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俩》植物杀手

1、第 1 章

　　程穗没有料到顾芸一会如此恶劣，竟然半路把自己丢在公路上。这里鸟不拉屎，荒无人烟，半小时不见一辆车。
　　当最后一点耐心即将告罄时，从远处驶来一辆黑色suv。
　　程穗招了招手，车停下。
　　她屈指轻扣车窗。

　　副驾的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缓缓侧身，一身黑，寸头，断眉，有点凶，脖颈还有一处文身，延至胸口往下，看不清是什么，但程穗觉得应该挺酷。

　　程穗拨了拨头发，笑问:“这位绅士方便——”
　　话还没说完，车窗被摇上，suv留给她一个尾气，加速前进。

　　程穗干笑两声，“好，很好。”
　　她拍了拍衣服，随后从兜里拿出只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
　　联系人页面拉到最底下，拨通一个电话，就在对面刚接时，那辆远去的suv又回来了。

　　电话掐断。
　　车窗下降。

　　男人这次戴上了一副墨镜，神色无法得知，但程穗直觉告诉她，他在打量自己。

　　“上车。”男人突然开口。

　　程穗也没愣，拉开车门就坐上了副驾，系上安全带。

　　正值初夏，程穗提前一步进入盛夏，露脐背心，咖色超短裤。
　　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隐约还能看到马甲线。
　　一双长腿并侧在一旁。
　　程穗很白，白的晃眼。

　　池朝看了一眼，那一眼很淡，只是稍滞片刻。

　　车内气氛过于安静。
　　程穗刚准备开口，男人却抢先一步，说:“想听什么自己放。”

　　这莫不是会读心术吧。
　　程穗把准备说的话咽回肚里。

　　程穗伸出左手，在触摸屏上随意一点。
　　车内响起撩人的声音，是一首英文歌，这首歌，程穗也很喜欢。
　　——《I Don't Wanna Talk》

　　程穗的手指在大腿跟着音乐节奏打拍子，唱至高、潮部分时，她一挑眉，主动找话。

　　“You'd fall in love but you don't know how”

　　程穗标准的美音念出这句歌词。
　　你会坠入爱河，但你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闻言，只是轻笑一声，用着英音回答。
　　“Sorry，I know.”

　　程穗被勾起了一丝兴趣，却没有在脸上表明，她点了点头。
　　随后说:“是我不知道。”

　　男人没说话了。

　　程穗侧目过去，高挺的鼻梁，略微薄的唇。她想起前面看过的那双眼，一双含情眼，稍不慎就会坠入进去。
　　程穗活了23年，也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么不知趣，尤其前面还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留下车尾气给她。

　　她眯了眯眼，眼神无意瞥见一抹亮光。

　　车辆平稳行驶在公路上，歌放了一首又一首。
　　驶入市区的最后一首歌，是个不知名乐队唱的歌，程穗听着喜欢，问池朝这个乐队的相关信息。
　　谁知他反问了一句:“你不记得了？”

　　程穗感到莫名其妙，说:“我应该记得什么？”

　　“没什么。”他说。

　　－
　　池朝在市区就把程穗放下了，他不能送她回家，他还有事。
　　况且从始至终她也没报过自己家的地址。

　　程穗看着车远去，缓缓从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火机。
　　她把玩着火机，对着车辆驶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程穗把火机收好，对着司机师傅说:“程公馆。”

　　到了地方后，程穗让司机等一会儿，她找人来付钱。
　　不久，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付了钱。

　　程公馆很安静，大家各忙各的，程穗进屋也只有佣人上前问了一句。
　　她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根本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刚到房间没多久，她的塑料闺蜜顾芸一就过来了。

　　“回来了。”
　　“嗯。”
　　“今天真的很抱歉，我以为你在车上了。”

　　程穗刚给手机充上电，闻言，笑了笑。
　　“不打紧，至少我已经安全回来了。”

　　为什么说她和顾芸一是塑料闺蜜呢。
　　两家是世家，关系好，两个人同一天出生，父母希望她们两个成为好朋友，好闺蜜，于是她们就成了。

　　顾芸一听到这话，耸了耸肩，坐到她的床边。
　　“那就行，你别和我妈说。”

　　程穗坐在椅子上，转头去看她，语气很冷淡:“下来。”
　　顾芸一瘪瘪嘴，小声道:“真是小气，坐一下也不给。”
　　“我先走了，”她站起来，扯了扯衣服下摆。

　　等人走后，程穗仰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
　　她不喜欢顾芸一，顾芸一也不喜欢她，两个人还总要在长辈面前演一处姐妹情深的好戏。
　　真操蛋。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

　　过了两分钟，程穗叫了楼下的张姨。

　　“张姨，帮我换一下床单被套，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程穗就倚靠在门边，长腿随意支着。
　　楼下来人了。
　　是她不学无术的小叔。

　　他手里还拿了一堆白纸，路过程穗旁边的时候，停下来，掩住鼻子，说了一句:“你身上怎么一股渔民的海腥味。”

