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热恋》黔籁

46、人头

　　四月春正盛，天蓝树也翠。
　　在一日比一日旺盛的日头引诱下，每条大街小巷、每个公园景点都逐渐恢复了人挤人的热闹景象。
　　林都身边的人，在脱掉了繁重累赘的冬装、换上了清爽明亮的春装后，精神面貌都跟着利索绚烂了不少，除了林都自己这个异类。

　　在事业与爱情的双双失控翻车后，时隔八年，林都再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片前途渺茫的感觉，而且这一次，她甚至还比上一次更严重的，多了一种“不如就到此为止”的感觉。

　　四月的第一个工作周，林都老老实实地回了李及公司上班。
　　早晨，她刚刚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没多久，张青一惊一乍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呀！林仙女？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呀！我还以为你离职了呢！毕竟你这个岗位都有新的人来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青的声音还突地小了下来，说完以后，她还特别熟稔地凑到了林都耳边补充了一句，“不过新来的没你漂亮。”

　　林都无精打采地斜张青一眼。
　　张青见林都一张小脸惨白到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眼下还挂了两个快掉到颧骨的青黑眼袋，才有些后怕地砸了咂舌，“你上次的伤留下后遗症了？”
　　“没有，”林都毫无往日的斗志后起身，“我看我这位置上不像有新人坐过啊，新来的坐哪儿的。”
　　张青回头斜大门口一眼，“前台喏。”

　　离上班时间近了，公司的人也在陆陆续续地进来。
　　赵晶和杨伟强刘旗三人一起进来看见林都后，眼神都亮了一下，刘旗还很反常地朝林都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林都现在对于别人的热情招呼，可有些笑不出来。
　　她很勉强地朝三人挤了一个浅笑后，赵晶朝她走了过去，扫了她一眼狐疑道，“病了？”
　　“没有，”林都摇头后站直了，“赵主任我有话想跟你说。”
　　赵晶挥手同意，“那来，我正好也有话要跟你说。”

　　进了赵晶的办公室，赵晶开门见山，“张青给你说了公司来新人的事了？”
　　林都点头。
　　“所以你想跟我说的是辞职？”赵晶又问。
　　林都继续点头。
　　“好，”赵晶摊开手让林都坐，“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你的辞职我不批，因为上个月底会议的时候，李总专门跟我说，你的辞职和部门经理同一个级别，他没放话，你就不能走。”
　　“……”

　　再从赵晶办公室出来时，新招来的办公室助理就已经坐到了前台上。

　　林都看她一眼回自己的工位，她就特别热情地跑来了林都这边打招呼说，“都姐，我叫柳飘，之前赵主任给我说，你如果回来，就让你带我。”
　　“可以。”林都点头同意。

　　然后林都就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办公室的人事系统、合同管理和行政事务全部都移交给了柳飘。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都又去敲了李及的办公室门。
　　李及一声“进”后，见来人是林都，又沉着脸让人“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缘故，面对李及的黑脸，林都从来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发怵。

　　林都如常进去坐到了李及的对面，“李总，我——”
　　李及打断林都：“我说了，没有电视台要你，你就在这老实待着，觉得自己丢人，不想来公司，你可以去我家帮我带孩子，反正小方见了你永远都高兴。”
　　话落，李及还一点不顾及林都地点了跟雪茄，悠然自在地抽了起来。

　　下午下班的时候，李及新招进来的那个消防工程设计师项玮突然走到了林都身后，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一起回家吗？”
　　“啊？”林都震惊到双眼都难得恢复了一下神采。

　　两人这时走至前台。
　　柳飘听见两人先前的话，也揽了桌上早已收好的包冲出来圈住了林都的手解释，“都姐，是我告诉项玮的，今天你不是给了我人事档案吗，我看见你住在绿柳屯新，我住你斜对面的，项玮也是。”
　　“哈啊，”林都尴尬笑笑后，挣脱了柳飘的手，“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还不回去。”
　　项玮闻言，重新摆弄了一下自己左边肩上的背包，抬眉朝林都笑了笑，“那改天我们再一起走。”
　　“……”

