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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陆昂山站在书房里,目光扫过一墙藏书,真是眼花缭乱。

      “你有空多看点书”,颜静正在把摞在桌边的书一本本整理到书架上,回头瞧见陆昂山在旁边晃来晃去,恨铁不成钢。语文老师的儿子,竟然不爱读书。

      “看啊,你是没去我公寓里看,床边一摞一摞都是书啊”,陆昂山忍不住反驳。

      果然母亲从学校里带回来的火力不时就要波及到自己,陆昂山觉得十分不公平。

      颜静忙着手里的活儿,眼皮都没抬一下,“漫画书?”

      陆昂山没声了,不接话,装模作样从书架上抽出几本,“陆老师,你这几本书我借走了啊。”

      嘴里又嘟囔一句:“别再嫌我不看书了。”

      颜静站直身子定住,朝向着儿子,皱眉:“不是唠叨你,多看点儿书难道对你工作没帮助?”

      “知道了”,陆昂山耸耸肩。

      见母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陆昂识趣退出了书房,到客厅等待。

      陆家母子十四年前就搬到了泗源路的嘉园小区,这间房子并不大,仅有九十坪,虽已住了十余年,却丝毫未见杂乱,屋子里的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客厅里铺陈浅色木地板,阳光照耀下纤尘不染,归功于主人日日勤劳打扫,墙壁也不见过多装饰,只是光洁单调的白色墙面,所以屋内装饰谈不上有什么格调。但可贵的是,细节处却呈现出丝丝点点的惊喜:一盏小小水晶吊灯在客厅低垂,折射出七彩光芒;阳台上布满时兴绿植,一派生机盎然;还有从古董摊淘来的几样青瓷花瓶装点主人每日生活。

      颜静时常说的一句话是:“人就该活得像盆植物,就算有一天缺枝少叶了,有根有水有太阳,就还能活下去”。陆昂山每每听及此处,总是夸张拍手叫好,啧啧赞叹人生真理果然总是以朴实的语言道出。但陆昂山其实内心并不好过过,因为他知道母亲就是那株缺枝少叶的植物。

      陆昂山站在客厅里,望着角落里一家三口曾经的合照。母亲脸上早就镌刻下岁月的痕迹,虽然她本人并不甚在意,自己也从单薄孩童长成了勇闯社会的青年。十四年后,父亲成为唯一缺席的那人。

      陆昂山收回目光,自嘲般的笑笑。再过二十年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又会变成另一幅模样?陆昂山不敢细想,只隐隐觉得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相伴总是难以实现的童话。

      “走吧”

      转眼间颜静已收拾停当,捧上准备妥当的花束来到了门口。

      空气潮湿,墓园的松树隐没在还未消散的雾气中,陆昂山怀中捧着花束跟在母亲身后 ,一步步拾级而上。

      “老陆,今年我们又来看你了”,颜静在一座墓碑前站定。

      陆昂山把花束摆好,恭敬鞠躬,“爸”,算是打招呼。

      “阿山争气,没被浮华遮住眼睛,我去影院,真觉得大屏幕上那人不是我儿子了”,颜静笑笑,觉得自己这把年纪,还如此认真似乎有些好笑,“战乱时候的孩子们日子真可怜呐。”

      “爸,那我明年争取拿个影帝,回来把好消息告诉你”,陆昂山大言不惭。

      颜静斜睨他一眼,“你儿子,刚夸一句就飘飘然了。”

      陆昂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颜静又低声絮语许多,不外乎一年来旧友亲朋的人事变迁。譬如,当年最善钻营的老韩战战兢兢半辈子,偏被女妖精迷乱心神,生意也出了问题,人到中年落个妻离子散,不知还能不能东山再起。讲罢,颜静沉默一阵。

      “人到中年,有事也变无事了。我常想,如果你还在,十四年前可能也不过是我们人生中一段掀起过波澜的意外而已。说不定我们某天回首往事,还能有千帆过尽后从容平静的笑容”,颜静面容哀戚,“人生没有如果,明年再来看你。”

      陆昂山鞠躬道别,心里默默补一句:“陆康先同志,小陆同志明年再来。”

      人气儿在这儿是停留不久的,能留下的,就只有一束专奠故人的白花儿。

      二人驾车返家,陆昂山路上不忘问母亲上次百泉寺是否偶遇老宋。

      “你呀”,颜静伸出手指头点点儿子脑门,“给我老实点”。

      “老宋日理万机,听说你去百泉寺这不也去了,多感人呐”,陆昂山抽泣一声,佯装感动落泪。

      “怎么,主动给老妈找晚来桃花? ”,颜静无奈笑笑。

      不恼,看来有戏。

      “你儿子眼尖,老宋正经挺不错的”,陆昂山认真讲。

      颜静不置可否。十几年来蹉跎了自己的岁月,只一心将儿子拉扯带大,现在儿子已长大成人独当一面,而她却难从过去抽身,还未想过是否另觅一人共老。

      虞沅昨日就已返家,虽然暂时逃离了校园,但那里生出的鬼魄却有千里追踪的神力,嗜血啃骨,狠毒异常。

      虞沅伏在书桌上,双目倦怠无神,伸手啪一声合上电脑。

      真是厌烦之极。

      虞沅伸伸懒腰舒展筋骨,眼皮都不抬,随意拾起手边一本书晃到眼前,又痛苦闭眼,她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七个大字真是刺眼。结果书又被扔在一旁。

      “你干嘛呢”,虞敬澜瞧着乐,“要看书不要啊?你说你整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几个小时,看累了还坐牢那只椅子不挪窝。我看大房子对你用处都不大,书桌那一平米足够盛你,我未来女婿应该能偷偷乐得清闲,不必勤勤恳恳为一间大房子奋斗一生。”

      虞沅耸耸肩,不在意:“命中无金屋豪宅我不在意啊,但妈妈,你落伍啦。责任带来权力, 有钱才能有底气。你说婚姻破裂的时候,是不是都是依靠丈夫的娇妻丢下矜持,声嘶力竭地诘问负心男?”

      “讲不过你”,虞敬澜无奈摇摇头。

      女儿养得,越读书越伶牙俐齿了。

      虞敬澜望向窗外,早上还阳光四射霞光万道,此刻天空却乌云密布难辨时间。

      虞沅看着母亲恍然失神的样子,善解人意,开口提醒母亲:“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虞敬澜的思绪被女儿的声音拉回,连连道好。

      天光正悄无声息隐身,预备静心蛰伏再卷土重来。但黑夜却还未曾占得上风,此刻再算不得白昼,但你也很难把它认作夜晚。沿路霓虹灯亮起,将将趁着逝去的光线艳丽生姿。就是在这样一个彷徨无依的时候,虞沅驾车从渝西东路驶过。

      虞沅悄悄转头望一眼身旁,虞敬澜怀抱一束鲜花,额头抵在车窗上,神色木然,不知心内又被何种妖魔鬼怪啃噬。

      虞沅心下恻然。恍惚中觉得自己和母亲此刻的身份也如同车窗外的时光,暧昧不明。

      时光培养出默契。直至墓园,两人也不过是将花束轻轻搁下,不和故人倾吐心声,也不互相交谈。
      唯一的一句话,是虞敬澜墓前伫立片刻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走吧”。

      虞沅临走前瞟一眼墓前并排的两束蓬勃的花束。一束黄白相间朴素菊花,另束花包裹玫瑰和百合,只可惜均是白色,否则一定瑰丽炫目。

      虞沅返家后发现早些时间陆昂山发来的消息,问她本周天可有时间。这时间选得好,周日都闲散无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也一样,于是回复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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