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季若离》日落阳关

84、清道夫

　　林海儿抖的不成样子，昆丁抱着她回到房间时她还在抖。他用条薄被像裹小孩似的裹着她，把人放在床上轻拍着她的后背。渐渐地，林海儿体温回升，人也从惊怖中纾解出来。

　　“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昆丁：“哪样？”

　　林海儿不想回忆刚才的画面，她狠狠地闭了闭眼，转移话题道：“査赞说我只会在这里住两个月，他没骗我吧。”

　　昆丁闻言一笑，他不想骗她所以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海儿，你哥哥说得没错。不想被野兽吃掉，只能当野兽。今天有人因你而死，明天他们的家人就想你死。你不能一见死人就发抖，因为你的恐惧会让野兽变得更强大。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表现在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你会吓尿。”

　　林海儿瞪了他一眼，美人嗔怒，侠客停箸。这一眼，让昆丁低头吻了她，被裹成粽子的林海儿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待昆丁吻够了，放开人，起身对她说道：“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经这么一闹，你的哥哥们不敢来找你麻烦了，你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你还是要尽快适应这种环境。”

　　林海儿明白过来，査赞不会放过自己：“他为什么非得要我当他的女儿？”

　　关于挡煞这件事，除了巫女和査赞本人而外没人知道。昆丁摸了摸下巴，揣测道：“可能是你十五岁就敢制毒售毒吧。你要相信龙生龙，凤生凤。主拯救不了你的基因，你就是先生的女儿。”

　　林海儿翻了个身，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主不拯救的，只能毁灭。

　　昆丁离开房间，先问了断指的手下情况，再又叫安保加强宅院外围巡逻。卡布提的案子被媒体轮番报道，马家附近的村民没有不知道的。附近的巫灵都为卡布提问过巫，他是精神病不是所谓的邪灵作祟，可査赞不信。卡布提是看见形如枯槁的伊若后才犯病的，他咬死了照顾伊若的女仆。女仆的尸体被埋在后院荒丘，马家赔了钱，帮死者家人在玻璃市买了地连夜送他们离开。可宅院里的其他仆人却过的胆战心惊，分散在外围居住的村民也惶惶难安。

　　今天，有消息传出，马家宅院里又多了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女子，后院还传来女人的哭喊和枪声。附近村民都害怕，报了警。警察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打扫干净了，马家有个从不出户的病女，査赞向警察解释是女儿病好了，想要她去市政厅更换身份证件，她害怕不肯离开。所谓枪声是为了庆祝女儿痊愈放的鞭炮。

　　警察内外检查无异常，在离开的时候对査赞说如果马家小姐实在不愿离开房间，可以委托他人办理身份登记，只需要五张证件照和出生证明。査赞连连道谢，在警察离开之后，村民都还不愿离开。村民想接回在马家工作的家人。

　　査赞对着一帮人怒道：“在四十年前，你们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是马家的地，你们的祖辈谁没有得过我们家的恩惠！想造反啊！都给我滚！在合同期内想离开的帮佣，先交够罚金！都给我滚！”

　　他吩咐昆丁加大巡逻范围，临近黄昏的时候，安保们还真抓到了个企图接近马家宅院的人。昆丁接到消息赶去一看，居然是李伟平。

　　昆丁只觉好笑：“你来干什么？你不在吉隆坡守着远东，盯着林氏跑到吉打州干什么？”

　　李伟平：“我来跟先生汇报工作。”

　　昆丁：“未得召见不得来老宅，你不懂规矩？什么工作不能在电话里说。”

　　李伟平：“是关于林氏招标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昆丁：“我看你是想见小姐吧。”

　　李伟平没有否定：“我是她男友，她回家两天都没消息，我当然可以过来看看。”

　　“男友？！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昆丁嗤笑，手下会意围着李伟平就是一顿嗨揍。

　　巡逻安保中有马家旧人眼线，旧人出来解救时，李伟平被打得头破血流，两眼乌青。人被抬进马家宅院的时候，査赞正在后院要求林海儿拍证件照，要帮她办理居民证，还得再录一段自陈身份的影像。

