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魅妖颜》墓茑萝

42、劫后惊梦

　　第四十二章

　　“主人……主人……”我从梦中醒来。
　　眼睛睁开的刹那，我看到了清玥一家的惊讶表情。此时，我才意识到，我是喊着主人二字醒来的。
　　“香颜，你做梦了？”清玥关切地问道。
　　“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月眉的声音由于及近，如针刺在我心里。

　　“香影一直在梦中诱惑她。这很正常。”慧敏的说道。
　　“香影不是死了吗？我看到她魂飞魄散了，就算她能够逃脱断剑的反噬，也不能逃过坟茔中的冤魂。”渊龙问道。
　　“其实香影并没有死。她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她以为坟墓中那些恶灵能够冲释断剑的噬血魔力，所以她将香颜引诱至墓地。但恰好相反，那些恶灵被断剑召唤，具有了与断剑同样的噬血之欲。香影的灵魂被恶灵撕碎，其实，她的真身并没有显露。”慧敏说道。

　　清玥开口说道：“难道出现在乱坟之地的不是真正的香影，而只是她的映像？”
　　“是的。”慧敏说道，“那只是香影的魂，香影的真身一直留在往生岛。为了找到香颜，水妖不惜让香影魂灵离窍，用香影千年的月光之华维持月亮的圆满。虽然极大的损耗了香影的灵力，但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保存香影有生力量。只要真身还在往生岛，香影就是不死的。我想，水妖会在十五天之内聚集香影所有失散的魂灵。”

　　月眉终于忍不住再次说道：“也就是下一个月圆之夜，水妖会卷土重来？”
　　慧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的……只要落仙湖洪水不退，水妖就可以随时脱离往生岛的诅咒之域。水妖绝不会放弃这个千年难遇的洪水机会。”

　　“难道，我们只有等到洪水退去才可以回家吗？”月眉问道。
　　“是的。只有等待。落仙湖这场洪水也绝不那么简单，我感觉到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的存在。”慧敏说道。
　　“是水妖兴风作浪吗？”站在月眉身旁的渊龙说。
　　“不是。它们能维持满月，但绝不可能维持洪水的泛滥。落仙湖洪水的漫溢，不是水妖或者香影所能做到的，除非……”
　　“除非什么？”月眉急切地问道。
　　“除非香影与香颜的灵力联璧！”慧敏说道。

　　显然，慧敏的话将众人的怒火再次引向了我。
　　我感受到了他们狠狠的目光
　　胸口的疼痛再次袭来，寸心如焚。
　　我将眼睛闭上。清玥将手伸到枕下，将我的头轻轻拖起。我想我没有将任何痛苦表现在脸上，然而清玥却能感受得到这种痛。

　　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
　　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我再次昏迷，因此将眼睛睁开，木然地看着清玥美丽的脸庞。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想开口说话，告诉清玥：我没有事，只要和你在一起，疼痛算不了什么……
　　可是，我依然不能言语。

　　“清玥，不用太担心，有泽辰的寒冰，会阻止元气从伤口消逝。”慧敏看到了清玥脸上焦灼的表情。她把目光投向我，温柔地将我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手心。
　　慧敏的手很凉，和我一样，没有温度。“香颜，告诉我，在梦中，你看到了什么……”
　　我心中微微一惊。刚才的梦——我如何启齿。在梦中，清玥杀了我的主人，慧敏则杀了妹妹……我该相信谁？妹妹，还是清玥。
　　我不能怀疑清玥，不能！

　　然而，我绝不能把梦境说出来。
　　看到我始终保持着沉默而无辜的表情，慧敏终于放过我。
　　她起身，转身离开。“我们都出去吧，让香颜单独呆一会吧。”

　　众人跟慧敏一起走出房间，我看见月眉回头狠狠望我的眼神。
　　我知道，月眉一定从我眼中看到了梦中的情景。
　　当清玥正欲起身离开时，我伸手拉住了他。
　　我希望他留在我身旁。

　　清玥将椅子拉过来，坐了下来。握住我的手，贴住他的脸庞。“不要怪我。我相信你，不管慧敏和月眉怎么猜测你。”
　　我想将清玥抱住，可我浑身无法动弹。眼泪却开始充盈我的眼眶。
　　他枕着我的手心，隐隐啜泣。
　　如此坚强乐观的男子，也有和一样悲伤的时候。

　　“今日初几？”我问清玥。
　　我可能一觉又睡过去了几天。
　　“初八！”清玥微笑着回答。
　　他看到我醒来，高兴不已。灿烂俊美的笑容就像透过窗帘的温暖阳光。

　　初八，离满月之夜还有七天。
　　墓地，香影，主人，断剑，我不能动摇……
　　“天晴了，知道吗？”清玥用神采奕奕的眼睛看着我，“雨停了，洪水退了！”
　　我心中一惊。

　　“香颜，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出门了。我带你去逛街，带你去吃街头烤鱼！”
　　清玥神采飞扬地说道。
　　雨过天晴——无疑是让每个人最为兴奋的事情。然而，我的心头却是充满失落、迷茫与担忧。我该何去何从，是遵守对妹妹的承诺，还是一心一意地清玥长相厮守……

