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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清道夫 ...

  •   深夜,一辆出租车疾行在通往乔治市区的公路上。李伟平手里捏着一张纸,上写了天佑我儿几个马来字。这张纸是査赞去找巫灵时候写的祈福纸。李伟平也在场,大家走之后他从神龛下取出了这张纸条,作为冒牌精神治疗师的身份证明。

      李伟平掏出香烟叼在嘴上,先点燃了那张纸再用纸上的火焰点燃香烟。

      卡布提的精神障碍在巫裔老人们看来就是中邪,早在卡布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要请巫灵为其驱邪。卡布提反对,后来情况严重至失控,卡布提来到槟城医学院治疗。治疗三年,三年未出现心理障碍,他以为槟城是他的福地,特意在乔治市开了酒吧买了房产,打算长住槟城。

      警方抓了现行,媒体还登出了他被捕时,一身鲜血的照片。时至新一届议员大选,査赞.马塔其的一系列参选活动都被关于儿子虐杀案的报道压得不敢推进。他不但要让儿子脱罪还得让他的儿子成为受害者,卡布提一定要被鉴定成间歇性精神病,而那个穿着女校服跑到酒吧去揽客的乡下女人,才是诱发他儿子发病的罪魁祸首。不管花多少钱,动用多少关系,媒体宣传、高庭审判都必须按照这个主线进行。

      査赞为了让说他儿子是食人魔的家伙们闭嘴可谓是想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尽完人事也就只能听从天命,故而在卡布提精神鉴定之前,他特意回了趟老家找巫灵占卜,占卜的结果对卡布提有利。

      李伟平开口说道:“你信巫术吗?”

      专心开车的大胡子林予安说道:“不信,但存敬畏。”

      “巫灵说卡布提此生都无牢狱之祸。”

      林予安听得出李伟平话语里的不忿与不甘,他笑了笑:“无牢狱之祸也不见得是吉卦。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都逃不出自我的因果。”

      李伟平低语:“凡事寄托在人敬畏因果的自我约束中,还谈法治干什么?信奉上苍、忠于君国、维护宪法、尊崇法治、培养德行。就只是一句口号。”

      “先奉上苍,再崇法治!我们这儿泛神信众多嘛,你跟他讲法律还不如跟他讲神明来的容易。”林予安转开话题:“我们有对应方案,你知道的,就算宣判他无罪,我们也有后手的。”

      李伟平:“没能让凶手伏法,就不是最好的结果。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们以为我们忘记了。”

      “伟平,我们的确忘记了。”林予安强调,“人只有活着才能做事。你真要盘下远东医贸?”

      “我当然想自己开一家医贸公司。可你也知道,69年起,槟城失去了自由港资格,对于华人的限制也多了起来。华人独资公司不好做,与其找巫族入股开新公司还不如买下远东医贸。”

      林予安听罢没再多话,专心开车。

      李伟平知道自己通过査赞考察,再没有马家喽啰跟踪他和他的家人。査赞回吉打老家问巫带上了他就是个信号,他终于是査赞的亲信了。

      回到槟城之后,李伟平就找了个机会跟査赞谈公司转让的事。

      “季若离开始接触国际医贸公司,如果我们现在不跟进的话会错失先机。”李伟平如此开场。

      査赞含着雪茄笑了笑,他现在困顿在卡布提的案子里抽不开身,他也迫切想要把医贸公司交给李伟平:“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是远东医贸的法人。”

      “法人?!”李伟平心里骂了句,他要的是成为所有人,也就是权属人而不是背锅侠。

      査赞拍拍他的肩膀:“你帮我做事六年,我早就把你当成家人。我也支持你追求我女儿。我这就把远东医贸全权交给你,劝女儿回家,帮我得到华茂药业。伟平,我可是在你身上寄予了很大希望的。”

      李伟平压制怒火,点头答应。这一刻的李伟平心想如果能让査赞伏法,他愿意当背锅侠。

      公司法人更替之后,他去往林氏集团槟城办公楼正式拜访季若离。季若离看着他的新名片笑道:“你真接手远东医贸了?”

