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标记》无尽夏的影子

87、第 87 章

　　当初出国的事，宋楠几乎瞒了身边所有的人，要不是程默偶然遇到了他，估计他也没发现。
　　宋楠学了新闻媒体专业，似乎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他就出了名的为了课题不要命，毕了业更是能为了找出一个新闻热点不惜舍身犯险，程默都不知道从警局捞了他多少次了，但是都没出什么大事。
　　直到半年多以前。
　　宋楠掌握并揭露了GR总裁马特与一个违法组织的犯罪证据，在整个过程当中，他几乎是铆足了劲想要推他下台，但他也因此被盯上了，不得已离了职，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马特被放出来了，他背后是一整个利益圈，你让你那个朋友当心一些，马特这次出来，大概率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也注意安全，这件事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程影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就是怕程默又犯老毛病，当初为了保释因为使用某些不正当手段获取新闻而被抓的宋楠，程影都帮着请了好几次律师。
　　所以，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宋楠，按照荆挑的原话是:“这孩子太能惹事了，你哥讨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这一点，程默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

　　“哥，马特回国了吗？”
　　程默只是猜想。
　　马特入狱不到三个月，这么快就出来的话，要么是高层有人，要么就是，已经找到替罪羊了，像他们那种人，想要报仇向来都是快、准、狠。
　　“会回去，但不是现在。”程影顿了顿，“GR现在一团乱，他可能还心力交瘁，但不会太久的，反正你让你那个朋友最近安分点，这边我会看着处理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哥。”

　　刚挂断电话，程默就慌慌张张地给宋楠拨了过去。
　　他还是怕的。
　　在国外第一次与宋楠见面的那天，宋楠就是正在被人追打的。
　　“啊哈，是程默呀。”
　　那个时候要不是宋楠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他都以为是他认错人了。

　　“嘟……”

　　现在想起来，似乎好久没有联系过宋楠了。
　　不会出事了吧？
　　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半个月前。

　　Rabbit：在干嘛？
　　Rabbit：接电话。

　　洗手台池子里的水放满了，他关了开关，又打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没响多久，对面就接了。
　　“宋楠，你怎么回事？我给你打几个电话了？你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吗？……”
　　“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声音有点陌生，沉沉的，冷冷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程默一时没说出话来。
　　“要是没什么事就先挂了。”他轻轻喘了口气，又缓缓说，“我们这边比较急。”
　　算不上友好，甚至口吻催促。
　　程默靠在玻璃墙边，倒吸了一口气。
　　“那……你们先忙？”
　　不太熟悉的声音，但程默一猜就能猜得到是谁。
　　这个时候，恐怕宋楠跟那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许珂已经离开了。
　　床上的资料被整齐地放在窗边的桌上，那两张搬回原位的椅子同样又被搬了回去。

　　程默垂了垂手，斜斜地靠在了室内的洗手台边。
　　明明房间里的东西都没变，但莫名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还是很喜欢你。”

　　许珂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种直白让程默松了口气，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好像所有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都是多余的，在许珂那儿，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能变得简单。
　　“傻不傻。”
　　他替许珂委屈。

　　——

　　郦庄的晴空连颜色都是深的。
　　顾槐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柏青便早早地在小镇口等他了。

　　“已经跟这里的负责人谈过，目前他们给出的回答是看情况。”柏青主动伸手就拿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细细的说，“不过我昨天又跟着顾医生在镇子里转了转，这里的人对顾医生是不设防的。”
　　“顾医生也试探过，但是听他们的意思，不太容易。”
　　程默跟负责人谈合作的时候，柏青是在场的。
　　“不着急。”程默点头，“松了口就是第一步了。”
　　新来的负责人不得民心，又急着有一番成绩，程默抛出的橄榄枝，他肯定得接，可是不能明着接，要给了合作的门，门又不能开得太大。
　　老狐狸。