　　査赞耐着性子一遍遍的用马来语重复：“我叫伊若.马塔其。我父亲是査赞.马塔其。我母亲是阿依莎.卧吉达丽.古兰妲姆.马塔其。我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外出更新居民证，委托家人代为办理。”

　　林海儿：“马来语太难学了，我背不下来！”

　　査赞拍了下桌子，恼道：“有拉丁文药名难记吗？你妈当年不到两个月就记下了日常用语！你会记不住！怕是只有用枪指着你才会乖乖听话吧。”

　　林海儿边哭边叫嚷：“我妈妈是林南秋，她没有那么一长串名字。你用枪打死我好了，让我去见我妈妈。我要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就不该生下我！我也就不用承受这些来自于我父兄给予的苦难。”她说完，自画圣十字，双手合十，呢喃祷告：“在高天之上，爱我们的天父啊！你是创造宇宙万物的真神！感谢你、赞美你，请以你的大能、大爱，赐予我旨意，指引我跨越苦难继续前进。”

　　査赞想给她一巴掌，他拎起林海儿的衣襟，语气凶狠地道：“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背这些异教词？！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祷告！你的天父保护不了你，你今天要是背不下你和你父母的名字，就不许吃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査赞丢下林海儿走出房间，当得知李伟平擅自跑来后他冷笑连连。他再度返回房间，对林海儿说道：“女儿，你要明白这个世上除了给予你生命的父母谁也保护不了你。你妈妈用她的方式照顾了你二十年，现在该轮到我这个作父亲的尽责了。我会保障你今后的人生随心所欲，李伟平来了，我让你看看在他心里什么最重要。你除了依赖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査赞叫人封了林海儿的口，用被子裹了她丢在沙发上，才让人把李伟平带了进来。李伟平进来的时候头上裹着纱布，还浸着鲜血。査赞看了对身边的人说道：“没有上药吗？”

　　旧部下答道：“伤口有点深，得送医院缝合。”

　　李伟平道：“先生，我拿到了华茂代理权，您交代的事，我都办下了。请让我见见海儿小姐吧。”他耽误了一天，这一天他找到林老爷子直接签了购买生产线的合同。

　　査赞没听明白，以为他说的代理权是指代销华茂旧生产线。他说道：“李伟平，还记得我最开始让你接近海儿时怎么说的吗？”

　　李伟平愣了一瞬，答道：“先生要我接近海儿小姐，以改变她对您的态度。先生，要改变人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我和海儿小姐，真心相爱。恳请先生不要强迫她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査赞站在高脚楼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忽视这个浑身血渍的男人。他讽笑了下：“你应该告诉她，为人子女，不能忤逆父母。李伟平，你的任务结束了，今后她跟你没有关系。”

　　李伟平：“先生，这句话让她亲口对我说。”

　　“你也配让小姐对你说？”昆丁手下嘲讽。

　　査赞：“李伟平，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远东医贸吗？我现在把远东医贸过户给你，你还想见我女儿吗？”

　　李伟平抽笑了下，如果在两个月前他估计会同意。然而此时此刻，远东作为中间方让华茂买下了瑞威达的生产线。远东医贸已经变成一把能刺透马家的刀，他不再需要远东医贸了。他摇摇头：“先生，我不要远东医贸，我只求您让我见一次小姐，我这辈子都将为您工作。”

　　在李伟平找到林老爷子让他签字之前，林老爷子询问李伟平是否知道做这件事的后果、问他会不会后悔。李伟平说他等了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十年难磨一剑，他会选择放弃。他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会再花十年盯着马家。这一次，若不成功，他会带着海儿离开马来。

　　査赞很是意外，他认为李伟平花了六年时间经营远东医贸是为了成为其权属人。他说道：“那如果我要你离开远东医贸了？”

　　这一刻的李伟平为査赞感到悲哀，这么多年过去，査赞还以为是远东成就了他李伟平。“先生，我只想见见小姐。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让出远东法人资格。”

　　“你还真不识抬举！”査赞的手下愤而不平想出手教训他，被一旁的老部下抓住胳臂。老部下睨其一眼说道：“先生在，轮不到你说话。”

　　“你别在说了，你滚回吉隆坡，不许再来见我！”