　　清玥将我的双肩缓缓抬起，使我能更舒服靠背在床头坐下。他用细长冰凉的手指理了理我的凌乱头发。
　　“知道吗，你又睡了三天三夜。”他笑着说道。
　　“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吗？”我问道，声如蚊蚋。
　　“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清玥笑逐颜开。
　　我浅浅一笑，感动莫名。

　　“香颜，伤口还痛吗？”
　　“不痛了。”我摇摇头。
　　“你的伤口很深，如果断剑像那样刺进我们的心脏，没有人能存活下来。虽然泽辰用寒冰将你的伤口封住，但断剑残留的噬血毒气一次又一次将寒冰消融。泽辰不得不每天为你的伤口结下寒冰。你体内的元气每时每刻都在试图破冰而出，慧敏也对你元气的强大而感到惊讶。”
　　清玥高兴得小孩子一样，继续道：“不管怎样，你的伤口在今天早上奇迹般愈合了。下了近一个月的雨也停了一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慧敏他们呢？”我问道。
　　“早上天晴后，他们就出门去了。”
　　“他们回落仙湖卧龙岭了吗？”
　　“没有。他们出去逛街了，你知道，人类的发明对我们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我们现在还不打算回落仙湖。慧敏还有些担忧。这场洪水来与去确实让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们也不能离开落仙湖太久，脱离往生岛的诅咒范围太久，我们的生命会逐渐衰弱，以至死亡。现在我已经感觉自己体内元气的丧失，不过，我们能够坚持到本月十五。”

　　“都是因为我，为给你们带来一次又一次劫难……”我嘟囔道。
　　“香颜，你错了。劫难不是你带来的。正是因为你站在了我们的一边，才使我们躲过了劫难。”清玥用的食指磕了磕我的鼻尖。
　　“也就是说，我们要等过了十五才能回落仙湖，是吗？”我问道。
　　“是的。”清玥说道，“在此之前，你可以像我的家人一样，去想去的地方。”
　　我默默地点头。清玥并没有在我的脸上看到他所期待的高兴表情。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着十五的那夜，我该如何到达墓地。

　　“你已经很长没有吃饭喝水了，我去给你拿瓶牛奶吧！”清玥说道。
　　“不，我不喝牛奶的。纯净水就可以了。”
　　现在我能自如地说话了，胸口的疼痛感消失了。我伸手抚摸一下伤口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从小到大，我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也许……我能够下床了。”
　　“你还是躺在床上吧，我可不希望你又出现意外。”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门。
　　我试图站起来，然而，脚刚着地，便发现柔软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羸弱身体。就在要一头栽倒在地上的瞬间，清玥飞速地冲了起了，将我搂住。
　　他将我放在床上，打开纯净水瓶的盖子，并将水递到我的嘴边。
　　甘洌、冰冷，我将这瓶水一饮而尽。

　　清玥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完全康复了，我就带你去吃香草熏鱼！”清玥说道，“不过，你现在得吃点什么了。”
　　“我真的不想吃任何东西，不过，我还想尝试一下，我一定能够站立起来。”我请求清玥能帮一帮我。
　　清玥只能答应我的请求，他将从床上抱了下来，慢慢地将我的双脚放在地上。
　　我还是不能站立起来，瘫软到地上的瞬间，他再次将我抱住，“好好躺着。你会站起来的！”
　　清玥重新将我放在床上。

　　“我不想一只躺在床上，清玥，我想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我开始担忧自己会一直站立不起来，我该如何到达墓地。还有七天，我该实施自己的计划。
　　也许，香影与主人正等着我去拯救他们。
　　我是多么卑鄙啊！

　　清玥再次将我抱起，离开光线暗然的房间，宽敞明亮的客厅顿时显得豁然开朗。
　　清玥还未来得及将我放在沙发上时，客厅的门打开了，第一个进来的人是月眉，紧接着是渊龙、慧敏、和泽辰。他们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看来买了不少东西。
　　清玥的微微有些泛红，我的脸不言而喻了。他赶忙将我放在沙发上，我端端正正地正好，并心烦意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香颜，你终于醒了，还以为你的魂又被香影勾引走了哩！”月眉说道。
　　我低眉不语。
　　月眉说得很对，她能看透他人的双眼，读懂一切。
　　“月眉！住嘴！”清玥说道。
　　月眉还是有些惧怕清玥的，她嘟囔着嘴甩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慧敏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坐在了我的面前。
　　“香颜，很高兴的伤口能够康复。希望你不要再犯错了，一个人离开我们，是很危险的。我们能够保护你，并让你的人生走上正确的轨道。你和我们，都不能彻底摆脱往生岛的诅咒，但是我们却能在诅咒之下寻找生活的真谛与快乐。我们的生命都是有意义的，是任何人所不能改变的。错误的选择，会断送掉这一切。”
　　慧敏也许猜到了内心的矛盾与忧虑。
　　“慧敏，我很了解香颜！不要再说了。”清玥打断了慧敏的话。