      李伟平如实告之他只是远东医贸的法人,季若离抖了下烟灰说道:“我不会让华茂与马家发生业务关系,恕我这样直接拒绝你。”

      李伟平:“没关系,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代表远东医贸跟你谈代理权的。”

      季若离哦了声,很有兴趣的把人邀到小会议室。林海儿端着咖啡走了进来,闷闷不快地放在两人面前就关门离开。

      李伟平问道:“她怎么了?”

      季若离笑的有些宠溺:“她心情不好,不用管她。不过她煮咖啡的技术还是很棒的,你试一下。”他当然不敢说林海儿被分手了。

      李伟平言归正传,说道:“我想跟你合伙在瑞士成立家医贸公司。”

      季若离扬扬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瑞士药企瑞威达的生产线最适合华茂医药,我们在瑞士当地成立家医贸公司先跟他们谈代理。包括知识产权、员工培训,技术安装以及后期维护要先过到我们在瑞士的医贸代理公司手里。”

      季若离点头赞许:“可以,这样一来华茂能节约成本。你在瑞士的同学就在瑞威达工作?”

      李伟平点点头:“这是我们的暗线操作,明面上你要把旧生产线的转卖权要给远东医贸。”

      季若离:“我不想跟他发生业务关系。”

      李伟平:“你放心,马家的脏水泼不到华茂身上。我需要用远东与华茂的合作争取到査赞的信任。”

      季若离与林老爷子、林南霑两人通过电话。失去林南秋和她的实验室,药业这块也到极限。华茂(马来)药业要复工也必须是产业升级而非再度成为初级原料药加工点供应在美药厂。

      林老爷子和林南霑的意思是将在美的终端合成药生产线撤回槟城,可一旦撤回在美药厂,那在美备案的两个抗癌专利药就不再是林家的专利药了。

      林老爷子说华茂是因为战争而成立的,现在做阿片类植物碱原料药已经不合时宜且风险太高。季若离知道他所谓的风险是华茂一旦复工继续阿片类植物碱生产的话就需要买进大量罂粟原料,也就绕不开把持北线罂粟交易的马家,等于变相支持毒品运输线。

      季若离听懂林老爷子想要切割华茂(马来)药业的打算。可就算林氏集团要切割药业这块,也要高价转卖,也要盈利。华茂(马来)药业的谢幕不该定格在两家待拆卖的、没有生产能力的破烂工厂上面。

      季若离:“我在开曼有一家以我意大利身份开设的独立公司,我用这家开曼公司投资你在瑞士注册一家医贸公司。等这家医贸公司拿下生产线代理权之后,我会以华茂复工为由,向工业部申请,面向国际医贸公司招标采购生产线。”

      李伟平:“那你们家两条旧生产线就委托给我吧。否则,我没有理由邀请査赞先生参加这场游戏。”

      “好。你把代理合同交给林海儿,法务部审核通过后我马上签字。”

      李伟平走出会议室,来到秘书台,林海儿刚好放下电话。至从那天半夜接到男友电话被分手后,她就再没联系上他。

      “海儿,你哥叫我带你出去吃饭。”

      林海儿抬头睨了眼他道:“我叫外卖!”

      李伟平把公文包放在台子上,说道:“我刚和你哥谈拢代理意向,今后我和你少不了见面。赏个脸,这顿算是工作餐。”

      林海儿闻言起身,拿起挎包,走上前说道:“我告诉你,我跟你出去吃饭只算工作餐。老实跟你讲,我在美国可是有男朋友的。”

      李伟平听罢无意识地瞟了眼她的脚,今天她穿了双白色尖头皮鞋,知性干练,李伟平赞许一笑。林海儿见罢直接炸毛,她跺脚道:“你盯我的脚干什么?女人的脚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李伟平笑了笑:“我的审美正常、喜好平庸。”绝对干不出只舔人脚丫子的事。

      林海儿正要跟他走,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前男友回电直接接通。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一个马来女的声音,李伟平在场,林海儿还得装出自己听不懂马来话,分别用闽语和英语询问。

      “让我来!”李伟平接过电话,边听边皱眉,他掏出笔记本记录了一个地址。

      “什么事?”