　　二楼露台传来林海儿的声音，査赞蹙眉，他没想到林海儿能自己跑出来。

　　李伟平额上纱布已被鲜血浸透，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林海儿急道：“你滚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伟平抬头看她，笑道：“海儿，你下来，我有东西给你。”

　　査赞说道：“有东西交给我就行。”

　　李伟平：“不，先生，这样东西我要直接交到她手上。”

　　林海儿跑下一楼，推开査赞到了李伟平身边。斑驳血渍让林海儿感到害怕，她哭道：“你快走啊，你后备箱里有伤口缝纫线吗？”

　　李伟平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包，递给她说道：“这次去瑞士拜托老同学帮忙找的，昨天才送到吉隆坡。以后就吃这种药，不会伤胃。我跟我同学说好了，每个月他都会给我们寄药。”

　　林海儿知道他给她的是天然雌激素，她在美国买的人工雌激素会促进胃酸分泌，为保护胃黏膜她还得搭配奥美拉唑。林海儿捧着药哭的肝肠欲断，她没想到李伟平会为了给她送药冒险。这一刻的她突然找到了坚持下去的理由，以前的她只是在感叹命运不公，她反抗过，也堕落过，甚至在看到査赞杀人后也想屈服。可这几盒药让她知道，自己也被人真正在意着，关怀着。

　　她猛地转身，冲着査赞吼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认我，可我能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认你！”她从纸袋中取出一盒药，对査赞说道：“我从被你儿子绑架后开始，每天都在吃这种药！”

　　“海儿！别再说了！”李伟平拉着她，却阻止不了她。

　　林海儿对査赞嘲笑道：“知道这是什么药吗？Estradiol，是从猪卵巢中提取的雌激素。”

　　李伟平想捂着她的嘴：“别再说了，海儿，会伤害你的。”

　　林海儿继续冲着査赞叫嚷：“我被他们…我子宫没了。你儿子带人L了你女儿，你女儿现在是废人一个！你还指望用这样的我笼络你的心腹？哈哈，査赞.马塔其，你儿子带人L了你女儿，你还有脸让我跟着你诵经祈祷？任谁都洗刷不了你们身上的污秽！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背那段马来话！”

　　査赞这才反应过来林海儿身上有一半是林南秋的血，她跟她妈妈一样都是宁折不屈的犟种。他颓然一滞，满腹郁愤无处发泄，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血淋淋的李伟平。查赞明白李伟平为了保护林海儿隐私才要坚持见到她，当面给她药，如果不是丢不开毒品生意，李伟平的确是林海儿的丈夫首选。

　　在场的昆丁看出了査赞的犹豫，远东医贸发展良好，毒品交易只能算重启未启。他也怕査赞将重心放在远东医贸上面，他对着那参与过绑票的手下心门就是一枪。突发的枪声让林海儿捂头尖叫，李伟平赶紧抱着她安慰。

　　査赞知道这一枪是昆丁的态度，贩毒交易与林海儿，他都想要。査赞不想因此激化昆丁与李伟平之间的矛盾，说道：“把小姐带回房间，送李伟平去医院处理伤口。”

　　昆丁走到林海儿身边，慢悠悠地把枪揣进枪套，对她说道：“闹够了，该回去休息了。”林海儿看着李伟平，他松开她说道：“我没事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听你爸爸的话。”

　　昆丁握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楼上带，把人拽进屋之后，他冷声道：“以后这种丢人的事，就不要再讲出来了！还好这里的人，大多听不懂英语。”那个被他打死的手下只听得懂马来语，以至于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林海儿照旧瞪视他，他哼笑了下：“林海儿，你十五岁就开始制毒贩毒，你说你一个有犯罪记录的女人哪点配得上李伟平？忘了他吧，安心留在马家，要说相配，你跟我还差不多。”

　　査赞走了进来，对林海儿说道：“我让人送李伟平去最近医院了，林海儿，我再给你半小时时间，你把这句话背下来。不然，我让他回不了吉隆坡。”对于林海儿，査赞除了威胁真没有别的办法。

　　林海儿放下药包，拢了拢头发说道：“不用半小时，我现在就可以背诵。你现在就叫人来录像、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