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环》乱聿

18、必有其子

　　时仲被时寻光绑在了驾驶椅上，不准他吃饭喝水也不准他上厕所，所有时仲能想到的借口全都用过，无一不被时寻光反驳回去。时仲眼泪攻势都换了好几轮了，皆被无视。

　　“你什么时候把主电脑的密码想起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了你。”时寻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泪眼汪汪的时仲，半点没有心疼，“我就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时仲哭得一抽一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要去跟父亲告状，让他和你离婚。”

　　脸上全是漫不经心的时寻光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脖子:“这句话我听腻了，你换一句。”

　　“人要懂得反省自己！你解不开的东西凭什么要让你儿子来解！”

　　“就凭我是你老子。”

　　“现在用得到我了你才认我是你儿子不觉得自己在给大人丢脸吗！”

　　这句话把时寻光给逗笑了，心里的气解了不少，甚至觉得时仲胀红的小脸非常有意思:“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时仲继续哭着大喊:“你现在就知道认我了，你卑鄙！”

　　时寻光乐得不行，一边伸展了身体仰在椅背上，一边毫无疼惜之意地说:“我就卑鄙了，谁让你是我儿子。赶紧想密码，别嚎了，累不累。”

　　回荡在整个舰桥里的哭声戛然而止，时仲变了副面孔，仿佛刚才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孩从来没存在过:“你终于认我了，爸爸。”

　　敢情搁这儿等着他呢。时寻光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我想起来密码了，但是你把我捆着我没办法输入。”时仲边说边扭动着身体，“爸爸，是时候给我松绑了。”

　　“你说，我来输入。”时寻光慢悠悠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已经做好了要输入密码的准备。

　　时仲不情不愿嘟起嘴:“你利用完人家就想把人家一脚踹开，卑鄙的大人。”

　　他顺势就扼住这小鬼的脸颊往里挤:“密、码。”

　　“我的生日。”

　　“具体的。”

　　“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了，你果然不爱我。”时仲委屈巴巴地看着时寻光，“我们的父子关系至于这么不好吗。爸爸，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出轨有私生子了？”

　　这句话成功让时寻光手上的力度瞬间变大，表情也变得狰狞:“密！码！”

　　“我不说，出轨的男人没有心，说了也记不住，你要自己想起来才有意义。我可以帮你输入。”

　　“小鬼，你又来了是吧？行，我就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他放过时仲的脸，给他松开了乱绑在身上的安全带，一副我看你要怎么翻这个天的表情。

　　揉着自己被捆麻的手臂，时仲对时寻光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爸爸，有句话我想在输入密码之前说给你听。”

　　“说。”

　　“恭喜爸爸喜得爱子。”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好话。”时寻光已经懒得再跟他计较父子关系的问题来浪费时间，“快输密码。”

　　时仲对时寻光的反应不大满意，但又碍于他的淫威不敢造次，只得乖乖趴在主电脑上用自己的身体和左手挡住时寻光的视线，悄悄输密码。

　　以为他要搞事，时寻光立刻抓住他后衣领提了起来：“好好输入，你遮什么遮。”他说着就往电脑上瞟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你生日是十一月十三号？”

　　时仲开心地点头：“这天是你和父亲爱情结晶的诞生日，代表着你们从此要情比金坚共同承担起永不分离的责任，当然还有抚育我长大……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等他说完，时寻光就提着他走到舰桥的舱门口，将他给扔了出去：“自己玩儿去吧。”

　　时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立刻关上舱门走回主电脑的位置，打算开起对周围环境的扫描。可是当他尝试按照巡鹰号上的流程来进行操作时，却发现这艘星舰上所使用的系统语言他根本看不懂。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打开舱门把时仲放进来。

　　正在玩手指的时仲一见舱门开启就立刻摆出一副泪眼朦胧的可怜样：“冷暴力不利于孩子的心理健康，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对不对？没关系的爸爸，我爱你，所以我可以原谅你。”

　　“我谢谢你。”时寻光嫌他腿短走得慢，直接扛了起来往里走。

　　“你应该说对不起。”

