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書》吴骅

2、二、

　　吃瘪妖物复读书·高家铺子遇姘头

　　龙妖孽咽了咽吐沫，食指尖扣磨着嘴唇，寻思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袁朗这名字。可将脑袋瓜中枯燥无味的十五年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除了那剑灵的「清朗面貌、修_长双腿、黑亮眼瞳、翘臀窄腰」之外，再无其他。

　　咦？！！等等等等，自己咋晓得这是一剑灵，还记得他面貌？书上可未写哦！

　　不是吧……也就信手胡诌希望此书中能看到他丢失的“前尘旧事”，还真当给灵验了？骤然背脊发冷，才忆起手上的不是啥“随便”，而是凭空出现、连奇锁都给他轻易“敲开”的禁书；莫不是，专程在这此，等他……上钩？登时心理直打鼓：这玩意诡异的紧，还要继续看么？他是很好奇自己以前的事，可也没必要为了本小说搭进小命，对吧？而正待说服自己，将书塞回八角木盒中时……却听一声熟悉的苍老呵斥：“龙小妖，黑灯瞎火你捣鼓啥呢，让不让人睡了？”
　　糟！祭酒老头！！

　　“蹬蹬”心跳一百八——被发现还了得？！慌乱间，一把将抱起木盒就杵进旁边书架缝隙！“呃……内什么~书架倒了、我……”可忙头忘尾一转身，却见地上怎还飘着一张发黄小纸？捞住一看……

　　上书密麻蝇头小楷：『可想知道，陰沉聻，究竟乃何物？』

　　脑中“轰隆”、喉头“咕咚”。想知道哎……

　　可老头的脚步伴随呼喝越来越近：“书架倒了？哎呦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龙妖一愣，只得聪明将纸条匆忙揣入怀中，扫了一眼周围并无破绽，便向国子祭酒迎去……
　　却不料，回身走出经阁的那一刻，八角抽屉中的「無名書」簿册，书名金光一闪，三字恍惚间居然变成：「吾命書」……

　　而人界凡间，中土一名「载天」山中，也因一场武斗骤然拔地卷起阵阵妖风！修长身型的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匆忙往南方驾月而去……月光迷离照耀，斑驳闪现之间……那面貌，可不正是那龙妖脑中描摹的剑灵、袁朗么？

　　◆ ◆ ◆ ◆

　　摆脱罗嗦祭酒老头，已是后半夜。龙妖委委屈屈踱回殿内，抱着笤帚生闷气——凭啥骂我“不识抬举的东西”？肉嘟嘟的唇一撅——老子十五年来不够乖么？哼叽着一屁股坐地上，翻着白眼：真像早些年那般真不识抬举，你这偌大藏经阁还能太平了？不由愤愤，忽而一愣：早些年？

　　原来、龙妖是没有记忆的——一觉醒来便只身躺在雷公殿玉石床上，面前是一挥舞金锣的干瘪后生，见他醒了毫不客气地便用金锣狠敲他脑门，边敲边骂：“不成器玩意，这下开心了？活该遭雷劈！”立时被打地抱头鼠窜，只差抱人大腿：“爷爷哎，敲傻嘞~！”然那人追打大半时辰终才罢休，扶着瘸腿喘气：“娘_的，傻了才好，TM省心。”后来龙妖才是：原来自己是个执念前尘、怒犯天条的货！本应处死、奈何柳藤妖仙不怕雷劈，眼前这孟姓雷公只好找玉帝求情，玉帝大度法外开恩令他消退记忆便可保住小命。于是闹剧至此，龙妖以后就可以在孟雷公府上混吃等死了。呃……？这就安排了他的终生？！一想以后都要屈于孟雷公“金锣淫威”下，龙妖哪里肯干，待一日孟雷公出门，这厮居然胆大包天窜上玉殿，双膝一跪开始哭诉。玉帝看他模样就跟瞧着西洋景，嘴角抽搐问其缘由。龙妖其实也不知自己想干啥，冲口答道：“死要死个明白，这般小人不依。”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靠，丫不是还执念旧缘吧，赶紧的拉出去砍了！！玉帝淡定的瞳眸瞬间紧缩，却猜不透心思摸着下巴端详下跪妖物，末了倒是大手一挥、眉梢含笑，撂了句：“藏经阁有你所求。”便着人喊来祭酒老头，带这狗玩意儿去修身养性，自此算是打发了。龙妖起先字是不服气，可后来醒悟自己只剩烂命一条，还能折腾啥？