　　或许是来得太早，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很少，有几个穿着特殊服饰的人擦肩而过，投来的目光里满是打量。
　　程默这一个月来得勤，每一次走访都有顾槐陪着，效果要好一些，但在郦庄依旧算不得受伤熟面孔。
　　郦庄太难接纳生人了。
　　柏青与擦肩而过的人点了点头，他头上有着顾槐亲戚的名头，得到的友好要稍多一些。
　　“你的调查是不是快结束了？”
　　程默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一个月跟在顾医生身边。”柏青回过神，“目前进展是比较顺利的，估计十月底，能结束。”
　　柏青的事情算是可以结尾，但程默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给你换了药方，这一次是两天服一贴，到时候熬好了我固定时间给您送过来。”顾槐说完后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加大了音量，“阿婆，没事，多注意休息。”
　　“顾医生，谢谢你啊。”
　　床边站着的男人微微弓着背，语气感激，“真是麻烦你每天跑一趟。”
　　“不碍事，我应该做的。”
　　顾槐感受着老人手上的温度，轻轻拍了拍，而后才拿上小箱子起身，“最近降温快，一定注意保暖，不能让她受凉了。”
　　“诶。”
　　从屋里出来，顾槐看了看手机上来的新信息，转身快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刚到村委会门口，就见程默和柏青从里面出来。
　　“程默。”
　　他走近，柏青看着他，喊了一声“顾医生”。
　　顾槐颔首，而后看向程默：“怎么样？”
　　“可以了。”
　　程默将手上的材料收进背包，随意笑了笑，“他也不能决定什么，主要还是村民。”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恐怕接下来会遇到麻烦。”
　　剧组动静不会小，从刚刚几个村民的反应来看，敌意太大。
　　“时间久了就好了。”顾槐说着，从村委会出来的几个青年人与他打了招呼。
　　他笑着回了几句，又道：“这不还有我呢吗？”
　　程默回头时与几人对上了几眼。
　　“我先回市里，最迟中旬过来，到时候，还麻烦顾医生来接一接。”

　　接到榕溪的电话，程默跟人短暂的聚了聚，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手机上从刚才起就弹出了一堆消息，程默觉得无奈，便索性开了静音。
　　走出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程默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目光一滞。
　　明亮的长廊里，每一个房间门口都一览无余，也是因此，门口的那个身影才会如此的突显。
　　一身黑的人蹲坐在门边，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头一直低着，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看不清脸，但程默却能一眼认出。
　　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这样缩在角落，他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一个身影的沉闷。
　　喉咙似乎有片刻的干涩，程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脚下的步子在机械地前进，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许珂。”
　　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一点哑意，苦涩的感觉，程默吞咽的动作都变得缓慢。
　　蹲坐在地面上的人应声抬了头。
　　程默终于看清，口罩之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疲惫。
　　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见到他，许珂的眼皮艰难地撑了撑，片刻，桃花眼也柔和了。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太轻了，温柔得，让程默心疼。
　　“…等了多久？”
　　语言组织的瞬间，程默似是随意问了一句，可脑子里却是空白的。
　　“没多久……”
　　男人压了压帽檐，一手支着地面，另一只手撑着门边，就这样缓慢的起身，但，没起得来。
　　程默垂着的眸子在他身上定格，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许珂忽然笑出了声。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他的语气轻松，帽檐彻底掩盖了他的神色。
　　程默没接话，静静地等着，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
　　“你等等。”他说，“我缓缓。”
　　一句话，程默红了眼眶。
　　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程默俯下身去扶他。
　　他能够感受到男人整个身体的僵硬，然后装作没有发觉。
　　开门的时候，程默才注意到他手边的那个盒子。
　　视线一顿，一撇而过。
　　是个蛋糕。
　　他扶着他的手，带着他进了房间，始终一言不发。
　　许珂小心翼翼地望了他几眼，似乎是在试探些什么。
　　程默发现了，但没说什么。

　　程默将背包放下，而后脱了外套搭在沙发边上。
　　“等我做什么。”
　　他在明知故问，那种说不清的试探，其实是他先开始的。
　　许珂在墙边靠了靠，看着他站在洗手台边的背影，将手上的盒子搁在桌上。
　　“今年的冬天似乎会更冷一些。”他摘下帽子，说话间自顾自地去拆盒子，“我从C市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部戏拍完，我们能不能赶上P市的第一场雪。”
　　程默洗手的动作一顿。
　　“我看了看往年，初雪的时间波动似乎一直都挺大的。”他的声音中带着愉悦，似乎是遇到了开心的事，“但是没关系，P市的雪期一向长，不是第一场雪，也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能看到。”
　　流水的声音持续着，水龙头的水速始终保持着原样。
　　程默喉头一哽。
　　“想这些做什么？”
　　他双手支着洗手台，低头的瞬间唇角都抿紧了。
　　“没什么。”
　　男人的声音靠近了，许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很近的距离，但也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
　　“就觉得高兴，想得多了一点。”他话音很松，尾调突然更加温柔。
　　“生日快乐，程默。”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轻轻对他说，“我只是想说，我很想你。”
　　程默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