　　有家也不能回。
　　林都在公司园区里，绕着几栋楼转了一圈后，感觉自己现在胸腔里的气再攒攒就能直接炸开了。
　　把公司的园区转得差不多后，林都摸出手机研究了一会儿地图，然后便打算饶要经过另一个园区的远路回绿柳屯新。

　　今天，林都也是人恍惚，眼睛也便跟着不清明了。
　　——她光是看了另一个园区是以前没去过的，而忘了再看看另一个园区的对面街上还有一个独立的园区，而且那整个园区，还就是郝云曾经给她说过的，他新东家的办公大楼。

　　林都走到另一个园区的大门口时，突然听见对面街道传来“哔哔哔”的很刺耳的喇叭声。
　　她蹙着眉回头，结果就看见郝云从车里直直地伸出了好长的一只手，就像是动漫里的Q版人物一样，正在大幅度地朝她晃悠着。
　　瞬间，林都就感觉自己现在待的地方像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躲得了这个，就躲不过那个，真是完完全全地走上了背字头。

　　等着郝云绕过来的时候，林都摸手机给之前盛羽欣推过来的大师发了个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有空过来帮他看看房子。
　　大师回消息倒也挺快的，【五月，双数月我不开工。】
　　……

　　郝云说带林都去吃饭。
　　林都不想去太远的地方，郝云就在最近的商圈订了一家西餐厅。

　　两人到店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又看见了张青和她的未婚夫。
　　林都脚尖一转，正想着就地开溜的时候，张青的未婚夫突然特激动地笑了笑，然后朝人站在店门口的服务员要了一张纸笔，一边讲话一边兴冲冲地朝郝云跑了过来，“哎唷郝云！！费城球队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绝对的，你是他们的王牌，你回国打CBA，你给他们撂了，简直神之一手，釜底抽薪，太对！太对！！”
　　“……”

　　林都看张青未婚夫这指点天下的德行有些难受，转头绕去了商场的中庭处，把脑袋歪在了栏杆上发呆。
　　张青见林都一走，郝云的眼神也急得飞了，有要切断跟他未婚夫唠嗑的势头，便朝郝云笑了笑，说：“我和林都认识，我去把她叫回来。”

　　林都看见张青过来，恹声恹气地，“看不出来啊，你老公还喜欢打篮球。”
　　“我老公以前也不胖，”张青斜林都一眼，“我才是没看出来，你还和NBA球星谈恋爱呢。”
　　“他不是NBA球星，也不是我男朋友。”林都说。
　　“你少来了，”张青哼一声，“之前让你去大江，你说要约会，我楼上看着呢，那人也是他。”
　　“……算了，”林都侧过脸，“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周二的班一上，周三就是清明节的假期。
　　当天早上，赵晶通知林都，说李及准备在今天晚上请所有的员工一起吃个饭，让林都和柳飘负责订饭店酒水和编写中午要下发给全体员工的通知书。
　　订饭店酒水都需要用钱，财务部给的备用金领用额度又有上限，林都便将编通知书的任务交给了柳飘，自己去干了订饭店酒水的苦差事。

　　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分，当公司的各个项目经理带着各个项目组的工人一起回到公司后，林都和赵晶就傻眼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时摸出手机搜索柳飘在大群里发出的消息，然后才发现问题源自于柳飘编写的通知书措辞不够严谨。
　　但此时此刻，工人们来都来了，她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待客。

　　赵晶和林都去李及办公室说完这个情况后，李及也出乎林都意料地，眉头都没眨一下道，“那就给酒店打个电话，说我们今天包场，还给她们抽额外的服务费。”
　　挂了电话后，出于对李及本次行为的认可，林都主动说道，“李总，本次聚餐，我可以赞助一部分酒水。”
　　“你？”李及怀疑道。
　　“可别小看她，”赵晶先于林都接上了李及的话茬，“她寄我酒吧的马尔斯绿都有二十多件。”
　　“行，既然你有这个心意那我也不辜负你，”李及朝林都笑一下，又转头跟赵晶说，“你待会儿让人把她寄你那的酒都直接送酒店餐厅去。”

