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夏心动》落以

15、第 15 章

　　自从在茶水间丢了个大人之后，程可可就再也不肯踏入那里半步了，试图和ICARUS学长相认的蠢蠢欲动也被自己强制按压了下去。

　　八月中旬。
　　程喆因为连续加班加上饮食不规律，直接躺倒了。恰逢周末，程可可便从学校打了个车去哥哥家。

　　程喆的房子位于宜平西城区，相比D大和云盛集团所在的东城区，这里房价要低不少。即便如此，程可可还是挺佩服自己这个中二亲哥的，毕竟刚毕业四年，就在宜平买下一套小房子，已经比同龄人优秀很多。

　　程可可看着憔悴不少的程喆，不免心疼：“哥，你怎么这么拼啊？”

　　“不拼能行吗？”程喆抱怨，“上次就竞标失败了，这回要是再中不了标，我这个经理就不用干了。”

　　程可可：……
　　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们这回，不是还跟云盛PK吧？”

　　“不是云盛。”程喆说完，狐疑地问，“谁告诉的你，我们上回是对上云盛了？”

　　程可可迟疑了一下，找了个现成的谎言：“我有个室友在云盛实习，听她说的。”

　　程喆哼了一声，捏住自己的小指尖：“上回PK你知道吗？最后分数就差了这么一丁点儿！”

　　程可可在心里吐舌头：明明上回准嫂子说得是云盛完胜，怎么变成差了一丁点儿了？算了，看在亲哥为工作累倒的份儿上，就不揭穿他了。

　　程喆继续絮絮叨叨：“我跟你说，上回PK绝对有猫腻，肯定跟宜平肖家的幕后支持脱不了干系。”

　　程可可皱眉，脱口而出：“哥，你不要动不动就拿肖家当话柄，你怎么不说说肖煜本身能力就非常强呢？”

　　话音刚落，程可可就后悔了。果然，程喆立刻眯起眼睛，射出危险的射线：“程可可，你好像还挺了解他的呀。”

　　程可可求生欲满满：“是我那个室友说的。”

　　程喆盯了程可可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冷哼：“他那是云盛给捧出来的，云盛就是任人为钱，你看看那些互联网大厂，哪个不是至少工作六年以上才能当一级总？哼，他要是来我们公司，连个三级主管都混不上！”

　　程可可在心里冲自己亲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还是昧着良心附和：“对，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恰在这时，准嫂子来了，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男士。程喆见到那位男士很是兴奋，连忙给程可可介绍，说是自己大学最好的哥们。

　　程可可抬头看去，差点儿咬住了舌头：这不是景悦温泉那天，准嫂子身边的男伴吗！竟然是哥哥大学最好的哥们？

　　她望着自家亲哥头顶那一片茂密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真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现在空口无凭又不好直说。

　　程可可实在不愿意看这对男女在哥哥面前惺惺作态，于是憋闷地推说有事离开。

　　*

　　程可可走到公交站，刷了会儿手机，便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景色。

　　宜平西城区总体发展落后，尤其程喆家附近都是老小区，街道狭窄，建筑老旧，实在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她刚打算重新刷手机，目光却在马路对面的一道矮墙上凝滞了。

　　那是一段被画了大大的红叉，即将被拆除的小巷矮墙，脱落破旧的墙皮上，隐约可见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昨日酒吧”，然后，是一个指示往巷子深处走的红色箭头。

　　锦水古城，David曾提起过的那个酒吧名字，立刻跳出来与眼前的红字重合。
　　它们会是同一家吗？

　　想起肖煜当时的神情忽变，程可可鬼使神差地，跨过马路，走向了对面。

　　这是一条窄窄的小巷，阴冷灰暗，两边的砖墙上，长满了斑斑驳驳的苔藓，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沉闷味道。此时，小巷里没有行人，寂静的甬道里，只回荡着程可可轻轻的脚步声，还有衣服和包包的摩擦声，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森意。

　　程可可坚持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个丁字岔口，岔口处，立着一个看起来很是萧条的店铺，二层小楼的上方摇摇晃晃地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昨日酒吧”。
　　窗子沾满灰尘，半掩的门上本来应该贴着白色封条，但不知被什么人撕开了，此时萧索地耷拉着，风吹起时簌簌作响。

　　这么破败的一家酒吧，应该不会跟肖煜这种富家少爷有什么瓜葛吧？

　　程可可正想着，酒吧内传来一阵桌椅倒地的碰撞声，然后一个男人尖锐的咆哮传来了出来：“肖煜，你TMD又犯病了吗！”

　　程可可身子一抖，这，这应该是重名吧！

　　虽然心里不相信，但程可可还是不由仔细接着去听。

　　那男人继续吼道：“他妈的要不是我的功劳，你能跟肖家扯上关系？你以为……”
　　剩下的话却被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只传来一声闷哼，听声音，像是被拳头击中了口鼻。

　　接下来，传来另一个男人冷得瘆人的威胁：“我说过，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出现在这里。”

　　程可可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这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是肖煜，她的ICARUS学长。

　　可是，那么光鲜亮丽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另外一个人又是谁，怎么能把向来冷静稳重的肖老大激怒到如此失态……

　　理智告诉程可可，尽快离开这里，没有人愿意被撞见自己的私事，但现实却是，程可可已经震惊到迈不开步子。

　　不多时，一个男人狼狈不堪地从酒吧里出来，他瞟了程可可一眼，便跌跌撞撞向岔路口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程可可在原地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程可可下意识回过头去。
　　肖煜，确实是肖煜，从酒吧里面走了出来。

　　他漠然地把门关紧，却没有离开，而是一只手搭在门板上，低垂着头闭着眼。
　　整个人颓废而脱力，像是正在被什么沉重的情绪紧紧包裹束缚。

　　程可可一眼就看到了肖煜手上的斑斑血迹，她的心不由一紧，急走了两步上前：“肖老大，你受伤了！”

　　肖煜却彷佛充耳不闻。

　　程可可又轻声喊了他几声；“肖老大、肖老大，你没事吧？”

　　肖煜这才慢慢地睁开眼转过头，往日一双冷冽深邃的眼睛，此时却看起来异常疲惫。

　　程可可顿时心都被揪了起来，她的脸色语气掩饰不住的深深关切：“肖老大，你怎么了？手都流血了？”

　　肖煜冷漠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嗓音暗哑：“不是我的。”

　　程可可理解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这血不是他的。
　　联想起刚才的场景，应该是刚才那个被打的人的。

　　程可可连忙从包里翻出湿巾递给肖煜。
　　肖煜低头道谢，擦拭手上的血迹。

　　程可可望着眼前的男人，莫名有种恍惚感，背景、事件、人物，一切都与平常设定脱节到不真实。

　　她正发着呆，突然瞥到男人侧颈的冷白皮肤上也有一抹刺眼的血渍，于是用手指了指：“肖老大，这里也有。”

　　肖煜擦了两下，却没有找准位置。
　　程可可好心地踮起脚尖：“我帮你吧。”

　　女孩十分仔细地擦拭那一点污渍，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指腹的柔软，透过薄薄的湿巾，一点点印在男人温热的皮肤上。

　　最后，她邀功似的抬起头：“好啦，干净啦！”
　　这才发现，男人一直在淡淡地望着自己。

　　瞳仁漆黑，仿若幽邃沉静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