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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托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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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州之战已经结束了,辰军与起义军胶战三日,起义军胜。战场满目疮痍,血腥味腐臭味冲天,很多士兵连张马革都没能盖上。
一为士兵在给他们收尸的时候,看到一为死去的兄弟衣襟露出一角桃花发簪。
士兵拿出来把上面的血都清理干净放到了他的旁边。放发簪的地方还有着一封信,大半都沾满了血。他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撕坏了,另一半紧紧地粘在衣服那,他很努力地辨认才看出来信封上写着母亲,亲字已经被撕了一半。
三皇子赵清徽登基为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战死将士的家人发抚恤金。
清点到一位沈姓将军的时候,旁人告诉他,沈小将军已经没有家人了。
沈将军?
“他父亲是镇北大将军吗?”
“回皇上,是。”
赵清徽负手而立,“沈家倒是满门忠烈。”
俞国与辰国在宛州签订《宛州条约》,以洛水河为界,划分俞国辰国。
俞国用了三年的时间发展经济,训练军队。
辰国也用了三年时间稳定局面。
月华城郊别院,雨打芭蕉,竹海翻涌。
钟歆诚躺在躺椅上,檐下挂着只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说来也奇怪,这风铃一挂上只要有风就回剧烈地响个不停。
辰国人认为风会把对逝去亲友的思念带去地府,若是风铃响,便是故人归。
辰国皇帝鸟尽弓藏,局面一稳定便给了钟歆诚个虚职,无权过问朝政。
沈则灵是怎么死的?是钟歆诚亲手了结的,长剑穿心,医治无效。
在战场上看到沈家军的那刻,钟歆诚便知道他早就把项翎令交了出去,在宛州战场上看到他,听着别人叫他沈小将军,钟歆诚才知道他不是沈岸然旧部,而是沈岸然的儿子。
他父亲因我而死,他故国也因我而灭,又怎么会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
最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听着雨声。
钟歆诚有过一刻的后悔吗?
“大哥哥好厉害!”沈梦漪和沈梦圆在拍手欢呼。
钟歆诚不知怎么在梦中看到了一段情景。
少年沈则灵斩落一树梨花,把每片花瓣都断成两半。他嘴角带笑,迎着春风,在夕阳光下拿长剑斩下最高、最旺的两枝梨花,修剪完杂枝别在了两个妹妹的发髻上。
落英缤纷,沈梦漪拍了拍落到他头发上的花瓣。
沈则灵甩了下马尾,爽朗地笑着,有着一股少年人的清澈。
画面一转,沈家匆忙逃离雁栖,沈则灵骑着马,拿着剑掉头回城。
城墙上悬挂着俞国皇帝和几位将领的人头。
沈则灵狼狈地回到沈家车队的时候却看见队伍散了,二妹妹抱着祖母哭。
“我明明抓住三妹妹了,明明抓住了……”
有风刮过,视野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撞入眼中的却是沈则灵担忧的神色。布条绑着的长发垂在他肩膀上,他也没去搭理。
“诚兄你可吓死我了。你都烧了一天了。”
在那之前,沈则灵的沈字玉佩不知在哪弄丢了,自己一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找。
一个小孩在河边打水漂,沈则灵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我的玉佩吗!
他冲上去,玉佩跳了五下,沉入河底。
沈则灵抓住小孩的手臂阴沉着脸,“那个是我的东西,你给我捡回来。”
小孩挣脱了几下,“放开我!那不就是块石头吗!河水这么深要捡你自己去捡!”
“不就是块石头吗!对孩子这么凶干嘛!”浣衣的妇人一把把他俩分开,“要是我孩子溺水了怎么办!”
孩子一下子哭了出来,喊着:“娘,他不讲理。欺负我。”
妇人呸了他一口,带着孩子衣服离开了。
沈则灵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就跳进河里。
刚下水不久钟歆诚也跳下来了,一起和他找玉佩。
下了水就病了。
沈则灵端着买来的粥,“是我喂你还是自己来?”
“自己来。”
钟歆诚端着粥喝了口就被烫到了,然后把粥放到一边,等它凉。
钟歆诚:“你带我去医馆了没?怎么这里这么破?”
沈则灵:“有破道观睡算好的,陶神医治的你。”
陶乐四处行医得了个神医称号。她带着一支白玉萧,两封边已经毛茸茸的信周游列国。
“她以前也治过我,说来也巧,我那时也发烧了,她在雪地里把我捡回去,算是朋友。”
钟歆诚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还有点晕晕的,“她还在吗?我去谢谢她。”
“留了几服药就走了。我去烧点水给你煎药,乖乖喝粥。”
他刚才迷迷糊糊地叫了我一声大哥。
宛州城里,沈则灵在街上询问有没有见过他妹妹。
他感觉到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是于统领。
于仲带他去了个面馆,两碗面上来,谁也没动。
沈则灵:“于伯伯找我什么事?”
于仲叹了口气:“沈少爷,沈将军说得没错,你真真是天真得愚蠢。要是当年沈将军肯听我的劝,带着你去东北吃风,好好磨练一番说不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你知道跟你一道的人是谁吗?”
沈则灵:“他是个商人。”
“错,大错特错。他是辰国皇室。我点到为止,你自己悟。”
沈则灵满脸的不可思议。
于仲才开始吃面,沈则灵见状也开动。
于仲趁着吃面的间隙跟沈则灵说:“现下我们在南方起义。”
沈则灵:“我也去,哪怕当个士兵也是好的。”
于仲:“沈少爷,你可是正经武举,你父亲还是镇北大将军,不至于是个士兵。你就安心待在他身边,辰国皇帝会起复他的,你给我们带情报就行。”
画面消失,钟歆诚见到的是沈则灵身着丧服,披散着头发,赤足站在泛着荧蓝色微光的河上,脚边漂着四盏河灯,三盏四方河灯一盏莲花灯。
“你……还好吗?”
沈则灵目光如包裹着冰雪的寒风看着他,“不好。”
钟歆诚想靠近,但是怕一碰沈则灵就再也不见了:“你给我托这些梦是怎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来的路上想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托给你了。”
钟歆诚:“你恨我吗?”
沈则灵:“恨。但为国捐躯,无悔。”
潺潺流水不知要流向何方。
沈则灵:“能撤了监视我妹妹的眼线吗。”
钟歆诚:“好。”
沈则灵:“把那风铃也取下来,响得我头疼。”
钟歆诚:“依你。”
一人一鬼相对两无言了一阵,钟歆诚缓缓道:“我下来陪你好不好?”
“不好。”
“这可由不得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