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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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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如沅连忙起身,和钟湘一道去正房见钟谦和齐氏。
出了东院,就见正房院里这会儿已经有了许多婆子丫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一瞧见钟如沅,都不约而同悄悄暂停了手中活计,偷偷观察着这位才从奉州老家来京的三姑娘。
钟如沅落落大方地由着她们看,被钟湘拉着径直进了正房门。
正房屋内摆设讲究,正对门口的大屏风前摆着一张八仙桌,一左一右两把圈椅。
此时,左边圈椅上正坐着个一身藏青色暗云纹彭缎道袍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面皮白净,浓眉大眼,眉宇间和钟湘有八分相似,正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喝茶。
显然就是原身的老爹钟谦了。
果然,不等那男子放下茶碗,钟湘已经兴奋地上前指着钟如沅道:“爹,你看看,这就是我姐姐,比那钟……嗯嗯,那个,好看多了吧?”
钟谦正抬起头,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十几年未见的三女儿,心情大好,却突地被钟湘的话气得瞪了眼睛,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斥道:“又在满口胡说什么?给我一边站着去!”
钟湘不服气地转身,翻了个大白眼,自己走到角落去站着不说话了。
钟谦这才重新堆起笑脸,对钟如沅道:“三丫头啊,别理会这小混账胡诌。你们这一路颠簸的,这会儿到家了,就安心歇着吧,有什么事尽管和你姨娘说去。”
钟如沅做出乖巧的样子上前听着,一一点头。
原身这老爹是个标准的商人,人品谈不上好坏,只是更偏疼四女儿钟凌一些,对原身感情一般。
只是如今,这个三女儿是马上要嫁入国公府做贵人去的,于公于私,钟谦肯定都要更看重她一些,言语里也尽是和颜悦色。
刚说了没两句,从东边里间转出一个中年妇人来。
钟如沅转头看去,只见那是个身材略略发了福、脸蛋圆润的白净女人,柳眉杏眼,一脸端庄,头上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插戴着一对金玉梅花簪,耳朵上是金丝裹珍珠的灯笼形坠子,上身穿墨绿色缠枝宝相花缎的袄子,下面是玉色的暗纹罗马面裙。
这个打扮和气质,与娇妍妖乔、以色侍人的柳姨娘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不愧是王氏做主给钟谦娶的,这简直就是个翻版的不苟言笑小王氏嘛。
齐氏看见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突地就红了眼角,快步走上前来,一语未发一把抱住了女儿,半晌没有分开。
钟如沅也愣在了当地。
作为看过原书的先入为主旁观者,在钟如沅的意识里,这位原身的亲生母亲对女儿的关怀疼爱并不够多。
当然,站在上帝视角,原身自己的愚笨平庸和性格怯懦、一味烂好人,也是导致这对母女关系疏淡的原因之一。
所以此刻,见齐氏一上来就紧紧抱住了女儿,已经成为当事人的钟如沅是无措和慌乱的,这和她以往的认知偏差太多,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到感觉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妇人在轻微颤抖,钟如沅才意识到,齐氏应该是哭了。
到底是这具身体和齐氏骨肉连着心,钟如沅不知不觉间也被齐氏感染,眼角也泛起了湿意。
人心不是石头,又如何能全无感觉,钟如沅也默默地抬手回抱住了齐氏。
齐氏缓过那阵劲儿来,在婆子的劝解下放开钟如沅,擦了擦眼角,才在上首落座,钟如沅正式上前见了礼。
这时,旁边又走出一个一身利落的妇人来,笑着向钟如沅福了一福,笑道:“三姐儿,可还认得老奴吗?”’
钟如沅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奶娘、阿砚的亲娘沈氏,当下也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大家厮见完毕,一屋子人都高兴异常。
钟湘早就不老实地重新跑了过来,缠着齐氏要她快吩咐厨房做下大宴,今晚全家要为钟如沅接风洗尘。
正商量得热闹,门外婆子回了一声“柳姨娘和四姑娘三少爷来了”。
屋子里空气顿时一滞,众人神色各异。
齐氏微不可见地冷哼了一声,钟谦则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
钟如沅向门口看去,只见柳氏袅袅婷婷地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她的一双儿女。
钟凌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件蜜合色的裙子了,上身是一件湖色的彩绣芙蓉纹短袄,下面是白色四合如意暗纹的双膝襕马面裙,身量瘦高,亭亭玉立,一派“风拂浅池芙蓉俏”的脱俗清丽。
再看脸蛋,粉面红唇,柳眉凤目,头上簪着一对流光溢彩、红蓝两色珠玉做蕊的金花钗。
整个人的气质容貌,比柳氏少了三分娇媚,多了几分明丽机敏。
钟淮年岁尚小,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锦袍,一进门就眼睛骨碌碌乱转,好奇地看着没见过面的钟如沅,一转头,又见钟湘腰间挂着一个崭新的藏蓝色络子系结的莹白玉佩,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抓在手里要扯下来。
钟湘虽年长钟淮几岁,却也还是孩子心性,又一贯厌烦西院的人,自然不肯把玉佩给他,两人很快就扯着那络子争夺起来。
齐氏坐在椅子上冷眼瞧着,又冷哼了一声。
钟谦看看齐氏,看看争抢玉佩的两个儿子,又看看一脸看戏状的钟如沅,纠结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拍桌子大声道:“抢什么!什么了不得的稀罕玩意,也值得抢成这样?淮哥儿你要是喜欢,明儿我叫人给你买一车回来,全挂在你身上,挂不完不许动弹!”
