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标记》无尽夏的影子

102、第 102 章

　　雪下了一路，未曾有停止的迹象。
　　车驶进别墅区，没一会便停了下来。
　　“小珂。”
　　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车门刚打开，赵丽就已经走了过来。
　　“赵阿姨。”
　　许珂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扶车里下来的人。
　　程默穿得很厚，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要先扒拉开盖在嘴上的米色围巾。
　　“赵阿姨，新年好。”
　　他跟着喊了一声，见到他，赵丽先是愣了愣，而后才露出了一个更热切的笑。
　　“小默也来了。”
　　她有些惊喜，而后带着他们往里走，“我眼见着这雪越下越大，就怕一路上耽搁了。”
　　见状，许珂拉住程默的手。
　　“什么情况？”他低下头凑近他耳边，“小默？”
　　程默眼睫一抬，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拍了拍许珂肩上的雪，没有回答。
　　“外婆呢？”他轻声问着走在前面的赵丽。
　　“在里面呢。”赵阿姨笑弯了眼，“知道你们回来，老太太今儿一早去菜市场买了你爱吃的菜。”

　　一个月前许珂就将老太太从疗养院给接了出来了，几年前将她从Z市接过来的时候就顺便将赵丽叫了过来照顾她。
　　“老太太，小珂和小默回来了。”
　　一进门，许珂就看到外婆从厨房里出来，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终于回来了。”秦女士手上还拿着锅铲，见到程默的瞬间才笑了笑，“默默，坐着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
　　时好时坏的记忆力，见到她这样的反应，许珂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外婆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换好了鞋，许珂刚帮着他脱了外套与围巾，程默便将摘下的手套扔给了他，脚步愉快的跟着老太太进了厨房。
　　许珂的目光跟着他走，最后才想着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老太太清醒的时候就喜欢下厨，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念着你们呢。”
　　赵阿姨主动去拿他手上的衣服挂上，笑得合不拢嘴了，“知道你们回来过年，一早就嘱咐我多买点菜。”
　　“这些年辛苦您了。”许珂从玄关往里走。
　　“哪里，也亏得老太太跟我作伴了。”赵丽脸上的笑尽显欣慰。
　　赵丽年轻时候就进入许家照顾顾晚，因为情况特殊，她一直都没能成家，家中老人很早之前就去世了，现在，她也只剩一个人。
　　“对了。”
　　许珂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厨房里不时传来说笑声，他捏了捏杯子，问道，“您怎么会认识程默？”
　　就算老太太在她面前提过，但赵丽却能一眼就认出并熟稔地唤程默的名字。
　　赵丽知道他会问，也不瞒着。
　　“有好久了。小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望老太太。”赵丽从柜子里翻出一些糖果和饼干，两人的相处也像极了家人，“他叮嘱不要告诉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高兴，你们能够和好。”
　　到嘴边的水还没喝下去他就停住了，许珂呆呆地站在原地。
　　赵丽已经将果糖装了盘，起身时还不忘往厨房的方向看上一眼。
　　“你看看，老太太多高兴啊。”她说话带着笑意，“每次小默来，老太太胃口都要好一些。”
　　许珂的眼皮跳了跳，他垂眼盯着杯口，玻璃杯里的半杯水还一口未动。
　　所以，老太太突然之间将他认成程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吧。

