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语笔记》歌未晞

3、开始异地恋

　　被他牵着手一路走向车站的时候，章心禾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她不敢就这样相信，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实。

　　曾经也暗示过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等到双方觉得彼此需要的时候。
　　“那么现在是还不是那么需要？”她问。
　　路亦然当时坐在实验室里，面对测不出的实验数据，他感觉自己的白头发在蹭蹭地往外冒。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毕业了。导师前几天问他有没有意向读博，他说手里有名额，想读的话可以直博，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直博的好处。其实导师知道，就算他不说，路亦然也明白。
　　读博还是工作？每当实验失败的时候，他总是会生出一股子挫败感，然后想起这个关乎一生发展的选择题，觉得自己哪一个都配不上。
　　“一次实验都做不好，读博也毕不了业，工作？哪家企业会要一个没用的人！”他泄气地想。
　　然后她发来了信息。
　　“那么现在是还不是那么需要？”
　　当时他想，也许是吧。当时的他极力需要一场生活中的博弈来证明自己，哪怕是实验上的一次成功，工作上的一次肯定。
　　他没有回。
　　她便明白了。
　　章心禾想要不就这样吧，不要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挨了几天。路亦然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以为她忙。可能这就是理工科男生共有的一个特性吧，明明女生内心翻江倒海，二人关系岌岌可危，可是他就是岿然不动，还想着晚上是打游戏还是看球赛……

　　一次偶然事件竟无意间再次拉近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是“冷战”状态持续的第三天下午。路亦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那天实验结束得早，八点多淋着小雨回到宿舍，他马上联系她。
　　“怎么了？最近很忙吗？”他发微信给她。
　　过了几分钟，她没有回。
　　他翻了翻过去几天的聊天记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过了几秒，没有人说话。
　　他急切地问：“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呢？”
　　“在住的地方。”虽然已经在室友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她依旧不能将那里称之为家。
　　“你的声音怎么了？”
　　她哽咽了。

　　半个小时前，外面下着漂泊大雨，室友加班还没回来，小区里也断电了。七八月份的雨，下得又急又大，她下了班坐地铁的时候地上还是干的，出了地铁却只听见哗哗的大雨声，再往地上一看，全是飞溅起的大水花。她没有带伞，地铁口也没有卖伞的小贩，她只好站着等雨小一点儿。
　　“雨下得好大。”旁边的一个女孩子感叹道。
　　“是啊。”她也不由得说。
　　“你也在等人来接你吗？”女孩笑着问。
　　她摇摇头，女孩也没说话，二人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个男生撑着一把粉色的伞，从雨里冲进来，带来一阵微风。
　　女孩看到他后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男生解释说打不到车，然后把雨伞放在地上，章心禾看到虽然撑着伞，男生的袖子还是淋湿了大半，这么大的雨，却没有风，肯定是在雨中奔跑的缘故。
　　接着他像变魔法一样，从宽大的外套中拿出一件外套，那件外套干干的，一颗雨珠都没有。
　　“冷不冷？”他为她穿上外套，“让你不听话！”
　　男生一边说，一边为女孩拉外套的拉链。
　　女生撅起嘴，“那我忘了带伞嘛！”
　　男生抬眼看了女孩一眼，忍不住笑了，摸摸女孩的头，叹了口气道：“不让人省心！”
　　女孩习惯性地撅起嘴，两颊浮起两片红晕。
　　然后，他们撑起放在地上的伞，渐渐消失在黑色的雨夜中。
　　章心禾没有时间体会心中的那一点点酸楚，她突然想到早上出门前阳台的窗户没有关。她拿出手机，打车的人还在排长龙。没办法，她把手机装好，举着包一头扎进大雨里。
　　回到家的时候，她全身已经湿透了，赶紧关了窗户，跑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正在房间吹头发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刚摸索着在床边坐下，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没有马上接通电话，而是看着那个名字，仿佛只要不动，那个名字就会一直在一样。
　　她接通电话，听到他急切的询问。
　　突然想起地铁站外的那对情侣，一滴眼泪在黑暗中滑了下来，她没有立马擦掉，任由它滑倒脖颈，反正谁也看不到。
　　“一个人在房间吗？”他问。
　　“是的。”
　　“你哭了？”他又问。
　　“没有。”她撒谎。
　　“我的直觉，应该没有错。”他肯定地说。
　　她沉默了。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受委屈了？”他的声音轻轻的，一下就攻陷了她的泪腺。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
　　“好啦，别哭了，跟你说个事情。我快毕业了，还有半年。”他继续说，“导师问我要不要直博，他手里有两个名额。”
　　“那你怎么打算？”章心禾第一次听到他讲这件事，渐渐止住了心酸。
　　他沉默了几秒钟，“我也不确定。”
　　“读博的话，还是在天津吗？”她抱着一丝莫名的希望问道。
　　“是啊，还是这个导师呀，肯定在天津。”
　　他笑了，可能她的问题有点呆。
　　她想，还是在天津，好远。
　　“要读几年？”
　　“四年，说不定，更久。”
　　短短的几句话，却比窗外的大雨还要厉害，让她只觉得手脚冰凉。
　　暑假结束后，她就要去上海读书，而他读博的话，就只能留在天津，那么他们之间……
　　“怎么了？怕离我很远呐！”他在电话那头笑了，语气里全是暧昧。
　　她当然矢口否认。
　　“我想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以后异地的话，你能接受吗？如果……接受不了异地恋，我们……可以早做打算，我是在认真地问你的想法。”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章心禾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接受不了这一说，对于异地恋的双方而言，办法总比问题多。”
　　他笑了，“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想法很契合。”
　　她也笑了，突然生出一股熟悉的亲密感，她忍不住和他分享今天的经历，“今天我淋雨了，没带伞。”看到那对情侣的事，则被她选择性地略去了。
　　“感冒了吗？没有带伞？发烧了吗？要不要给你买点儿药？”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却透着关切。
　　她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忘记看天气预报了。”她给自己找理由。
　　他没责怪她，“我帮你看着天气，以后提醒你带伞。”
　　她的心里暖暖的，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隔着雨水氤氲出温暖的颜色。
　　“好。”

　　高铁马上到站了，路亦然牵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你现在觉得需要我吗？”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向他发出提问。
　　他摸了摸她的头，“你觉得呢？”
　　她撅了撅嘴，“那谁知道！”
　　“小傻瓜，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不直博？还不是选择找工作了？”
　　听了这话，她的嘴撅得更高了，“是你自己不想搞科研选择工作的啊，别让我背锅！”
　　“那你也得背个锅把儿！哈哈哈。”
　　“工作要找哪里？”她问。
　　“秋招马上开始了，尽量去你那边吧，离你近一些。”
　　她的心底掠过一丝甜意。
　　“还要写毕业论文，最近可能会比较忙。”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伸向远处。
　　“加油。”她仰起头，眼神中是真诚的鼓励。
　　“你也是啊，快开学了。”他将目光收回来，低头看她，“要好好上学。”
　　列车检票的提示再次响起，他要离开了。
　　“照顾好自己。”他拿出身份证，刷码进站，又转过身来对她说：“回去注意安全。”
　　章心禾点点头。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不见。章心禾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手心里还留着他的余温，头发还是被他摸过的样子，可是再去人群中搜索他的面庞，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无助、失落，接着是脑海一片空白，生活的无意义感，像洪水一般向她袭来……
　　他们的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