　　“是的，我们一直都相信香颜，并把她当做我们的家人。”慧敏望着我和蔼地一笑。这一笑，让我紧绷的神经立即松懈了下来。
　　看得出来，慧敏是真的相信我。这让我心存感动。
　　“今天晚上，月眉和渊龙还要出去。你们也去吧，你们不能一直呆在屋里。”慧敏说道。
　　“可是，香颜还不能站立起来……”清玥说道。
　　“不要紧的！”我拦住清玥的话。

　　“难道要我背你吗？”清玥瞪着眼睛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不说话。
　　我执意要随清玥出门，也许是我内心里惧怕永远被禁闭在这酒店，另一个原因是，我希望寻找逃脱的机会，希望香影能嗅到我的气息……但是，与此相矛盾的是，我不能够离开清玥。

　　“清玥，那还得辛苦你了。你不是说过吗，要与香颜寸步不离的。”慧敏笑着说道，坐在身旁的泽辰也是不禁一笑。
　　我心里似乎感觉到，慧敏提醒清玥与我寸步不离，是让清玥将我看紧些，以免我再次跑掉。这不禁让我感到担忧。如果十五月圆不摆脱清玥，我该如何去与香影相见！

　　“慧敏，你放心吧。你还得将香颜的断剑还给她，如果发生意外，也只能靠断剑了。你知道，离开落仙湖镇这么久，我们的法力已经衰弱了大半。”
　　“洪水退去，月亮缺损，香影与水妖是不可能到夷陵市的。”慧敏说道，“但是，为了不让香影与水妖发现香颜的踪迹，必须将香颜体内的一个穴位——七灵穴冰封起来，抑制身体气息的散发。当然，冰封的过程有些痛苦。”
　　说完，慧敏将目光投向我。
　　我埋下头，不敢看慧敏的目光。
　　我知道，封住我的七灵穴，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一定要这么做吗？”清玥问道。
　　“是的。只要香颜离开这酒店，她的气息会散播得很远。我们绝不会再让她冒这个险。” 慧敏娓娓而谈，言语中却无不透露着斩钉截铁，“冰封的穴位会在午夜十二点自行解禁，因此，你们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回到酒店。”
　　“难道每天都要对香颜的七灵穴冰封一次吗？”清玥问道。
　　“是的。清玥。我们别无选择。”慧敏说道，“七灵穴被封住后，不仅会抑制香颜身体气息的散失，还会抑制香颜一定的思维能力，比如说她会失去梦境，忘掉所有梦中的情境。”

　　忘掉梦境——也许，这正是慧敏所要的。
　　忘了梦中的一切，我便忘掉香影。我与妹妹的所有联系，几乎都是能过梦境。
　　更可怕的，我会忘掉这个月的月满之夜与妹妹的约定。

　　然而，我无能为力，我只能接受。我是爱清玥的，我不能让他感到为难。
　　在清玥与香影之间，我依然难以取舍。
　　清玥不再有任何疑问，他尊敬、爱戴并且自己的母亲，违抗母亲的意愿是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因此，他开始沉默了。

　　“香颜，把手伸出来。” 使终保持沉默不语、温文尔雅姿态的泽辰说道。
　　我伸出右手，摊开手心。
　　一块闪烁着寒光的冰晶出现在我手中。冰晶中是一把锋利的断剑。
　　“这是你的断剑，实际上它一直跟随着你，我只不过把它藏在你的影子中。谁也不能控制这把恶毒的剑，只有你。不要轻易用你的血冰释它，除非，你想和敌人同归于尽。”泽辰说道。

　　我将剑插入棉袜中。
　　“晚上，真的想和月眉他们一起去玩吗？”清玥再次问道。
　　“嗯。”我知道，清玥决不会拒绝的任何请求，哪怕是不合理的。
　　“看来得给你找个轮椅了！”清玥狡黠的笑。
　　“不用轮椅，其实，是我让泽辰封住香颜的伤口的同时，封住了她的双膝髌骨的穴位。这个没有让你知道。”慧敏说道，“等一下，泽辰就会解开髌骨穴位。”

　　接下来，清玥的表情让我大为惊诧。他唇齿紧咬，瞋目竖眉。
　　渊龙发现了清玥的愤怒之状，他的右手开始光芒闪闪，一把长剑直指清玥。
　　“渊龙！把剑收起！”慧敏呵斥道。
　　渊龙愤懑地将剑收起。
　　从剑上散发的光芒看，他们的确因为远离落仙湖而法力大减。

　　“对不起，慧敏……”
　　清玥的脸绯红如霞，他终于冷静下来，对于刚才的过激言行他后悔不已。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清玥。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多想。一切都是为了香颜好，梦中的香颜，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
　　说到这里，慧敏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默然低眉的我。

　　清玥一言不发，抱起坐在沙发上的我，转身离开，甩门，进入房间。
　　他轻轻地将我放在床头。然后将我搂在怀里。“对不起，香颜。我已经有些不懂我的家人了……”他愧疚地说道。
　　“慧敏是对的……”我说道，“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你没有错。如果他们不容你，我将带你走。”清玥说道。
　　我扒在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