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陷入修罗场后师尊急了》衾寒月暖

2、第 2 章

　　这座小院是望清亲手搭建的。

　　当年望清向师门坦白，与他相恋一事，二人被扔到后山的一处极寒洞穴之中，关禁闭。

　　望清是变异冰灵根，自然不畏寒冷，可他不是，在那处洞穴之中实在熬不住。

　　这里所用的木材都是望清一根一根亲自挑选砍伐，都有他灵力留下的痕迹。

　　正重温着曾经的那些过往，一只传音符折成的纸鹤飞入。伸出手，灵气微动，那纸鹤便落入他的掌心。

　　“兰渊，我是陵游。”

　　记忆里对这个名字倒是并不陌生，陵游是隔壁四峰峰主弋阳的道侣，原主往年吃的那些丹药，大多是经过他的手，从他的师门碧云丹宗所购。

　　碧云丹宗专门培养丹修，他们把控了这方世界所有的丹方，其他宗门只能选择购买他们炼制的各类丹药。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交易，原身与他来往较多，至于宗内其他人，基本不大瞧得上原主这等靠磕丹药结丹的货色，自然也就不会同他有什么交情。

　　多半是前几日他初醒，缺席了召开的峰主会，所以掌门下达的指令只能由其他人转告，这差事自然而然落在陵游的头上。

　　而九峰有专门的阵法，这阵法还是他当年亲手布置的，除峰主令认可的九峰弟子，其他人等一概无法踏足半步，也就难怪陵游会选择传音给他。

　　“各峰新弟子要举行一次比试，挑选出一批剑术优异的弟子，让他们与其他各宗弟子一起，去山下历练。弋阳让我转告你，掌门的意思是，你是现任的九峰峰主，往年也就罢了，今年你最好是赶紧想想办法，至少派出一名弟子参加。”

　　兰渊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碰巧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重新网罗合适的人选，亲自指点教导，早日培养出化神期的弟子，尽快让天梯重开，好回到上界，才能解决未尽的那些恩怨。

　　“不过想收到合乎心意的弟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修行者，首要的便是看他的天资，即灵根。

　　就好比一个容器，灵根越少，品质就越高，代表它的储量更大，可以吸收的灵气也更纯净，修为就更容易提升。

　　像五灵根这种废灵根，本身容量就小得可怜，还要分散给五种不同的属性灵力，要想提升修为，自然困难得多。

　　一个人最终能够达到何种境界，除却灵根，还要仰仗个人的天赋悟性，比如有的人擅长炼丹，有的人擅长使剑，天赋越强，越容易领悟大道，提升心境。

　　此方世界虽小，但天地蕴含的灵气还算充裕，若是有师者引导，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各大宗门每十年会派人专门到凡间，寻找有灵根的孩童收入宗门做弟子，清川剑宗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跟其他八峰相比，九峰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去处，若他是那些新弟子，必定会更倾向于拜入别峰。

　　别看他有个好像对他万般宠溺的好师尊，其实手里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灵石也没多少，想拿点见面礼哄个资质好的徒弟都困难。

　　“唯一能送得出手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了。”

　　兰渊摩挲着腰间所佩的峰主令，轻叹了一声，即便他敢送，只怕也没人敢收。

　　“看来就只能全凭我这张脸和这张嘴了。”

　　希望虽然渺茫，不过出门多看看风景，权当踏青也不错，毕竟他可是死了快千年之久。才侥幸活过来的亡魂，能够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件极其值得高兴的好事。

　　首先，自然是就近，先去外峰碰碰运气，今年已经带回宗门的新弟子还未来得及拜师，他还有机会。

　　一到外峰的地界，本来听见管事说有一位峰主驾临，大家还挺热情地凑上来。

　　结果一听说，是九峰峰主，顿时一个个都找借口打起了退堂鼓，底下都在小声议论。

　　“九峰？咱们剑宗还有个九峰呢？入宗门的时候，怎么没听接引的师兄师姐们提起过，不会是骗人的吧？”

