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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次相遇 ...


  •   那是疫情稍有缓和的七月份,从准备研究生复试到拟录取名单发布,在家待了整整半年之久。我还清晰记得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一个人从考场出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我搭上拥挤潮湿的公交车,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当时的心情只有结束考试的轻松和喜悦,却全然不知一场席卷全球的疫情正在慢慢发酵……
      那是2019年12月22号——农历11月27日——冬至。
      在家待了没多少天,紧接着,武汉封城。
      大年初二,村口开始设置出行障碍物,村长每天拿着喇叭吆喝,昔日热闹的街道看不到一个人影。
      对于所有人来说,那是一个特别而难忘的春节。
      医疗工作者奔赴在抗疫前线,洁白的身影共同筑造一堵隔离病疫的高墙;高墙背后是他们,而他们身后,是无数与病魔抗争的病患和密切关注疫情的普通人。
      而我也常常思考这场疫情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想起居家隔离的那几个月,也是长大以后家人们在一起最长的一段时间。
      研究美食、追剧、玩游戏、睡懒觉,打发了很多时间;此外,还有生嫌隙、吵架和互相厌烦。
      当然,也有一些收获。
      我成功通过研究生复试,考入自己的理想院校。
      解封后,马上逃离家庭,回到工作岗位。

      那是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在省会城市找到一份兼职的家庭教师的工作,和曾经的高中好友合租,住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里。
      七月到来,炎热的暑气混杂着清凉气泡水的味道,我在一堂课和另一堂课之间穿梭,感受着学生们稚嫩的面庞和澄澈的眼神,每天经过同样的街道,吃同样的早餐,打开同样的课本。
      到了休息日,和室友出门,逛商场,吃火锅,聊八卦,回去时买点水果或零食,窝在床上看电影。
      天气虽热,日子却过得飞快。
      本以为那个暑假就会那样过去,像一颗小石子投在静静的湖面,激不起任何难忘的浪花。
      本以为暑假一结束,我就会和之前过的所有暑假一样,庆幸如此漫长、无聊的日子终于结束,然后开始收拾行囊,奔向另一种期盼已久的新生活。
      可是他就是那样出现了,充满偶然和机缘巧合。
      就算是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如果自己的朋友再多一些,聚会再多一些;如果注意力被其它事情分散,比如令人头疼的调皮学生,也许我们没有机会恢复往日的联系,也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相识是在春节期间,和疫情有很大关系。
      开始给他分享自己用垃圾袋做的假花;
      他坐在院子里拍给我家里母鸡的照片;
      我向他倾诉被安排相亲的烦恼;
      他在超市听到好听的歌立马分享给我。
      ……
      然后,后来我们聊了很多,聊到疫情,上学、毕业、就业,唯独对感情只字不提。
      后来,我们就没了联系,像两只短暂交缠在一起的风筝,风儿过了,又飞往各自的方向。

