着圈儿，头还在一抽一抽地疼着，疼得他想把脑袋割下来。
　　他半天才缓过神，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眼睛聚焦在光秃秃的带着阴森气息的褐色石壁上，声音里含着茫然：“这是哪儿？”。
　　落下的话音在这不大不小的空旷地方激起了反反复复的回声，莫名的诡秘。南宫莫辰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脑子一个激灵，在几秒内瞬间理清了他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他好像是跟着一只赤鸟进了一个山洞，然后摸到了一把剑，剑上发出一阵白光，然后他就晕了。
　　他竟然就这么晕了？就这么被一道白光给震晕了？
　　他扶了扶额，感觉自己快把历经这么多年风刀霜剑所磨练出来的厚脸皮丢了个干干净净。
　　要是让京城师兄知道了，估计师兄弟们这一年的笑料都不用愁了。南宫莫辰在心里暗自吐槽。
　　话说起来，那时候白光里好像还出现了一个名字啊。好像是叫……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
　　“哟，醒了？看你这样子，是想起来了？”
　　南宫莫辰被吓得一骨碌站了起来。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崩溃地发现这里什么能用来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对了，剑！之前不是有一把剑吗？剑呢？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确认目标后迅速把掉在斜前方的剑捡起握在手中。玉剑入手时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但不多时便在他手中升了温。他给自己鼓了一百个劲儿，虚张声势地喊：“你是谁？出来！我不怕你！”
　　那个声音沉寂了片刻，颇有些无语地说：“喂。我在你手上。”
　　老实说，这个声音并不吓人，甚至还清朗好听，带着一丝戏谑和慵懒 。
　　但在这种情况下，南宫莫辰毫无欣赏“山洞好声音”的兴致。他被惊得差点把手中的玉剑扔出去，在声音的急速喝止下才勉强拿稳了。
　　“你，你到底谁啊？是什么东西？”南宫莫辰毛骨悚然，话音都在打着颤。
　　“怕什么？死不了你！”声音没好气地说，“我叫慕容占星。是人不是鬼。”
　　“是人啊。那干嘛还装神弄鬼的。”南宫莫辰松了口气 ，但马上又蹙起了眉，道，“你叫慕容占星？”
　　“慕容……占星？”他轻声嘀咕着，“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等等，他想起来了！
　　“是白光里的那个名字！”
　　“嗯，应该是？”慕容占星的语调微微扬起，带着七分漫不经心与三分戏谑。南宫莫辰仿佛看见这位容貌未知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的挑了挑眉。
　　“是……应该是吧。”南宫莫辰见他看戏一般的态度，渐渐也没了底气。
　　气氛逐渐沉默了起来。
　　“嗯哼。”南宫莫辰觉得这样尴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战略性地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试图强行转移话题：“那个，我昏……我睡了多久了？”
　　慕容占星不理会他的改口，毫不留情地说：“昏了半个时辰左右。”
　　呼，还好。只有半个时辰，还来得及。
　　这下南宫莫辰也不在意丢脸的事了。他抓起剑转身就走，嘴里咕哝着：“耗了这么久，回去估计又要族长被骂个狗血淋头。”
　　“哎，你去哪儿？”
　　“绯雪岭！”
　　“你确定你出的了这个山洞？”
　　“怎么会……”出不去。
　　南宫莫辰剩下的半句话被硬生生堵在口中。
　　他悲哀地发现，他好像还真的出不去了。
　　原先他进来的地方此刻已被巨石堵住，整座洞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窒息身亡可能倒不至于，但会不会饿死渴死就难说了。
　　他默默地看向了那柄玉剑。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幽怨，慕容占星心情颇好的笑了笑，连话语中都带了一丝轻快：“对不住了。先前你问东问西的，都没好意思跟你讲。你把这剑拔出来的时候，洞口就封闭了。建议你不要去尝试把石头搬开。搬是肯定搬不出来的，小心把自己给砸死。”
　　尽管嘴里说着对不住，但慕容占星的语气里可是半分歉意都没有，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能怎么办呢？打也打不过，南宫莫辰只能在内心中对他这种毫无人道的行为报以强烈的谴责。
　　他自暴自弃地说：“慕容，慕容兄，慕容前辈，占星哥哥，救我一下呗。”
　　慕容占星颇为嫌弃，道：“最后一个称呼，给我收回去。”
　　“行行行。慕容，你有办法出去的吧？”
　　“有啊。”
　　“怎么出去啊？”
　　慕容占星轻笑了一声，说：“喏，看到洞顶那些符纸了吗？把太白位的那张符纸摘下来，贴在挡住洞口的这块石头上就行了。”
　　南宫莫辰默默地仰头看了看洞顶，估计了一下高度，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头来。
　　其实出不了洞也没什么，就这样也挺好的。他平静地想。
　　要是真爬上洞顶，保不齐会摔死。脑浆流一地的死状太丑了，他接受不了。
　　但饿死也没有很好看啊。
　　这种时候，慕容占星这混账玩意儿还在火上浇油：“怎么？不试试吗？”
　　“不太想试。”南宫莫辰实诚地说。
