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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行 ...

  •   寒州城郊外一处荒山。
      正值春日,阳光倒是和煦,偏生暖风吹得空气中有一股潮意。山中树本就四季常青,此刻更是绿得愈发繁茂。
      一名少年身穿着天蓝色长衣,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他腰间佩一腰牌,上面有一行书“钱”字,字体隽秀雅致。显然,这是仙门钱氏的弟子。
      仙门世家众多,根据其能力来划分领地。因此,各世家时常要争个我强你弱。后来为了排序方便,衍生出了世家榜。为了公正可行,世家榜每年都会重新排一遍。
      历经快千年了,各世家起起落落,排名也常常有所变动。可榜一却稳扎稳打,无论是风吹日晒,都一动没动。
      这具有传奇色彩的榜一便是钱家。
      也因着这个缘由,钱家的弟子就成了优秀的代名词。
      如果你来自钱家,那你一定就是个天才!
      什么传音术御剑术移形术,统统是小菜一碟。
      这名蓝衣少年还在磕磕绊绊地走着山路,全然不知自己在钱氏弟子的身份加持下当了一回天才。
      这山路极不好走。因为鲜少有人来,地面凹凸不平,还从生着各种各样的杂草,带钩的、带刺的什么都有。即便如此,蓝衣少年依然没有生出任何用御剑术或轻功来通过这一段路的想法。
      ——个屁。
      南宫莫辰在心里骂娘。
      他要是会御剑术或轻功什么的,还用得着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走山路?早飞远了好吗。要不是师兄认错路,在寒州城绕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他现在就应该在四平八稳的官道上走着。啊不,他应该早就到剑台了。
      可是现在呢?他只能跟着他亲爱的倒霉催的师兄抄近路,抄的还是这种荒郊野岭的山路。
      他抬起手,注视着袖子上被杂草树枝划开的大大的口子,皱了皱眉,眼中的嫌弃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然而此刻,更要命的是,他的鞋磨破了。
      他有些绝望地冲着前方那个遥远得几乎看不见的人影大喊:“京城师兄——你慢点啊!我走不动了啊!”也没办法走了啊!
      那个遥远得几乎看不见的人影并未停下,而是三拐四拐,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与此同时,一道清晰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还带着掩盖不住的吊儿郎当的气质:“对不住了呀小莫辰,但我也没有办法嘛。剑会午时开始,这都已经巳时了,再晚可就迟到了哟。小莫辰加油,师兄自身难保,你就自己在努力一把吧,师兄相信你可以的!”
      话毕,这人就无影无踪了。任凭南宫莫辰怎么喊,都再无回音。
      南宫莫辰更绝望了。
      京城喻和是族长一支的亲传大弟子。风流倜傥,天资聪颖,智力武力都不差。除了有点大病之外,就没别的毛病了。
      但要命的事就在于他这人有点大病。
      作为一个路痴毫无自知之明;最擅长的就是没事找事和火上浇油;浑身都透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质。
      摊上这么一位不靠谱的师兄,他的运气可真是好极了。南宫莫辰麻木地想。
      反正剑会是肯定赶不上得了,他索性将速度放慢下来,就着外袍袖子裂了的那道口子扯了块布下来,裹在鞋外将就一下,反正里边还有内袍,也还算不碍什么事。
      他就这么悠悠地走着。至于剑会,谁还管呢?