　　小别墅后面有一个小花园，搬过来后许珂就特意让人将花园清理了一遍，给老太太种菜用的，刚刚开年，菜园子还没有播种，也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地。
　　大雪落下，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后院，彼时，这里一片洁白与宁静。
　　露台的躺椅上面铺着一个厚厚的毛毯，饭后，程默就静静地坐在那上面赏雪，旁边的小台上正泡着一壶茶。
　　许珂走过来的时候便将手上拿着的绒毛毯给他盖上，笑着揉了揉他脸上那终于被他养出来的一点肉。
　　“外婆睡了？”程默去拉他的手，仰脸朝他笑。
　　“嗯。”许珂倾身吻了吻他的嘴角，换了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之后便绕到另一边的小椅子上坐下，耐心地哄他，“进屋吧，手都冰了。”
　　程默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脸边紧紧贴住：“我再看会儿。”
　　许珂拗不过他，语气一软：“那就一会儿，不然你会感冒的。”
　　“我哪有那么脆弱。”
　　程默哭笑不得。
　　“你不清楚吗？”
　　许珂手托着脸一直盯着他，眼底含着盈盈笑意，说话时语调拉得更长，“每一次感冒都能把人吓死。”
　　前一阵子程默带着柏青去B市参加学术研讨会，B市的冬天冷到平均气温始终保持在零下20摄氏度，程默的身体对低温又异常敏感，在B市就待了两天，然后重感冒了。
　　当时许珂正好在国外参加活动，接到柏青的电话时他几乎是果断放下工作赶了回来，当时程默躺在病房里，连呼吸机都用上了。
　　“哪有那么夸张。”程默还在试图挽回一点面子，偏过脸不再看他。
　　许珂浅淡地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他那不知是冻红还是怎么样的耳朵，然后又用掌心将其整个盖住。
　　“这一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得下来。”
　　他碎碎说了一句，替他掖紧了毛毯。
　　“大概能下一整夜。”程默盯着他的动作，无语了，“你是要把我裹成熊吗？”
　　厚厚的绒毛毯整个裹至他的下巴，刚刚还被牵着的手也被许珂塞进了毛毯里面，似乎还是不放心，许珂双手都捂着他的耳朵，他都能感受到他在试图搓掉那里刚才留下的冰凉。
　　许珂倒是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收了手，他直了直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有点傻。
　　程默看笑了。
　　虽是有点抱怨，但他也没有将毯子拿开。
　　午后的雪景还能看得清全貌，程默看着看着，脑海里就自然涌入了一些画面。
　　“要是在槐乡，这个时候都还能看到小孩子们堆的雪人。”
　　他的语调是懒懒的，透着一点惬意。
　　许珂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哈出一口气，一口喝完咽下，茶味清淡，带着花香味。
　　玫瑰的味道。
　　“其实槐乡的年要热闹许多。”程默又说，“明年，跟我一起去吧。”
　　目光一滞，许珂慢吞吞地抬眼去看他，还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什么？”
　　程默轻轻叹了叹，坐起身去拿茶壶。
　　颜色浅淡的茶水在小小的瓷杯里打转，热气氤氲在杯口，香味也隐隐约约的。
　　“我记得那年你去的时候，是秋天。”程默一脸自然，“明年，我们过了秋再去。”
　　许珂已经完全懵了。
　　“你，都记得？”
　　程默放下小壶，伸手去拿他手上握着的那个茶杯。
　　这个蜂蜜玫瑰茶是赵丽自己做的，少了糖精，味道要比店里面买的要清淡一些。
　　“其实我早就记起来了。”
　　程默舔了舔唇瓣，玫瑰香味卷在了舌尖，他重新半躺了下去，还不忘将毯子裹在身上，闭着眼睛，唇角带笑，“果然，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
　　秋季麦浪一经风便摇晃得更加厉害了，站在田野的山间往下看，劳作的人被草帽遮了脸。
　　“小老板。”
　　民宿的负责人找他去用午餐，男孩儿指着远处的麦田。
　　“我可不可以去那里。”他一本正经地问着，双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第二天，那个他唤作姐姐的人便如愿带着他去了那里。
　　麦浪随风动，秋天的味道瞬间便灌了过来。
　　他跟在她的后面，哪怕再不情愿也不能走。
　　因为这是他出门的唯一条件。
　　“我们到底去哪儿？”
　　他不耐烦了。
　　在田野间站着看了一会儿，年长他几岁的姐姐便带着他往另一边走。
　　“去找小哑巴。”女孩儿的性格活泼，与他完全是两个极端，她看着他笑，脚步愉快，“那个小孩儿比你还可爱。”

　　从长长的田坎过去，他们进了一个巷子，这里与那边有些不同，游客更多了一些。
　　“小哑巴。”
　　巷口坐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只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小团坐在书店的门口，手上还捧着一本书。
　　听到了声音，他睁着大眼睛往这边看，可是，明明盖上那么一双好看的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却没有光彩。
　　那是许珂第一次见到程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