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标记》无尽夏的影子

43、第 43 章

　　第二天出院的时候，侯雄打了电话让许珂过去吃饭。
　　许珂应下了，还顺便点了几个菜，程默不傻，不至于听不出那是故意给自己点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默拉了拉脸上的口罩，许珂见状将车窗摇了上去，开车的张叔也见机地打开了空调。
　　“不算。”许珂说，将他扯下的帽子接了过来放好，轻描淡写地回答，“十八年前的今天我出生了。”
　　“…”程默愣了有足足三秒，眨巴着眼，这才迷迷糊糊的说，“你的生日啊？”
　　他的表情呆呆的，还有微微的慢半拍，许珂看乐了。
　　“不用想太多。”许珂拍了拍他的头顶，细细揉着他的掌心，无所谓的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反正我也不喜欢过生日。”
　　说话的人满脸都是习惯，却不知那样的神色在程默眼中逐渐放大，程默从来没有觉得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会容纳另一个人的悲喜，甚至还会因其之悲之喜而难受至极。
　　心中泛涌的酸涩感愈加强烈，扰得他更加难以去思考其他。
　　不自觉地，两人相握的手收紧了几分，他想不动声色地表达些什么，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已经被许珂看在眼中。
　　像是在欣赏自家小孩儿想要表达关心的笨拙，许珂笑了，心里的暖意渐渐升了温。

　　这是程默第一次进入侯家的院子。
　　是最陈旧的那种屋子，老旧的样式让他不禁产生了一许熟悉感。
　　“来了来了！”熊哥端着两盘龙虾走到院子里，身上那白色围裙已经沾上了大片油渍，看到门口的两人，热情的说，“你俩终于来了！快来尝尝我今天做的虾。”
　　“珂爷！”侯醉正举着一根鸡爪，看到人忙站了起来，“程哥！”
　　一声哥给沈川恶心到了，他砸吧了嘴，一脸嫌弃的看了过去：“侯醉，讨好人方面你是真会投机取巧啊。”
　　侯醉得瑟地吐了吐舌头，几步就挪了位置。
　　程默轻轻点头打了几个招呼，跟着许珂过去。
　　“来挺早啊。”
　　许珂脱了脱凳子，等程默坐下后他才推推沈川的肩膀，“那位爷又回去了？”
　　“早走了。”沈川擦了擦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旁边的人一眼，“您老正忙，没敢去打扰。”
　　侯醉舔了舔手指，正准备伸手往盘子里去，却被侯雄一巴掌拍开了。
　　“嘶！哥！”
　　“给我来厨房帮忙！”熊哥倒是丝毫不心疼他，直接指挥他，然后又一闷头扎进厨房。
　　“瞅瞅！这就是亲哥啊！”侯醉又低声抱怨了一句，厨房里就在催促了，他赶紧手忙脚乱的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往出放里面跑。
　　沈川戴好一次性手套，伸手拿碗里装着的龙虾，动作斯文，好半晌才发觉到什么。
　　“珂爷。”沈川托着脸望着两人，静静欣赏着许珂那旁若无人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许珂没搭理他，程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自己来吧。”
　　抢过许珂手里的一次性手套，程默抿唇笑了。
　　看着桌上那一大盘龙虾，程默咬了咬唇，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他迟疑地望向旁边的人。
　　这时，侯雄再次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两个盘子，他长得高大，又因为脸上那一道半个食指长的疤痕，所以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程默。”雄哥将盘子放在程默面前，顺便还将那盘龙虾放远了一点，这才笑着说，“这是我新制的卤肉，你帮我尝尝，给点建议。”
　　程默愣住了。
　　“这个不辣吧？”许珂问。
　　“放心吧。酱料的，没有辣味儿。”
　　两人一言一语，程默终于猜出了什么。
　　他再次望了一眼身边的人，垂眸笑了。
　　“对了程默。”沈川刚刚咽下嘴里咀嚼的一口，摆了摆手，说完又淡淡的笑着出声称赞，“听说你初赛过了。”
　　“啥？”侯醉拿来几瓶汽水，耳尖地远远听到，“啥比赛？”
　　“P大的。”程默回答，而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才又说，“其实初赛竞争不大，复赛才比较紧张。”
　　“P大？”熊哥将装着排骨汤的大碗放下，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听到关键词后笑开了，“那可是个名校吧。”
　　“程哥厉害啊！”侯醉倒显得比本人更加兴奋，他开了一瓶汽水闷头喝了一口，“那你是要考P大了……”
　　侯雄一巴掌再次下去，侯醉痛得扬了扬下巴，还没说什么，侯雄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让他噤了声。
　　沈川剜了他一眼，看向了许珂。
　　突然的安静让程默心生奇怪，他撕了撕手中那块鸡腿肉，许珂剥开的卤蛋就喂到了嘴边。
　　“这个好吃。”他说着，用指尖擦了擦他嘴角的酱汁，像是完全隔绝在几人刚才的谈话之外。
　　沈川停了动作，皱着眉，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手机响起的时候，程默正在吃药，他匆匆忙忙地将药丸吞了下去，作势便要起身往外面走，许珂用手掌托住他的侧颈，阻止了他的起身动作。
　　“再喝口水。”他捏着玻璃杯示意，指腹点了点程默的下颌，倾身说，“慢点。”
　　快速掏出手机，程默还是仰着头任由他的动作，连着饮了两口后许珂才放开他。
　　见他急促的背影，许珂无奈的扶额。
　　“还好吧？”沈川站在门边，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向程默离开的方向，“听我姐夫说，你昨天急疯了。”
　　“差点忘了。”
　　手指一顿，许珂抿了抿唇，将玻璃杯里的水一口饮尽，这才淡淡地说：“你姐夫在那家医院。”
　　“看来是真的了。”沈川打了一记响指。
　　许珂坐在独立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偏着头不耐烦的说：“你是真闲的。”
　　沈川看着他的反应，瞬间就被提起了兴趣，抬头看向走进来的熊哥，玩笑道：“熊哥，咱珂爷是不是害羞了？”
　　“你又惹他？”熊哥将凳子搬进里屋，继续说，“上次的教训还没够啊？”
　　沈川像是无所谓，兴致勃勃的离他稍微近了一点，意味深长的笑着：“就是好奇，咱们珂爷谈起恋爱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很好奇？”
　　许珂脸上又是一笑，那种寒意就连一旁的侯雄都看出了不对劲。
　　沈川闭上嘴，耸了耸肩，也不再问，只是脸上的笑像是怎么也褪不下去。
　　这狗脾气。