　　可回想起刚才祭酒指着鼻子训他的模样，不由有些气闷——我不识抬举？老子不识模样您还没见着呢！！忽地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张纸条，哎~？！

　　展开怀中那种发黄纸片，突觉心跳有点加快，本来他已不准备去读这书了，可祭酒那一番劈头盖脸挂他面皮的怒斥和十五年来忍辱偷生，又让这小妖在被这“活死人墓”磨的差不多的性子又生出反骨棱角来——爷是不记得了，可爷没说让你们人人能踩爷头上来！不知哪来胆色，疯劲上头，索性正大光明对着蜡烛看起不知何人笔记的蝇头小楷……

　　只见上面写道：

　　『陰沉聻乃何物。且听我慢慢道来——天界神兵、人界宝刀，地府自然有冥器。“陰沉聻”便是地府中由聻与陰沉木合锻而成的最强冥器。』

　　霍！这厉害啊！

　　『而聻，相传是鬼死后的东西；人怕鬼，鬼惧聻。陰沉木，法器一种，与桃木吸阴类似，只不过段数大大高于桃木。聻和陰沉木：一为至邪一为至阴，常被地府鬼差寻来、经九九八十一天狱火淬炼，锻成冥剑，为历代钟馗勾取厉鬼冤魂所用。
　　说来轻松，聻和陰沉木却都是随缘不可强求物——鬼不能被“杀”，只能如“凤凰涅槃”般经千年痴恋不散，最终化聻重生；而积于泥土之下的陰沉木，也须千年沉积，才能形成锻造冥剑所需的至阴之木，虽为木头，却能耐得住狱火。』

　　看到此处，龙妖骤然狂笑，十分猥琐。“啊哈哈，耐得住‘欲_火’。莫不是袁朗乃个柳下惠是也？”——下界正在踉跄往南方奔袭的男人猛地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差点呛出内辅重伤的污血数口。停下来扶树呆愣：谁骂老子？！

　　然无知者无罪，龙妖继续在天上喜盈盈的读。
　　『如此说来，众位看官便知道这“陰沉聻”的原料有多么地难得了。』恩恩！

　　『可这并不是最难的部分。笔者考证、因聻是有意识的，把一个大活人扔到炉子恐怕换谁都不愿意。况且涅槃重生法力强大的聻？所以每代钟馗更迭，便得损耗上千鬼将才能迫使一只聻就范。当聻与陰沉木心终于凝结到一起，所生浑身阴邪剑灵，便能瞬间将陰沉聻的价值提高到纵横三界的神兵等级！所以陰沉聻，谓地府最强冥器，名副其实。也因此，千百万年过去，只炼成三柄。三柄皆为三代钟馗随身武器，一柄被折，一柄随二代隐遁。

　　而这个第三柄，逃。』逃？

　　『第三任阴沉聻袁朗，杀死第三任准钟馗，伙同帮凶私逃地府，隐遁人间，一逃一千年。关于原由，却无人知晓。』龙妖有点惊讶的摸摸下巴……好家伙，丫胆儿真肥！这钟馗都敢杀，地府也敢逃！却忘记现下正偷看天宫禁书这位爷，您胆子也不小吧？

　　纸条上文字，到此处便完结了。读完条上字迹，龙妖背架沉思——回想那章一中所言，这袁朗也是个人物哈——杀钟馗、叛天界，好气魄！然究其原因，龙妖却没甚兴趣，只因一来他天生反骨，不守规矩还需理由？二来设身处地，小小无品扫经阁的，哪能和人却意气风一代剑灵比呢？

　　可男人总是有些英雄情结的，龙妖抬首望着窗外明月，突然，就对这“强大的剑灵”，有些个欣羡。

　　突然心下痒痒，舔舐嘴唇：要么，咱接着看书？追逐英雄与自由，怕是男人永恒的主题。索性心意已定，反骨到底！屁股一磨，从旮旯里摸出八角木盒。躲在厚重书架背后，二度翻开「修罗折」——

　　◆ ◆ ◆ ◆

　　然章二说的却不是阴沉聻袁朗了，而是……『话说一位与姑苏城东大有关系的贤人：名唤高城、表字庚仪。』

　　龙妖奇怪，可看到“姑苏城东”，又来了兴趣。原道经阁诗集有云：「苏州好，葑水种鸡头，莹润每疑珠十斛。柔香偏乳盈瓯，细剥小庭幽。」说是苏州城东葑水鸡头果，水润如玉、小小庭院中剥开、香煞十里。早年读到这，龙妖都不觉用衣袖抹口水——也就这点出息。可就因为吃的，龙妖对姑苏东城总有一份别样“感情”。才看第一句，便对这“高贤人”心生好感起来。