　　“是有个九峰，在四峰后头，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后山，偏僻得很，那地方常年笼罩着雾，一进去就会晕，邪门得很，长老还警告过，叫咱们这些修为低微的弟子不要靠近。”

　　“而且这个九峰峰主，看着身板挺单薄的，实力多半和其他峰主完全没法儿比，他自己都这样，能教好弟子？”

　　“而且我仔细瞧过了，他身上什么值钱的法器都没有，大约也没什么家底，虽说咱们剑修的花销是比别的修士少，但修行少不得是要花灵石的，真要是成了九峰弟子，岂不是要跟着一块儿过苦日子？”

　　“虽然宗门给咱们每个弟子月月都会分一笔灵石，但也只是勉强够用，待在外门，好歹还方便接一些任务做补贴。”

　　“我从其他峰的师兄师姐嘴里，倒是听说一些关于九峰峰主的传闻，都说他那金丹期的修为看着唬人，其实全是磕丹药磕出来的，花花架子动不得真，真的比试起来，连个筑基中期的都打不过。”

　　兰渊虽然灵力受阻，但境界还在，他们偷偷说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身前不久确实在一处秘境内，与一位筑基期的佛宗弟子起了争执，想仗势欺人不成，反被对方重伤。再然后，醒来的就成了他，也不知道原身是不是叫对方给打死的。

　　不过他又不是原身，自然不会去找那弟子的麻烦。

　　他以前的那位老情人，现在的好师尊，面都没露，虽然说是在闭关，但他的洞府就在九峰，他的徒弟在房间里躺了好几日，他却问都没有问一句。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多管他的闲事。

　　虽然被众人议论着，但当事人依旧维持着温柔谦和的笑容，淡然地坐下喝完那杯管事端上来的茶，才悠然起身离去。

　　倒是有人因着他的这份沉静，略微对他有所改观。

　　“有一个这么温柔还这么好看的人做师尊，不也挺好的嘛。”有个年纪十多岁的小姑娘望着他步履优雅的背影，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我说这位师妹，你是来修仙的，还是来看脸的？温柔好看有什么用，听我一句劝，得有实力，有资源，对你有帮助的师尊，那才是真的管用！”

　　已经腾空飞离外峰的兰渊，这会儿心里正琢磨着自己下一步该去何处收徒的事宜。

　　“看样子，我在宗内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还是得自己下山去找。”

　　行至宗门口，却瞧见有个固执的身影跪在那儿，兰渊知道他进不来，又见他嘴唇干裂，能猜到他在此处的时间必定不短。

　　宗门设有出入阵法，只有佩戴代表清川剑宗弟子身份的牌子，才能顺利通行，这还只是其一。为了防止宗内弟子偷跑下山，门口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守门人。

　　兰渊收了灵力落地，大门的旁边，一个茅草搭的小亭子里，正躺着一个衣衫褴褛，须发散乱，看不清面容的老人，看着跟凡间寻常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不过可别小看了对方，这其实是一位元婴期大能。曾经某一峰的峰主，他将峰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弟子之后，主动跟掌门要来的这看门的活儿，也不闭关修行，整日只躺在这里睡大觉。

　　“兰渊见过师兄。”

　　虽然原身跟面前这位寿元相差好几百年，可他师尊的辈分高，二人确实算同辈。

　　对方咂巴了两下嘴巴，缓缓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才醒过来，看清他似的。

　　“是小师弟啊，又要下山去？”

　　“是，下山去看看能不能收几个徒弟回来。”兰渊温和地笑着，不紧不慢地与对方闲聊。

　　那老人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跟他解释这些，又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才开口。

　　“这样啊，门口倒是站着一个现成的，我跟他说新弟子招收已经结束，让他下次再来，可偏偏怎么赶都赶不走，这都跪了三天了。你要是不嫌弃，干脆带回去得了。”

　　像是有点担心他真的会嫌弃，守门人还找补了一句。

　　“灵根应该还行。”