      李伟平放下电话对林海儿说道:“一个海岸棚户区的房东来电,说是有个叫塔娜的女人好多天没回出租屋了。她家里有你的名片,所以来电话问问塔娜人在哪里。她欠了房租,房东要收房。但她房间里有些奇怪的东西,说没人付房租的话她就拿去丢了。”

      “塔娜是卡布提案死者的母亲,地址在哪里,你带我去。”

      两人根据地址一路开车来到城市边缘,海岸棚户区是搭建在滩涂上的自建屋。薄铁皮房屋搭建在木质高架上,屋下海滩上全是生活垃圾和粪便,海风裹卷之下恶臭弥漫如蒸笼。

      李伟平拦着林海儿说道:“要不你还是在车上等我吧。”

      林海儿捏着手绢抵在鼻下说道:“这怎么行?塔娜是重要证人,可不能让她失踪了。”

      李伟平先走上由木板搭建的通道,向林海儿伸出手,林海儿表示自己可以。可才迈出第一步,纤细的高跟底就嵌在木板缝隙间,单脚使劲用力一抽,高跟底外层被木板刮出黑色痕迹。林海儿来不及心痛鞋子,她牵着李伟平说道:“我跟着你慢慢走。”

      两人寻找门牌号,越走越深,七弯八拐之后他们看见一个胖大妈站在一个拐角处。见他们来了,她扯着嗓门用蹩脚的华语混合着流利的马来语喋喋说道:“要是知道她是个灵媒我是不会把房子租给她的!多好的房子,被她糟蹋成那样,我都不敢请人来打扫。你们是她朋友吗?要赔偿我的损失!”

      听见她在说话,躲在各自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大家拥堵在狭窄朽坏的通道上。每有人移动,林海儿都感到脚下的木板在震颤。她握紧李伟平的手对他说道:“你跟她说我们替塔娜支付欠下的房租,让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塔娜在哪儿的线索。”

      见李伟平问房租,房东指着塔娜的房屋直言:“我不想租给她了,你们把她的东西都拿走就行。”

      李伟平拉着林海儿走向那个最外延的吊脚楼,还未走近就是股浓烈的腥臭味,跟生活垃圾和排泄物不同的腥臭。李伟平蹙眉,对林海儿用闽语说道:“你去接到找公用电话报警,叫警察过来。”说罢他写了组号码递给她。

      林海儿:“我报警说什么啊?报人口失踪吗?”

      李伟平:“这间房屋里有尸体。”

      饶是他用闽语,尸体一词说出口也让看客们吓了一跳。林海儿听罢转身脱下鞋子跑了出去。

      负责侦办卡布提案子的行动组出警过来。

      房中景象让人大惊失色,房间内的摆设连同唯一的一张钢丝床都被塔娜移到角落,房屋中央露出七八平方米的空地,地上用石灰样的白色粉末画出诡异的符号组合图形,图形上面摆着些干瘪的动物尸体,有老鼠、黑猫和蝙蝠什么的。

      两个老刑警跟李伟平一样都从这些杂乱的臭味儿中辨出了尸臭,可巴掌大的地方一眼望到头,并没有尸体。但很快,警员就发现了不对,临海房屋都有开窗,而这间屋子却有种密不透风的憋闷感。

      “有窗的那堵墙上挂了面黑布!”一个警员说罢进去把黑布扯下,旋即众人发出惊惶的叫声。只见黑布之外悬挂着一张完整的人类皮肤,没有内脏、骨骼与肌肉的皮肤。

      老刑警对手下说道:“保护现场,通知技术过来。塔娜是什么时候领走尸体的?”

      “半月前,在首次庭审后的第三天。”

      其实并不用警员布置多严密的警戒,围观的人看到地上的符咒图案后早就作鸟兽散,甚至连警察都不敢勘查现场。

      林海儿对李伟平说道:“你送我回家取相机过来。”

      “取相机干什么?”