钟淮闻言,放开了钟湘腰间的络子,回身跑到桌前,一拳打在了钟谦身上,随后一扭头快速跑回了柳氏身后,仰着小脑袋得意地哼了一声,一脸不服。
柳氏和钟凌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显然是对方才钟谦只训了钟淮却没提钟湘不满。
那柳氏一手圈住儿子拍着他的背护着,盈盈美目眨了几眨,酝酿出泪花来,仿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当下就捏着手帕子拭起眼角来。
“淮儿听话,那是你二哥哥的东西,不是咱们这样人该拿的。你要什么,回去悄悄和娘说,娘让人给你买去。你何必抢夺别人的,让人家看不起……”
“哎,你……”钟谦闻听,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齐氏瞧着柳氏那倒打一耙装可怜的狐媚子劲儿,心中生气,但念着女儿今日才到,自己若发了脾气,怕女儿心里害怕,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那柳氏见无人答话,越发装起委屈,继续抽噎道:“老爷,姐姐,我因着三姑娘千里迢迢地来了,特地带了凌姐儿和淮哥儿来认认他们新姐姐。怎么刚进门,就又是吵闹又是挨训起来?难道是姐姐怪我们娘三儿不知进退、上赶着来认贵亲吗?我也知道,三姑娘是和我们西院无亲无故的,我们不该上赶着来……”
柳氏说到这里,狠狠地一抹眼角,仿佛顿悟了一般道:“唉,我们这是何苦跑来显眼,还给姐姐添了堵!都是我的错,求老爷、姐姐和三姑娘莫生气,我这就带着凌姐儿淮哥儿回吧……”
说完就要拉着钟凌姐弟转身。
那钟凌钟淮却不是轻易服软的,甩开了柳氏的手,抬眼瞧着钟谦,一副护定了遭受天大委屈母亲的架势。
钟谦听了柳氏这番做小伏低、仿若尘埃的委屈之语,又见那姐弟两个单薄身子却倔强地护着柳氏,更是为自己方才训了钟淮而愧,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拍了一把大腿,摇头无语。
钟如沅全程冷眼看完,微微一笑,道:“姨娘何必委屈,你们不就是来看我的吗?这不是已经看到了、认识了吗?姨娘你好像也没损失了什么吧,在这里哭哭啼啼给谁看?我敢问一句,是这里有人欺负了你们吗?”
“就是!谁欺负了你们吗?动不动就哭给谁看?你倒是说清楚,谁欺负了你们?”钟湘气得牙痒痒,帮着姐姐问到柳氏脸上去。
那柳氏一听,把俏脸一扬,抹着脸上的泪花道:“没人欺负我们?!那湘哥儿你为什么有新玉佩,我们淮儿就没有?是我们淮儿不是这钟家的儿子吗?还是只有探花郎的小舅子才配有,我们淮哥儿没摊上贵人当姐姐,不配有?”
钟湘听得莫名其妙,跳起来叫道:“我管你什么配不配的,这玉佩是别人给我的,又不是家里给买的,更和我姐姐没有半分关系。你们没有就要来抢我的吗?我是欠了你们的吗?”
齐氏也忍不住接道:“这是刘家老太爷中午给我们湘儿的,不过是个几两银子的普通小玩意,也值得你们来要?来闹?中午出门时难道我没让人去叫淮哥儿吗?不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去刘家拜寿的吗?这会儿又来眼馋人家给的东西?哼,你又没去,人家倒是想给,却给到哪里去呢?!”
“就是,姨娘你既然看不上我哥哥的岳家,觉得没有四姐姐的婆家阔,就带四姐姐和淮哥儿到你们的阔亲家要东西去,少来眼馋我们的东西……”钟湘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管不顾,把心里对西院母子三个一贯拜高踩低的不屑,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柳氏母子被噎得一愣,半晌无话可答,那柳氏干脆故技重施,一手一个揽住了一双儿女,哭哭啼啼地又叫起命苦委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