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奴到大厨》长缨伏龙

3、第 3 章

　　瓷碗飞过火堆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遇到一滩淤泥才停下来，但好歹是没碎。打碎了瓷碗可是要罚馒头的。

　　汤婉婉高高吊起的心缓缓落下，转头看向来人。汤小可吓得坐不住，赶紧窜到她身侧躲在她背后寻求庇佑。

　　十岁的汤浩阳已经颇有些身量，继承了亲娘的姣好面容，长相也算周正。只是连日来的劳作叫他憔悴不已，眼下布着一层淡淡青黑，耳朵上头发间带着没洗干净的淤泥，身子因为寒冷微微颤抖着，但这都不影响他暴怒地扭曲着面容，厉声叫嚷道：“贱蹄子！趁我不在，你们竟然敢偷喝鱼汤？！！”

　　汤小可叫他这吼声吓得浑身都在颤抖，整个人团成个小团子依偎在汤婉婉身边，好像下一秒就要钻进地里去。

　　汤婉婉拍着汤小可的脊背安抚着妹妹情绪，眼前不禁浮现“汤婉婉”与汤小可在之前那家里的苦难日子。刻薄的继母是两人身上的鞭痕，被宠到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汤浩阳则是悬在两人头顶的尖刀！

　　跟着亲娘一起辱骂两人，故意踢飞汤小可的碗，往两人被褥里藏针，生起气来便没轻没重地殴打“汤婉婉”……诸如此类的事情举不胜举，充分体现了一个孩子的残忍。

　　这也是汤婉婉自清醒后就很少将注意力往汤浩阳身上放的原因，“汤婉婉”生前那般想让弟妹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她用了人家的身子便也就有责任帮逝者完成心愿，但这孩子的脾性又实在叫人头大，光是想想就头痛不已。

　　可别管怎么不愿想，人都冲到面门前来了，必须得面对。汤婉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温和态度。

　　但此时的汤浩阳显然不是她的温和态度就能制住的，今天屡遭不顺的他一回来竟然看到汤婉婉两人喝着鱼汤！这是对他的背叛和挑衅！

　　怒不可遏的汤浩阳上前一脚就踢翻了破瓦罐，一步跨到馒头边，疯了一样在鱼肉和馒头上踩踏，“吃！我让你们吃！！贱人！两个贱人！！”

　　汤婉婉根本没想到这熊孩子竟会做出这种事，这可是万般珍贵的口粮！她急忙想去抢救哪怕一个馒头，汤浩阳的脚却比她更先到，她躲闪着缩回手，馒头瞬间被踏了个稀碎。

　　看着那与汤浩阳鞋底污泥混在一起的食物，汤婉婉心口“腾”得窜起怒火，她直接从石头墩上站了起来。

　　这类似与要反击的行为让汤浩阳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来，叫嚷道：“我打死你！”

　　看着这举动，汤婉婉心里那些什么“先解释这是给他留的饭”之类的想法全消失了。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是吗？那她就以暴制暴，告诉他暴力在这个家里没有半点作用。

　　伸手将汤小可往自己身后一抄，汤婉婉盯着飞扑过来的汤浩阳，趁他近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两个手腕，往上一拧死死抓住。

　　双手被束缚于头顶的姿势对汤浩阳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桎梏，他胳膊用不上力气，手腕拼命使劲竟也没挣扎过。但他仍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反而厉声威胁道：“汤婉婉你不想死就赶紧把我松开！信不信明天我让你一口馒头都没有？！”

　　汤婉婉听了这话简直想笑出声，是了，为什么之前“汤婉婉”与汤小可两人每天统共有四个馒头，可落到肚子里的却只有一个？就是因为除去小安的压迫，她们还要忍受汤浩阳的掠夺！

　　这个自私又可恶的熊孩子！

　　汤婉婉将他提得远了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汤浩阳，在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前，我和小可的馒头跟你再没有一点关系。”

　　说完，汤婉婉就松开了手。

　　汤浩阳一直在极力挣扎，她陡然松手，他瞬间被自己的力道弄了个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冰凉一片，但绝没有汤婉婉的话和现在这陌生的模样叫人心冷。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阿娘卖掉自己绝情离去的画面，汤浩阳不自觉地扣住地面，色荏内厉地拔高了音调：“汤婉婉你是什么意思？你可是做阿姐的，不会想不照顾我了吧？”

　　“咱们都被卖了，大家都是奴隶，还谈什么姐弟？你不会觉得有人天生就该照顾你吧？”汤婉婉指了指火堆旁一团污糟的食物，“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吃食，在你没认识到自己错误之前，不会再有了。”