　　兰渊顺着他的目光，把视线挪到门外，因为阵法的缘故，外面的人是瞧不见宗内的，从外头往里边看，只是一座寻常的深山。

　　但对方却固执地盯着里边，让兰渊有一种对方似乎知道自己看见的都是幻象的错觉。

　　“好啊。”

　　守门人听他如此干脆地应下，诧异到踩着他那双破了洞，露出脚趾的草鞋，绕着兰渊转了两圈。

　　“嘶……这也没被夺舍啊。”

　　心猛地一跳，兰渊垂下眼，脸上依旧维持着不变的浅笑。

　　“既然师兄亲口说他还行，兰渊自然相信。”

　　“以前可不见你听我的，让你别溜出去，你回回一跑就没影。”

　　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守山人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了他那茅草亭子里，顺势往床上一倒，背对着兰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兰渊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迈步走出了宗门。

　　落在外头跪着的青年眼里，便像是他突然出现在原地。他痴痴地看着兰渊，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似的。

　　不过兰渊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攥着，应该是太紧张了。

　　“你看见我出现，似乎并不惊讶，所以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修仙？”

　　“……想。”三日滴水未进，青年的声音很干涩，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你很有毅力，那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仙缘吧。”

　　兰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递到对方眼前。

　　这是专门用来测试灵根数量以及属性的，才从外峰的管事那里拿来，本来他就没有抱多大希望能够在外峰收到合乎心意的弟子，他要的可是天资佼佼者。眼前这个倒是符合。

　　方才他已经用神识扫了一眼，应该是个单灵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属性的。

　　还来不及开口告诉对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没想到他就已经把手放了上来，闭目凝神。

　　紧接着那阵盘亮起，显出一道雷电。

　　兰渊挑眉，竟然还是个难得的变异雷灵根，简直是捡到宝了，难怪方才那位都忍不住为他说话。

　　“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兰渊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弟子拜见师尊。”

　　兰渊一抬手，他新收的大徒弟就被灵力托起，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叫惊鹤。”惊鹤执着地盯着他，眼眶通红，眼底还闪烁着泪光，但他还是努力牵起两边的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惊鹤，好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肯定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兰渊顺势将手里的法器收入储物袋。

　　惊鹤的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又再次抿紧，神色微微黯然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这是师尊您亲自取的。

　　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他跪在山门外，整整三日，那门后看不见的老人才终于好心开口劝他。

　　“你来迟了，山门已闭，就算你跪死在这里，老朽也不会放你进来的。小伙子，你十年后再来吧，记得下次千万要早些。”

　　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最后倒在地上，后来他恍惚间看见了一片干净的白色衣角。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伸手抓住了那片衣角。

　　“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等他醒来，人已经在宗内的外峰，管事说已经给他测了灵根，以后他就是清川剑宗的弟子了。

　　可无论他怎么打听把他带入宗门的人是谁，管事都一直三缄其口，反而给他介绍实力雄厚的峰主。

　　“过几日，你们这些新弟子就要面见几位峰主，正式拜师了，你是单灵根，还是极其难得的变异雷灵根，哪怕是想拜入掌门座下，也是足够的。只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千万别去九峰就对了。”

　　不单单是管事，就连其他新弟子也都对九峰避之不及，他很快就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其中的诸多原因。

　　后来，他见到了掌门和峰主们，也见到了那片熟悉的白色衣角，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弟子？”惊鹤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师尊当时的脸上温和中带着几分诧异的笑容。

　　师尊把他带回九峰后，询问他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没有名字，爹娘生死不知，从小养在大伯家里，对他的称呼，通常是小杂种之类的辱骂。

　　不想让师尊知道他的不堪过往，惊鹤脑子里突然想起水滩上姿态优美的野鹤，就编了个谎。

　　“小鹤，我叫小鹤。”

　　当时师尊想了想，笑着对他说：“那为师也祝愿你以后能够一鸣惊人，你就改叫惊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