　　出了李及办公室，林都想起她家还有一些洋酒和干红，便索性一起给赵晶交代了，让赵晶给她找把车钥匙，她好回家去搬酒。
　　林都回工位等了没一会儿，就见项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项玮朝林都吹了个口哨后，就把他手里的车钥匙也给林都扔了过来，“搬酒是个体力活，我想你除了车，应该也需要一个壮劳力。”
　　……

　　事是自己找出来的，林都悔也没处悔去。

　　林都开着项玮的车上了河道上的桥。
　　前面的窄路都走得还挺顺溜，没有把车轮碾到旁边的草槽子里，就是从派出所那里往下拐的时候，林都感觉自己的技术不太过关，就下车和项玮换了位置。

　　从车头绕的时候，林都感觉自己好像听见刘所在她背后哼着歌儿喊她的名字。
　　她抻长了脖子回头，果然看见刘所抱着个茶杯，像踩着二人转的步子一样从便利店那边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

　　林都答应一声又朝刘所挥了挥手后，回头对项玮说，“你先把车开过去吧，我就来。”

　　项玮应声后却没立即上车。
　　他眼神在林都和刘所的身上都流连了一圈才返回去倒车下坡。

　　林都走下去和刘所说话。
　　刘所的眼神却一直虚虚地瞅着项玮，问：“男朋友啊？”
　　“不是，就公司一同事，”林都摇头，认真对刘所解释，“我们晚上公司聚餐，我们老板今天也请了项目上的工人，所以我就想说赞助他一些酒水，这才回家拿酒的。”
　　闻言，刘所撇过头，面带笑意地朝林都点了两下头，“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少喝点，有什么问题给我们打电话也行。”

　　晚上，公司里的员工，再加上各个项目上的工人差不多两百来人的样子。
　　一群人在餐厅吃完了还神志清醒的，就上一层楼去棋牌K歌，喝麻了的就再上几层楼被还清醒的人扭送到了上面的酒店客房。

　　林都来来回回地送了两趟人后，只感觉醉鬼真不好惹，竟然个个都像缠人的海草一样，非得死命地扒拉住你，压榨掉你的最后一口氧气。

　　就近推开一个防火门，林都正准备上两层阶梯随便坐了眯会儿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林都低头去看手机，还是向耿打来的语音电话。
　　没接向耿的这通电话，林都小指直接滑到了红色的电话标上，挂了这通电话。

　　马上，向耿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我是给你送礼来的，你不接我电话，可别后悔。”

　　林都半信半疑地把电话给向耿打了回去。
　　向耿那头电话接通的倒快，还非常得意地笑了一下，“在家吗？”
　　“不在，”林都语气严肃，“这不年不节的，你给我送什么礼？”
　　“怎么不节啦，”向耿扯着嗓子表示反对，“明儿不就是清明节啊。”
　　林都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给我送清明节的礼？”
　　“是啊，”向耿还在得意，“我给你应个景儿，连夜给你送个人头过来。”
　　“……”

　　林都被向耿的胡言乱语勾起了兴趣，转头直接出了酒店，赶回了绿柳屯新。
　　一下车，林都就看见了蹲在便利店外面的冰柜旁边抽烟的向耿。

　　向耿看见林都，伸手把自己才燃了半支的烟在地上给摁灭了，然后回头朝便利店里面打了个响舌。

　　对此，林都不明就里，一脸懵地朝向耿过去。
　　但是很快，林都就知道向耿要给自己送的人头是谁了。

　　因为林都看见，她那天在梁森家见过的女生正和便利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都心思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向耿老大的嗓门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我姐，向同，这老人家现在常年驻扎在南京，这不明天她就要回去了，我才想起她那晚上跟你还有老大个误会没解开，所以就连夜把人给你送过来了，您可别再误会了啊。”
　　向耿话落，向同就踩着阶梯朝林都走了过来，“你好，林都，我叫向同，向耿说话就这样儿，你忍着他点啊，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