      再次恢复联系,就是解封后我在做兼职的事了。
      第一次提到了见面,却也因为各种考虑没有被提上正式日程。
      直到另一件事情发生。
      他要返校了,从我在的城市坐高铁。
      决定见面的事情就那样被决定了,粗暴且草率。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以“朋友”自居的双方,却因一次约好的会面,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紧张。
      约好的时间是7月25号,在那之前的几天,小区突然停水了。小区居民不得不到楼下的自来水管处排队接水,为了保持起码的清洁,我也去过两次。但是排队的人很多,我和朋友也没有足够大的容器用来装水……
      停水的第三天,我和朋友从超市买了桶装的矿泉水,终于放弃了排队;
      停水的第四天,我三天没有洗头发了,但依旧不肯向排长龙的自来水管做出妥协;
      停水的第五天,也就是见面的前一天,我仍然苦苦撑着,寄希望于理发店。
      可就是到了那天早晨,哗啦啦的水从水龙头里喷涌而出,就像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了甘霖的滋润,我的脸上露出了感恩的笑容。
      “上天垂怜你。”室友这样说。
      然后,就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七月的早晨,室友心情大好,躺在床上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流行情歌。
      她多唱一首,我的忐忑就多一分。
      “注意安全。”出门前室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瞪大眼睛,木木地关上了门。
      这不是所谓的“网恋奔现“,从聊天涉及的范围和内容看,我们始终处于”朋友“的安全区域内,最多在边界处游离几分后又安全撤退,双方都很擅长保护自己。
      “嗯,只是两个聊得来的朋友的一次简单见面,普通朋友。”我这样想。
      他也这样说。
      没有期待,就是最好的期待。
      得到这样的强势安慰后,出门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开始有心思关注天气和周围的风景。
      那天的天气很好,从小区门口走向地铁,需要通过一条小道,青翠的树叶伸出白色的围墙,在石砖路上洒下一条阴凉的小道,时不时会有蝴蝶光顾。
      那是我上下班经常走的地方。
      那天,我像平常一样走过那条小路,心里是清清凉凉的。
      “天气这么热,要是能找到一个和这里差不多凉快的地方待着就好了。”
      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地方。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商场,没定好吃什么。
      我先到了,坐在奶茶店里等。
      “你先看看想吃什么。”他发来信息。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做好的心理建设完全崩塌,心里像塞了一团理不出头绪的毛线。
      “我快到了,你今天穿什么衣服?”他问。
      “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我。”
      我也只敢在没见面的时候耍耍威风了。
      “我穿棕色T恤,黑色牛仔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背了个双肩包。”他主动上报。
      “你看看咱俩介绍的差别。”
      我在店里坐不住,出去商场内逛了一圈,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开始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见面,不见面还可以做做朋友,见面没什么意义。他下车,导航,发信息,说和我相距一个商场的距离。我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相识的契机是什么?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怎么样?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吗?我开始好奇别人的故事,就像好奇我自己的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脾气暴躁或者温和,都通通不知道。但我想终会有那么一天,仅仅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这样想着,我似乎对于眼前的处境感受没有那么强烈了。我从恍惚、不真实的自我心境中走出来,重新回到充满声音和色彩的现实世界,仅仅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我告诉他自己在某某奶茶店,从商场正门一进来就可以看到。
      感觉轻松起来,托着腮,哼着歌望着玻璃门外。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章心禾吗?”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或感受,无论在怎样嘈杂的环境里,对自己名字里的那几个字总是异常敏感。
      我立马转过身去,首先看到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会发光。
      他摘掉口罩,“我是路亦然。”
      他没有上下打量我,只是笑着看着我的眼睛。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上衣。
      心里默念:
      哪里是棕色,明明是米色……
      我们走出奶茶店,走到商场大厅中央。
      他走在我左前方,倏尔侧过身面对我,笑着伸出手: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也笑笑,握住他的手。
      然后,我们一起去商场二楼找吃的,他先买了两杯奶茶,我们一边等一边聊天。
      “你从哪里进来的?我都没看到你。”
      “奶茶店的门啊,你不是说你在奶茶店吗?”
      “哦,我不知道那里还有个门……”
      我想到自己痴痴望着商场大门的样子,笨拙又可笑。
      在等奶茶的时候,我才有偷偷好好观察他的样子。
      个子高高的,不胖,却也不过分瘦,小麦色皮肤,稍微有点黑;
      高高的鼻梁,单眼皮,眼睛很明亮。
      后来仔细看了才发现,他有很好看的微笑唇。
      总之,不能用“英俊帅气”这样的小说式语汇来形容。
      但在我来看,是很舒服、很耐看的长相。
      随后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下来面对面的时候,突然就有点尬尴。
      等奶茶的时候,还可以谈一谈商场里的广告招牌和过往人群,可到了一家还没几个顾客的店里,初次见面的人相对而坐,视线不到一米的距离,我们该聊些什么呢?
      “这个奶茶里的珍珠是用什么做的?”我瞪大眼睛。
      他煞有介事地拿起奶茶晃了晃。
      “淀粉?”
      “哦哦。”
      一阵沉默。
      他时不时看我一眼。
      “这个奶茶杯子还挺好看的。”我又说。
      他笑了。
      “这么尴尬的嘛?”
      说破了,好像也就没那么尴尬了,两人相视一笑。
      那天吃的是龙虾火锅,但因为我穿了一件白色上衣,怕弄脏了,开始只吃了一两个。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问服务员要来了一次性手套。
      “你干嘛?”
      他刚刚没说话站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走。
      他坐下来:“给你剥吧。”