      “拍照啊,我在大学选修宗教学的。地上的图案一定是某种巫术。”林海儿对咒轮感兴趣并非是因为她选修宗教学而是想找到杀林南秋的真凶。

      李伟平说道:“那么麻烦干什么,等刑侦技术到了我…我想办法给你弄一套。”

      林海儿有点不相信刑侦技术人员能把案发现场照片给他:“你脸面挺大,算了,我去附近商场买一台相机。”

      “费那大劲干什么,我说能帮你搞到就能搞到。先带你去吃饭。”

      “不是,你能吃得下?”

      李伟平:“那你也不能呆在这儿太久,不知道有多少细菌病毒!”他低头一看那对套着玻璃袜的脚板,想起那个舔/脚的心理学博士就串出股无名火。略微躬身,把林海儿抱起就走。

      林海儿被他箍得动弹不得,低声叫嚷:“你干什么,我还没看够呢。”

      李伟平:“有什么好看的,怪力乱神。以后不要在人面前脱鞋露脚!”

      “我不脱鞋怎么跑,这里坑坑洼洼的,把我鞋弄坏了。”

      李伟平把人放在副驾驶座上,从车后备厢里拿了张帕子和消毒酒精走到林海儿面前,他蹲下身抓起林海儿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先把玻璃袜脱了,仔细查看有没伤口才用酒精消毒。林海儿大脑宕机,她原本想问你车上怎么会放有酒精,可在李伟平专注的神情下红了脸颊。

      幸亏今天穿的是西裤啊,要是裙子得多尴尬。

      冰凉的酒精滑过脚底板,又冷又痒让林海儿条件反射收脚。李伟平握着不松手嘴里说道:“别动,我带你去打针破伤风。”

      “没破皮,哪有那么严重?”

      李伟平:“我看你左脚后跟有块磨皮,没想到那地方那么脏。还是打一针放心些。”

      林海儿没有反对,但等李伟平把车开到一幢公寓楼下后,她还是觉察出了不对:“不去医院吗?”

      李伟平:“我家里有针剂。”他把车停好,就要抱她。林海儿拒绝:“我又不是瘸子!”她要拿高跟鞋被林伟平快一步,拿走丢进了后备厢,再回来手里多了双拖鞋摆到车下。

      林海儿说道:“你车上东西挺齐全。”

      李伟平:“我有时候要送药去乡村医疗站,我车后备厢里常备饮用水、换洗衣物,还放有帐篷。”

      林海儿跟着李伟平去到他的公寓,说是公寓还不如说是仓库,除了卧室每个房间都堆着药箱。林海儿:“我以为,医贸公司进销药品都是大宗送货的。”

      李伟平一面从冰箱里取出针剂,一面说道:“现在马来能满足大宗送货的医院不多,实际上我们面对的客户多是中小型医疗站和个人诊所,有很多乡村医疗站一次也就两三盒的需求量。我们有很多独家代理药,医疗站需要我们就得送,哪怕只是一盒的需求量也要尽快送过去。”

      李伟平拿过棉签和碘伏、酒精,指着一把椅子对林海儿说道:“你坐在这儿,脱裤子。”

      “啊?!不能打手臂吗?”林海儿愣怔,她长这么大还没被男护士打过屁股。

      李伟平先给自己双手消毒,一面打开针剂包装一面说道:“破伤风针剂需要臀注射的。”

      “是吗?”林海儿还真不懂,她斜坐在椅子上,解开皮带露出半边屁股。

      李伟平手脚利索,没让林海儿多痛。注射之后,李伟平说道:“我家里有菜,要不我们简单煮点,就在家里吃午饭吧。”

      林海儿正想说麻烦,回头就看见针剂盒子上写明的注射部位为臀大肌和上臂三角肌。她抓起盒子仔细看了便,确认之后嚷道:“李伟平,你就是存心整我。明明可以打手臂,你非要让我脱裤子!”

      她很生气,转身走向大门被李伟平追上拉进怀里,他道:“你说得对,我就想看你脱裤子。”

      “你变态啊!”林海儿踢了他一脚,无奈穿着大几号的拖鞋也使不上力。

      李伟平手臂收紧,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就是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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