　　说完这些，汤婉婉也不管汤浩阳是什么表情，转身抱起被吓到呆愣愣站着的汤小可就往住处走去。

　　汤小可伸着小胳膊乖乖圈着阿姐的脖子，抬头看着汤婉婉寒气未散的温柔面庞，这样的阿姐有点陌生。转头再看跌坐在地、无措扣着地的哥哥，这样的兄长更是新奇。

　　汤婉婉察觉到汤小可毛茸茸小脑袋的动作，不由得心下一软，怕她被方才严肃的自己吓到，她温声开口解释道：“小可不要害怕，阿姐以后还是会照顾你的，但哥哥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互相照顾体谅的才是一家人，他只想着别人照顾他，从不体谅别人，我们不要这样的家人。”

　　汤小可将小脸贴在汤婉婉脖颈上，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小脑瓜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想了半天竟将自己藏在衣襟里的半块脏馒头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捧给汤婉婉，“给阿姐吃。”

　　汤婉婉叫这小毛头逗得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小可乖，阿姐不吃。先留着吧，明天饿了再吃。”

　　要是在半个时辰前，汤婉婉说不定还能十分阔气地摆手表示这半块脏兮兮的馒头可以扔掉。但现在对陡然恢复一穷二白状态的她来说，这半块脏馒头……还是留着吧。

　　汤小可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一时也拿这馒头没有办法便听阿姐的话乖乖将馒头又收了起来。

　　土坯房里劳累了一天的女奴们大都已经睡着，姐妹两个摸黑悄悄洗漱过就爬到自己的床铺上睡下了。

　　躺在姐妹俩旁边的小安侧耳倾听着汤婉婉的呼吸，感觉已经睡着了才猛地伸手在汤小可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今天的仇她还记着呢！大的暂且没办法，这小的她还不能随便拿捏吗？

　　汤小可从睡梦中叫掐醒，下意识想尖叫却感觉嘴上捂了一只手，接着又是一只手从小安那边伸过来掐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小安掐了。

　　汤小可听着头顶阿姐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胳膊上尖锐的疼痛，另一只小手求救般地攥住了汤婉婉的衣裳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滚。

　　忍一小会，再忍一小会就好了。

　　*

　　第二天，汤婉婉听到周围人窸窸窣窣的动静便也慢慢清醒了过来，坐起来俯身看了眼妹妹，发现汤小可还在沉睡着。小小的一团缩在被褥里，可爱极了。

　　汤婉婉不由地嘴角挂起笑，刚抬手给汤小可掖被子，她便听到最靠里面的铺位上传来一声小小惊呼，抬头看去便见最里面那人的铺位旁围了一群人。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由于“汤婉婉”被卖后就一直致力于赚银子，对人际交往看得十分淡，以至于汤婉婉都凑到人堆跟前了才发现眼前一堆人，她竟没有一个知道名字的。唯一知道名字的小安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她就是在这，汤婉婉也不可能向她打探消息。

　　汤婉婉尴尬地站在人堆外捏了捏手指，思索该如何建交。“我叫汤婉婉，你叫啥”？这也太突兀了。“你好，你们在干啥”？这个朝代好像还没有“你好”这个词。

　　汤婉婉头脑风暴般在脑中搜罗以往“汤婉婉”看到的女奴们的相处方式，但那较为随性的相处模式几乎要叫她头皮炸开，其尴尬程度不亚于让一个社恐认识当街唱歌，但既然急于融入大家……

　　汤婉婉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笑，突然搭上了身边一个女奴的肩膀，好像很熟似的凑近她，问道：“哟？这是咋了？”

　　刹那间，汤婉婉好似听到了自己人设与画风裂开的声音，还有她的头皮。

　　被她搂住的小圆也有片刻惊讶，但看到自己的临床竟然能下地了，她还是喜大于惊的。小圆抬手反搂住汤婉婉，开朗笑道：“呀，你竟然好起来了啊，昨儿见你铺上没人，我还当你死了呢。我们在干啥？喔，秀芬姐昨天在塘里捡了个大河蚌，今天主家开出来米粒那么大的珍珠，给秀芬姐赏了六个铜板呢！”

　　秀芬摆摆手，“啊呀，就是运气好罢了，我也不知道那东西能开出来珠子。反正铜板都记主家账上了，你们围着我也分不到半个子，还是快去做活计吧，把今天这一个铜板赚了才最要紧。”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散去，汤婉婉看着人群若有所思，原她倒也不是一无所有。

　　梁牙子叫手下人赚银子但并不给实打实的铜板，而是采用记账方式，像这般在泥塘苦挖一天莲藕，最多是能有一个铜板的。若没记错的话，她的账上有两枚铜板。

　　但多少银子才够赎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