      说实在的,他是真不想去参加剑会。他没正经学过什么剑术,仙法更是一窍不通。说是钱家的弟子,他甚至都没正经拜过师,也不过是族內见同辈的谁都一句师兄弟师姐妹罢了。他基本是由族长教育大的,这一支下的弟子们也就都宠着他点,平日里也会多带带他,仅此而已了。
      而剑会这种地方,简直就是“群英荟萃”的标准解释。到处都弥漫着一种 “这是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尔等凡人配不上” 的气质。这么个具有奇幻色彩,凝聚着无数年轻子弟一战成名的梦想的地方,跟他这种菜鸡完完全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有那么几个瞬间,南宫莫辰是真的想放弃不干,调头往回走的。
      但这毕竟也还是一年一次的大典。
      南宫莫辰设想了一下族长暴跳如雷的神情,打了一个激灵。
      他如果真敢缺席,族长怕不是会直接灭了他。
      也罢也罢,生活还是需要忍辱负重的。
      南宫莫辰认怂,只能自暴自弃的继续赶路。

      估摸着已过了午时,太阳渐渐转向了南边,总是密林遮盖,总还是稀稀疏疏落下了不少光束。
      山路弯弯绕绕,半边掩盖在树木草丛之下,本就显得很长。此刻又是艳阳当空,暖光迷得人微微有些眩晕,就显得路途愈发长得没有尽头了。
      南宫莫辰早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了。他走得脑袋都有些发昏,便扶着树干,略向路的外侧靠近了些,望了望。
      已经到了这座山的末端。向下眺望,已然能看到错落的人家。
      山的对面还是山。但对面那座山与他身处这座显然不是一个级别。这是座荒山,但那座山却是天下闻名。每年的春季,那里总会召开一次剑会。天下各地的剑客们,不论是否有门派,皆有机会来到此地,与他人一较高下。仙门世家,江湖中人,甚至是大街小巷里摆地摊的凡夫俗子,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天下有座山叫绯雪岭。
      很奇怪的名字,似乎不太符合对一座仙山该有的称谓。但这个名字又无比的恰当。
      绯雪岭上种满了杏树。剑会召开之时,恰巧是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那时漫山遍野都染上了浅淡的粉,剑客们在树下比试的时候,偶然剑锋掠过,便惊起一阵粉红的大雪纷飞。
      此时便是这般光景。
      他以前去过那里一回。他还记得,那山中部有个宽阔的大台子,那便是剑台。剑台四面环着花海。各家的少年们就在这里试锋论剑,行经之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如同一场盛世。
      南宫莫辰望着对面山上那一片粉霞,忽而想到夕阳落山时,余晖洒满了云霄。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快到了。
      他正欣慰着自己走出群山,忽然听见一声长鸣。鸣声婉转动人,清脆洪亮,震得漫山的树叶沙沙地响。
      什么声音?!
      南宫莫辰握紧了师兄写给他的护身符,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好像,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他警惕地顺着声音抬起头,随即便愣住了。
      他面前不远处的一株树的树梢上停着一只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只鸟品种奇异,他从未见过。鸟的羽毛火红,边缘泛了金色的边,尾羽很长,极为漂亮,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兴许是发觉自己注意到他了,那只赤鸟扑棱了一下翅膀就冲着他飞来。他想跑也来不及,只得迅速就地蹲下,捂着头埋着脸。赤鸟却也没管他,衔了他腰间的腰牌就飞走了。
      南宫莫辰待在原地傻愣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
      该死!那是他回念苍山的通行令牌!要是就这么丢了,恐怕他不是被族长打死就是被扔出山门饿死。
      好在那只赤鸟飞得还不算太远。南宫莫辰毫不犹豫地匆忙追了上去。
      赤鸟似乎也没有怎么使劲地飞,只是不远不近地吊着他,在一个山洞前盘旋了两圈,确认南宫莫辰已经跟紧了,便往山洞里飞了进去。
      南宫莫辰在山洞前停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也没有犹豫很久,咬咬牙步入了洞中。
      笑话!他有的选择吗?再怎么危险最多也不过就是让他丢了这条命吧。他的命能有腰牌重要吗?