　　程穗低头闻了闻衣领，是早上喷的香水味，没有什么海腥味。
　　她也就没搭理程度黎了。
　　程度黎这人总是奇奇怪怪，说的话不用理。

　　程度黎去而折返，手肘碰了碰程穗。
　　他问:“白塔尔山的风景好看吗？”
　　程穗抬眼，“一般，不如川江的夕阳。”

　　程度黎一个白眼，“川江上面漂泊着垃圾，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和白塔尔山不能比。你这是在侮辱白塔尔山，白塔尔山圣洁，洗涤灵魂……”
　　说着说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程穗懒得多说，张姨已经换好床单了，她站直身板，拍了拍程度黎。
　　“那么圣洁，希望你有一天能去洗涤一下脑子。”

　　“你！”

　　啪一声，门关上了。

　　程穗无视外面的拍门声，与聒噪的话语。
　　她一直觉得程度黎脑子不好使，所以她觉得自己哪句话也没有说错，

　　拉开椅子坐下，两腿交叠，手机摆在桌子上，是时不时亮一下。
　　兜里的火机被她放进了抽屉，这下又被她拿出来了，还顺带拿了一包女士烟。
　　咔哒一声，燃起一点猩红。

　　程穗仰起头，吐出烟圈，半盏灯光下，长睫如鸦羽，拓下一片阴影。
　　手机响了，
　　程穗将烟从唇中摘下，夹在指尖。

　　电话那头没说几句就挂了。

　　程穗抽了几口烟，兀自笑了笑。

　　－
　　晚上八点，池朝从小酒馆出来，他没喝酒，还得开车。
　　一阵凉风吹过，身后的好友忽然出声。
　　“朝哥，你这是从哪个温柔香出来的，身上还一股子香水味。”

　　池朝脚步忽然慢了下来，“顺路载了一位女士。”
　　好友起哄:“哦～是艳遇啊……”
　　池朝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没否认。

　　算艳遇吧，毕竟她拿走了他最爱的火机。

　　池朝把他们都送回家后，回到了宾馆。
　　他不是平城人，这次来就是办点事，好友也都是一群穷小子，挤在筒子楼里，他不想麻烦他们，便自己开了间房。
　　很便宜，80一晚。

　　打火机没了，池朝在宾馆楼下买了个两块钱的，先凑合用。
　　他烟瘾大。

　　抽完一支烟，母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提醒他不要忘记，星期三去椿台寺烧香。
　　今天是周日，还有几天。

　　池朝将手机往床上一丢，捞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香水味么。
　　他笑了笑。

　　时间过得倒快，人忙起来时，三天等于三个小时。
　　这几天里程穗被要求去相了几个亲，还要抽空完成自己设计工作，真是脚不沾地。
　　池朝也没闲着，又谈了几桩生意，为家乡的海鲜找了出销口。

　　周三那天，程穗在家没事，在客厅听着她母亲给她物色好人家。
　　她们这种家世，谈恋爱随便你谈，谈个偏远地区的穷小子都没关系，可一旦到结婚，你敢找个试试。
　　门当户对，几千年前就没变过。

　　程穗听的头大，无奈说了一句:“妈，我今年才23，不着急结婚。”
　　程母:“可也不小了！该找个登对的人了，年底订婚，婚期随你们小两口自己决定。”
　　程穗无言。
　　过了一会，程母拿着一张照片凑到她面前，说:“这个男孩还不错，改明儿去认识一下，妈和他母亲是好朋友。”

　　程穗分了一点眼神过去，敷衍看了一眼。
　　小鲜肉类型，不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狂野的，不羁的，洒脱的。
　　就像在公路遇上的那人。

　　想到他，平静的心又躁动了，程穗在家也待不住了。
　　平城有个很火的寺庙，里面最灵的是姻缘，程穗早些时候就想去一趟了，一直没时间，拖到现在。
　　恰巧今天闲，就今天去吧。
　　寻一个姻缘，看看她的真命天子在哪。

　　程穗没坐自家的车，准备去坐公交，慢悠悠趟过去。
　　她今天穿的微喇裤，上衣白色衬衫，肚脐位置打了个结，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一小节锁骨。

　　外头风还挺大，程穗到站台，搭上去往椿台寺的公交。

　　－
　　椿台寺。
　　周三的人不算多，进去也没花太多时间。
　　池朝领了免费的香，点燃，到大殿插上。
　　随后拿着自己买的香到香客焚香处烧，他是从来不信佛，架不住父母信，并且十分信。
　　本来这次烧香，他们二老亲自来的，上周一，池父照常出海作业出了点意外，腿受伤了，在家修养。
　　二老没法来，只得让他过来。

　　烧完香，池朝准备回去，路过一颗姻缘树，有一对小情侣正踩着梯子挂红条。
　　他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他停下来，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停下来不会后悔。

　　程穗求完签出来，真不够走运的。
　　下下签。

　　没走几步，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肩宽腿长，黑色夹克外套，寸头。

　　看来椿台寺的姻缘也不是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