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若梦》泗时

8、8

　　“你学校里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湖！”朱青随郭轸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一大片雪白，满眼惊艳。

　　几百平的湖泊形状很不规则，唯独湖面上结了层平齐的冰。冰上落了雪，被冬日淡暖的阳光一照，美得细腻又梦幻。

　　更特殊的是，学校本就在山上地势高，这湖一面是落了叶的树林，另一面却邻着缓缓起伏的山壁，落了层雪。站在林边朝另一侧望去，湖的白与山壁融为一处，仿佛与泛白的天边相连，万籁俱寂，竟又美得辽阔。人虽在城中一隅，却仿佛去到了那遥远的地平线。

　　“很美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郭轸拉稳朱青，生怕她踩着雪滑倒。入冬后，陆续有学生掉进湖里差点冻溺，学校便下了令，不准学生再往湖边跑。他来得晚，也是某天乱逛误闯进来，才寻到这天然去雕饰的冬日冰湖。

　　雪一撒，竟像到了地平线一样。

　　“不是说了吗，你不哭，我带你到地平线那玩。远处的地平线还去不了，我先带你看看近处的地平线，不多想了，好不好。”

　　原来自己的不安他看到了，朱青看着眼前的地平线。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但原来两个人走到一起再面临可能的分别，哪怕那分别近乎虚缈，也足够令人不再坚强了。

　　他看见了，然后把一颗赤诚的心捧到自己面前，告诉她不会分别，所以不要不安。

　　在地平线这里。

　　“好。”

　　*

　　两人之间，朱青是常中午去给郭轸送饭的话，郭轸便更多是喜欢在师范校门外等朱青放学。

　　师范不同金陵女大，规矩多，管得也更严。

　　曾经连葛瑞琴也不怕的刺头郭轸，为了朱青的学业，愣是老老实实等在门口。也不站在门边上显眼的位置，就找棵树往下面一站，等远远见到朱青从里面走出来，才小跑着朝她过去。

　　笑容张扬，跟定时定点寻到规律的鸽子似的，扑腾过去，落到自己黄昏栖息的河边。朱青总抱着书，眼角衔着笑，看他降落。

　　有时周末他们也会去看电影。

　　不似南京影院总寻着风更新些时髦影片，日子慢下来的西安，电影院更新影片也慢。放些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新编的剧本、家喻户晓的话本，新新旧旧往屏幕上一放，好几周都不带换的。

　　偏偏郭轸和朱青习惯了这种慢悠悠的生活，他们觉得安定。下了雪的黄昏，穿好外套，戴上手套的手挽在一处，一把伞两个人，也慢悠悠进了老影院。

　　等看完电影出来，街上已亮起霓虹灯，到处飘着诱人的烟火香。他们总会在一家老馄饨摊坐下，老摊分量实在，又入了夜，他们每次就点一碗馄饨。

　　朱青吃得秀气，郭轸就坐在旁边陪她聊刚看的电影，等她吃不下了，他便将碗拿到自己跟前，几口见了底。

　　一碗馄饨两个人分，吃得干净，告别摊贩老翁，他们会在逐渐起风的夜里走回家。路上行人少了，郭轸便敞开外套将朱青裹在怀里，挡住身前的寒风。昏暗街灯下，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没能持续很久。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这个冬天没有迎来万籁俱寂，更像是一锅架在火上的水，逐渐沸腾起来。

　　最初，只是街上开始有学生喊口号游行。学生游行这种事，放在当时不算稀奇，他们起初也并不觉得严重。但后来收音机里各地游行的情况越来越多，西安的街道也开始加强管控，到了晚上便全部戒严。往日里总热热闹闹的繁华长街，一瞬变得冷清，熄了灯，走了人，也没了最是平常的馄饨飘香。

　　再后来，收音机里滋滋传出冰冷的人声——

　　东北开打了！

　　想在那个时代为他们寻一个幸福的可能，但大环境还是会参照历史的走向，毕竟那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真实发生的事。
只是私心没让郭轸和大队长去东北。现在他们一个退伍一个退休，都有能操作不去的空间，但邵副队几乎没有可能，不过他性格更沉稳，也更瞻前顾后不会一味往前冲，没有郭轸和大队长在，正常抽中九大队去东北后，只他一人也不可能发生替九大队先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