　　“程默。”
　　许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程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机收了起来。
　　“怎么了？”
　　“问你要不要去看电影。”
　　许珂将手搭在他肩上，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人，“熊哥新买了一个放映机，想试试效果。”
　　“啊。”程默略显为难，迟疑地拒绝，“许珂，我可能得回去了。”
　　“嗯？”
　　“我哥可能要回来了。”
　　程默纠结着补充了一句，话落后又连忙道，“抱歉。”
　　“不要跟我说抱歉。”许珂笑眯眯地将手搭在他的头顶，“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程默眨着左眼拿下了他的手，温笑，“有人来接我，放心吧。”
　　许珂挑了挑眉。

　　巷子深，却忽然就少了往日的乌烟瘴气。
　　“到了打个电话。”
　　许珂拿着外套帮他穿上，顺便还检查了一下口罩是否戴好，惹得程默哭笑不得。
　　“这样太夸张了。”
　　“我还觉得一个口罩不太安全呢。”许珂坚持着把帽子扣在他头上，“检查报告还没出来，过敏源都尚未可知，我实在不放心啊。”
　　“好，知道了。”
　　“滴——”
　　一辆车停在路边，白光拉长。
　　“默默。”车窗摇了下来，露出榕溪那张盛笑的脸。
　　榕溪将长发绑了起来，高高的马尾将五官的优越衬现至极致，眼尾细长，即便是轻轻一笑都满是招摇的邪魅。
　　这是属于原本的榕溪。
　　“榕溪哥。”
　　“上车吧。”榕溪像是完全忽略掉了另一个人，只是伸手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边还不断抱怨，“这鬼地方可真是难找。”
　　“那我先走了。”程默重新转向许珂，然后扶了扶帽子，说话时眼睛眯了眯，“你回去和他们看电影吧。”
　　说着就要去拉车门，手还没有碰到就被许珂牵住了，动作很快，程默顺势向他望去，许珂却笑了。
　　“坐后面吧。”他说，目光瞥向驾驶座上的人，几步上前拉开了后座车门。
　　程默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话的钻进了后座。
　　“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许珂重复了一遍。
　　驾驶座上不悦的咬了咬后槽牙，斜斜地靠在车窗上，就这么看着。
　　程默在每一个人面前都是乖顺的，所以榕溪一直觉得他以后的交往对象不能是这么占有欲强的人。
　　“对了许珂。”车窗摇下，程默手指抓着边沿，拉了拉口罩，“别玩太晚，早点回去休息。熬夜不好。”
　　许珂稍稍有些发愣，他单手插兜，好久后才低头笑了。
　　“好。”少年人的声音清朗，带着刻意为之的纵意，“不熬夜。”

　　红色的车驶离原地，灯光打影，路灯旁绕满了飞蛾。
　　“打算听多久。”许珂悠悠开口。
　　阴影处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沈川悠哉游哉地走了出来，被许珂看出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样。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啊 。”他解释，举起双手求饶，“真有事找你。”
　　许珂没有跟他计较，白色运动鞋踩过地面上的泥，顿了顿，什么也没有说。
　　沈川看出了他心情还不错，略微吃惊，然后才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什么事？”许珂先问。
　　沈川一时顿住，然后停了下来。
　　“申老二被警告了。”他叫住他。
　　许珂也同样停住了。
　　扭过头去看他，许珂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应该是没有退路了的。”沈川挠了挠头，站得有些累了，他双手抱臂，低垂着头时镜片上也泛起了银光，“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许珂笑笑不说话。
　　沈川太了解这个人了。
　　“都在说许大哥来后，Z市变天了。”沈川抬手搓了搓耳朵，疑惑，“他是这么喜欢管闲事的人吗？”
　　许珂倒觉得无所谓，听完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我只是跟他做了个交易罢了。”他只是说，“恰好是许舟的工作需要。”
　　沈川就知道是这样。
　　按照许家那对双胞胎护短的架势和习惯，但凡许珂有一点心情不顺，就必定会有人遭殃。
　　但是一般情况下，许珂并不会搞这么大阵仗。
　　“许舟的条件是什么？离开Z市？”沈川认真的时候不似往日的温和，他断定似的有了判断，“可是，你真的离得开吗？”
　　一击即中。
　　许珂的无奈，沈川一清二楚。
　　“这是我的事。”许珂许珂却冷了脸，双眸在黑夜里掩藏了凛色，他上前一步，沉声提醒，“沈川，不要管太多。”
　　夜风袭来，许珂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后转身走远。
　　沈川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只是现在，许珂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