      渐渐的,相处开始变得舒服。
      细细回想,从进行的第一个眼神交流,说第一句话,对彼此第一次微笑,第一次握手,就是觉得自在的。
      那时候想,他是一个新朋友,却是一个待在一起觉得很舒服的新朋友。
      我的盘子里放了一堆剥好的虾,他一边剥还一边教我怎样分辨虾线,他说虾线是不能吃的,
      我点点头。
      转头又想,吃一位普通异性朋友剥的虾,不应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或者,一位普通异性朋友愿意给我剥虾,不也应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吃完午饭,我们一起去商场的游戏厅,
      买游戏卡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套餐价格,觉得只玩这么一小会儿,实在没有必要买。
      我扯了扯他的衣服,“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他没有看我,看着屏幕思索了一会儿,“是有一点贵。”
      他接着说:“没关系,到时候卡给你,你没事儿了可以来玩玩,也不算浪费。”
      我怔住了,第一反应是这个男生非常真实,贵的东西他会直接说贵,坦率而真诚。
      买了游戏卡,我们就像两个超龄儿童,背着包在游戏厅的各个项目前驻足。
      “怎么没有看到那个……”
      “什么?”
      “打篮球的。”
      “你也在找这个!”
      “是呀。”
      原来我们都在找投掷篮球的项目,他对于这一心有灵犀的选择惊奇不已。
      我却假装淡定,避开他的眼睛,在游戏厅里继续搜索着。
      那天,在游戏厅里,投篮球,开摩托车,抓娃娃,玩飞镖气球,还赢得一个黄色的玩偶小鸭子,现在挂在我房间门后的挂钩上。
      从游戏厅出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带他去了那个突然想到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大的公园,当时的学生里有一位马上中考的女生,她妈妈的办公室就在那个公园隔壁,我们每隔一周就在她妈妈的办公室上课。
      之所以记住它,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我在里面迷过路。
      此外,有时候下课了,太阳已经落山,一天的暑气也都消散,我喜欢独自一人在公园里散步,或者坐在大榕树下的石凳上休息。
      那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每当太阳落下,西边只剩下一片残霞,便有吃过晚饭的人来公园中心的广场跳舞,热闹的音乐使静谧的公园活泼起来。
      那天,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样子,太阳还是火辣辣地照着,夏日午后的困倦仍在。但是公园的人却很多,拿着蒲扇的老人,抱孩子的父母以及撑伞拍照的年轻女孩。
      那里的小路,全都被偌大的树荫覆盖着,偶尔有微风拂过,越过一池的荷花,送来一阵清凉的风。我只记得我们走在那池荷花旁边的石板路上,极目望去,满池都是大如蒲扇的荷叶,那些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好像女孩子脸上的胭脂,羞答答地掩映在碧绿的保护伞下。不知道这池荷花,在夜晚是怎样的景象呢?

      后来,我们聊起那天在公园游玩的情形。
      他说,他觉得那天一起坐在湖边看荷花,就挺好的。
      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他吃饭时想看我却又闪躲的眼神吧。
      下午,又一起吃了晚饭。
      然后一起去火车站,他要乘车返校。
      临分别时,他帮我看好地图,告诉我要在路哪边的车站等车。
      然后便是分别,他笑着向我挥手,害羞中带点不舍。
      初次见面,大概就是这样了。

      写在后面:
      疫情仍然在蔓延,我们仍在坚持,每个人也都在经历各自的挑战。
      希望在一起能够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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