　　试试就逝世。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不会死的那种。
　　“当然有啊。”
　　南宫莫辰很恳切地看向慕容占星。
　　“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慕容占星懒懒地答道。
　　南宫莫辰真的拿这祖宗没办法了。他欲哭无泪地说：“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南宫莫辰见他没有回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看怎么样？”
　　半晌，慕容占星才慢吞吞地回答：“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就你这小身板我看也驼不了多重的东西。”
　　南宫莫辰……南宫莫辰不想说话了。
　　这是重点吗！
　　祖宗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啊！！！
　　好在慕容占星并没有继续为难他：“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他没有用玩笑的语气，格外的严肃。
　　南宫莫辰也严肃了起来：“你要找谁？”
　　“……不知道。”
　　“什么人？”
　　“不知道。”
　　“长什么样？”
　　“不知道。”
　　“男的女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啊！”
　　“我要找一个人。”
　　南宫莫辰：……
　　南宫莫辰有亿点点崩溃：“那你这要我怎么找啊！”
　　慕容占星很认真地思索了几秒，坦率道：“好吧。是有点困难。那你也可以向我提个要求，反正出去挺容易的，就当附赠的好了。”
　　“简单？”南宫莫辰没反应过来。
　　“嗯。很难吗？”慕容占星反问道。话音未落，就见玉剑上凭空腾起了一道白光，向洞顶凌厉地扫去。贴在太白位的符纸晃了两晃，然后悠悠地掉了下来。
　　南宫莫辰已经看呆了。
　　慕容占星随性地指挥道：“去把符纸捡起来，贴到那块石头上，然后躲到一边去。动作要快。”
　　“啊？哦。”南宫莫辰猛然回过神，规规矩矩地照做。
　　巨石轰然一动，然后向着那四十九道锁链滚去。
　　四十九道锁链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南宫莫辰从没见过的一种文字。巨石靠近之时，锁链应声而动，红光乍起，巨石便碎作了一地的齑粉。
　　眼前的山中暗道依旧幽幽，和来时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洞被玉剑发出的光照得透亮。
　　南宫莫辰慢慢地走在洞中，突然想起：“诶，那只小火球呢？”
　　“什么小火球？”
　　“就是那只小赤鸟。带我进来的那只。”
　　“别瞎起名字。他叫醉星。”慕容占星没好气地说。
　　“行吧。小火球多好记啊。”南宫莫辰嘟囔着，“所以他去哪儿了？”
　　“谁知道。”
　　“那它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至于也叫慕容占星吧。”
　　“它？你指这把剑？” 慕容占星沉吟片刻，不太确定的说，“我记不太清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叫做江山醉。”
　　“江山醉？”南宫莫辰乐了，“这不是酒的名字吗？还是寒州名酒。”
　　“那就没错了。就叫江山醉。”慕容占星笃定下来。
　　“还说我瞎起名字呢。明明自己也是瞎起一通嘛。”南宫莫辰低声嘀咕道。
　　慕容占星依稀听见了几个字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真会起名。”南宫莫辰调侃道。
　　慕容占星不理他：“话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那什么……”南宫莫辰略有些尴尬，“你能教我剑术和仙法吗？”
　　这下连慕容占星也愣住了。
　　“不是，”他问道，“为什么要我教啊？没有人教你吗？”
　　南宫莫辰捏了捏眉心：“这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总之你教不教？”他斟酌了许久字句，最终耍无赖般地说到
　　“行吧。我答应了。”慕容占星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没有特别擅长这些，但吊打你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嗯！”南宫莫辰忽然笑了。
　　“诶，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某位难伺候的祖宗其实挺好相处的。虽然随性懒散，却也有点可爱。
　　他带着点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笑着道：“我想成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客！”
　　“那你可能还是得另请高明。我最擅长的也不是剑术啊。”慕容占星懒散地说道。
　　“这我可不管！” 南宫莫辰狡黠地眨了眨眼，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怎么会在山洞里啊。” 还在一把剑里。
　　“这个啊……先出去再说。”慕容占星带着笑说，“你不是还要去什么绯雪岭吗？山外有人等急了。”
　　“完了，忘了。”南宫莫辰下意识地说。
　　“那还不快跑？”
　　于是，少年手中抓着一把剑，朝着天光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