　　『提及东城，不得不说那以根雕假山称奇、重楼古玩云集之宝地——藕园。此园前朝总督所修、分东西、中贯桥楼，布局精巧如谪仙手笔。寓意更佳，取“藕园住佳偶，城曲筑诗城”之意。高城觉得好，便买了下来。
　　到此，高员外究竟何许人？东城知名古董商是也。也是大有来头滴~十八岁前高城可不这样：说好听、不拘小节江湖客，说难听、耿直过头东北汉。自己是个武痴、家中却是地道生意人，本不愁他接手，便跟着师傅四处周游。奈何突变陡生，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弥留之际恳求孩儿：“不能光练武不着家，把你爹一辈子积蓄败光喽……”

　　高城孝顺，看母亲如此，不经潸然泪下。撩袍便跪倒床前、劈掌断剑。母亲震惊、含泪微笑，随即溘然长逝……等到白幡高卦考妣合葬，高城这次对着椿萱留下的一屋金条银票面面相觑——他压根就不懂生意呀！可答应母亲总也不能坐吃山空。微微琢磨，便决定——下江南。

　　理由简单，只因：「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一夜春风，又绿江南岸。」臭小子居然篡改白居士的词！

　　其实是高城早年行走江湖随师父见识了诸多珍奇玩物，又有美女秦淮的诱*惑，经商立足之地舍姑苏其谁？也是年轻、居然大脑一热，就这么带着全副家当兴冲冲的南下置了藕园做起古董铺来！』

　　到此处，龙妖不由拍案叫绝——小畜生真当是性情中人！对胃口对胃口。
　　然眼珠子一转，龙妖却又猥琐十分的笑起来：这主儿也是个把四大名著、各色演义小说、风流艳史文集阅便的货。那莫非此时高城击掌断剑……是说，袁朗才是他命定兵器？啊哈哈，缘份哪！

　　有了期许自有了追求，龙妖便兴致勃勃继续往下看去——

　　『像高城这般少年郎，初生牛犊、未行弱冠、便置业甚广；又不知怎生打点，难免被坑蒙拐骗。何况一百单八行，最最复杂古董行！果不其然，初来咋到、不仅折本亏空、藕园更门可罗雀。犊子心下不爽，但也该他命中有数，否极泰来，遇见马小帅。
　　马小帅又何人？后藕园古董行第一掌柜。且说那日赤字当头、高城心烦气躁，索性关了店门上街热闹、不想生意亏了宵小都来欺负，被个小白脸当街一撞，才反应过来——荷包没了！嘿~！小贼！高城登时飚上了火，扭头气壮山河的一声大吼：“哪儿跑！妈的给我站住！！”不管大街之上，居然轻功一甩、拔足便追。

　　怪他行伍之人，一嗓子已把荷包小贼吓的哆嗦，初为君子、小帅显然脚下蹒跚。当高城翩翩佳公子形象毁于一旦时，就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后面的故事，可不就在“猫熊”和“卖*身”之间徘徊么？龙妖抖着二郎腿笑的打跌。『原来马小帅也不简单，高城要揍丫，丫居然吴语嘎达出一句：“阿拉个鬼！！侬腰上咋地别个假玉塞~？！！”——是个双眼除了古董就别无他物的主儿。话一出口，得，高城拎着可怜滴伢便去典当行要打架——原来藕园巨资难凑，高城用家传玉佩抵押，未想周转资金赎回玉佩，居然被换个假。也怪马小帅机灵，主簿出身古董行家，一来二去居然帮高城忽悠回玉佩。自此算是给高城一天大人情。

　　『然此番做作自有计较。原道马小爷牙尖嘴利在道上得罪兄弟，被断了生计，上街偷儿实属无奈，遇到高城大款，还不赶紧抱大腿？』龙妖摸摸下巴，恩……小帅其人不仅有头脑还很有眼光！
　　『而如此一来，高城便请了小帅喝酒，小帅还捎来了兄弟小宁，一番哥来弟去、吃酒到憨。高城居然拍着小宁小帅的肩膀认了“哼哈二将”，说以后就共谋大业了。“三个诸葛亮顶得一个臭皮匠”——一晃便六年过去，自小宁小帅加入，藕园西院挂牌的“独缘寨”古董斋居然日渐红火起来……怪哉怪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