      而且……他回想了一下那只鸟,莫名觉得他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直觉?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丢了个干净。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最坏的情况就是命丧洞中,横竖不过如此。而且京城师兄知道他在这座山里,说不定找到这个洞穴后还能给他报个仇顺便收个尸什么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权衡了一番,然后默默地跟着赤鸟往洞的深处走去。

      越到洞的深处,光线便越暗。到最后,天光已被挡得严严实实,丝毫透不进洞中。此刻唯一的亮光,竟然是那只小赤鸟发出来的。
      南宫莫辰看着不远处那只赤鸟,心中暗自称奇。
      他当时觉着这只赤鸟像一团烈火,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燃着的。赤羽流火,尾翎带焰,将这不大不小的一块地方照得一清二楚。
      洞中什么也没有,至少他目前走过的这段路没什么。只有些凌乱的土石和些许杂草丛生在石堆中。
      南宫莫辰逐渐有些迷惑。
      这只小赤鸟搞什么鬼?如果是特意带他来这里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将脚步放慢了片刻,赤鸟便飞远了许多,光线也迅速变得昏暗了。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攥紧了手中的护身符。
      在洞中绕来绕去,南宫莫辰渐渐的有些迷失了方向。他只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往下走。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在走向山的中心。
      忽然,山洞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四面是四个烛火台,高高耸立着,并未刻着复杂的纹路,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赤鸟飞旋一周,于是,四面的四个烛火台都被赤鸟这一身烈焰点亮。洞中瞬间变得宛若白昼。
      南宫莫辰站在原地,被眼前之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洞顶部根据星相,贴着大大小小的符纸。而洞的中部,七七四十九道锁链,纵横交错。
      其中封了一把剑!
      剑的周围泛着微微的蓝光,莫名生出一种刺骨的寒意。剑柄莹白,似乎是用古玉做成,还镂空地雕着几簇足以以假乱真的梅花。似乎是感知到有外人进来,剑身微微一动,夹杂着戾气与凛冽的风刮过,惊得烛台上的火焰不住地摇晃,狭窄的山洞中回响起呜呜的风哭声。
      南宫莫辰似是被剑魇住了。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瞳孔里倒映出那柄怪异而美丽的剑。
      前面是四十九道锁链!
      但他没有止步。他毫无知觉地向那柄剑走去,竟是没有受到一丝一毫阻拦的、硬生生地穿过了它们。就好像,这些锁链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其实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终于走到了剑前,伸出手,握住了它。
      这一瞬间,剑陡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将南宫莫辰、烛火台、小赤鸟乃至整个山洞齐齐吞没。
      南宫莫辰的意识在握住剑的那一瞬间内恢复,可转瞬间又在这突如其来的白光里陷入了混沌。
      意识丧失前,他隐约看见从剑身上浮出了四个蓝色的篆体大字。不像是剑的名讳,但除此之外,又好像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慕容占星……”
      他下意识的念出了声。声音刚一出口便也被无尽的白光吞没了。

      绯雪岭,剑台。
      一名高挑的少年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台阶,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蓝色长袍,拍净了上面粘着的草籽树叶,大胆地往里走。
      可他才迈步,就听见声若洪钟的一句大吼:“京城喻和你给我站住!”
      京城喻和脚一崴,险些没摔在地上。他吃痛的“嘶”了一声,回过头来讪讪地笑:“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站树上呢?小心别摔着。”
      钱无诹“哼”了一声,捋了捋胡子:“我要是不站这,你小子可不早溜了?剑会都开始多久了,你怎么才到?”
      京城喻和颇有些尴尬:“我这不是……迷路了嘛。”
      钱无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势却缓和了不少。他往京城喻和身后扫去,眼尖地发现少了一人:“就你一个?南宫莫辰呢?”
      京城喻和就没指望能靠自家师父老眼昏花蒙混过去。他摸了摸鼻子,眼睛瞟着地面,说:“小师弟他走不动了,说是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就赶过来,让我不用等他。我就先来剑台了。”
      钱无诹深知自家徒弟颠倒黑白的功力,没有过多理会那些无谓的修饰:“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京城喻和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可能……也快走出山了?”
      钱无诹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什么山!”
      京城喻和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整个人一下子紧绷起来,正经了不少:“先前我领着南宫师弟迷路了,为了赶上剑会,就从一座山那里抄了近道。”
      说着,他辨明了一下方向,伸出手指向了对面:“就是那一座山。”
      他转过头,意外地看见了师父愈发阴沉的脸色。
      钱无诹按捺下心中愈烧愈旺的怒火,一个板栗敲在了京城喻和的头上:“你个臭小子!带他去哪儿不好?偏偏要去那里!”
      “那里可是禁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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