　　懒得回应的时寻光将时仲放在椅子上，指了指电脑：“我要对周围进行扫描，怎么弄？”

　　面对有求于自己的时寻光，时仲张开双臂：“我要亲亲抱抱。”

　　时寻光扼住他两边脸颊：“藤条要不要？废话这么多，赶紧扫描！”

　　时仲挣脱出来捧起他的手，问：“爸爸，你手疼不疼？”

　　“不疼。”

　　“可是我脸疼，要呼呼。”

　　时寻光大手一甩，扔开了时仲的手：“扫描完了再说，别在这儿跟我拖时间。”

　　像是得到满意的答复一般，时仲终于哼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调子开始对主电脑进行操作。在他看来，现在的时寻光虽然脾气暴躁了不少，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聪明了，但全都是因为和倪仲吵架的缘故。

　　“对了，这艘星舰叫什么名字？”时寻光问。

　　“巴拉姆罗旋风降天狂人号。” 时仲头也没抬地回答。

　　皱起眉的时寻光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什么玩意儿？”

　　“巴拉姆罗旋风降天狂人号。”时仲转头看向时寻光，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刚起的。”

　　时寻光又想去揪他的脸，被他机灵地躲开:“我问你本来的名字。”

　　“巴拉姆罗……”

　　“本来的名字！”

　　时仲努努嘴表示自己的不满：“空翼号。”

　　“你简直跟你父亲一样烦人。”

　　闻言，时仲立刻转身在胸前用双手对时寻光比了颗心：“这难道就是爱？”

　　“爱个屁！”时寻光作势要揍他，“你比他还烦。”

　　单论烦人的程度，这小鬼就绝对是倪仲亲生的。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倪仲的孩子，那岂不就意味着倪仲和别的女人……

　　时寻光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口一闷，再没了刚才的精神和气势。

　　“我弄好了。”随着时仲这句奶声奶气的话落下，整艘星舰的外壳逐渐裂开，形成无数相同大小的六边形，随后由里往外翻动直到全舰都变了一种颜色。

　　当然，身处舰桥里的时寻光并没有看见这样的变化，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以这艘星舰本身投影出的立体图像为中心，一阵一阵往外扩散的黄色光圈。站在投影旁边，时寻光凑近了星舰仔细观察。他其实还有别的目的——想寻找这艘星舰的主人，也就是另一个时寻光和倪仲。

　　从椅子上下来，时仲跑到他腿边一直往上蹦达，因为他太矮，如果不这样很有可能就直接被时寻光给无视：“爸爸，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一下？”

　　“好棒好棒。”时寻光敷衍地摸了记下他的脑袋，连头都没转一下。

　　时仲叹口气：“算了，我是个心胸宽广的小孩。”

　　“小鬼，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时寻光随口问到，他也没指望这兔崽子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是你和父亲带我来的。”他担心地看着时寻光，“爸爸，你听说过阿兹海默症吗？你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这会不会遗传给我？”

　　“不会，毕竟我没有小儿痴呆。”时寻光继续仔细看着星舰投影的每个角落，“我和你父亲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

　　“当然是为了私奔啊！你和父亲触犯禁忌生下爱情结晶也就是我，然后就被人追杀。唉，不是人人都能理解你们之间凄美的爱情。”

　　没能发现星舰上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其他生物的时寻光直接过滤掉了他后面的废话，直起身来：“扫描的半径有多少？”

　　“你猜。”

　　到底是他凶的时候不够凶还是这小鬼胆子有增生，时寻光一时间也吃不准，他只是再次揪起时仲的脸，垂下视线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猜猜你会不会挨打？”

　　“现在的半径是1.5英里，但是可以扩大范围。爸爸，我愿意为你效劳。”

　　时寻光这才松了手，将他抱上椅子：“加到10英里。”

　　时仲叹口气：“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再生一个。”

　　“我想要个妹妹。”

　　“你想挨顿打。”

　　时仲在操作的时候，时寻光就凑近了在旁边看，只要他想档就会挨他一记弹。等到时仲按照时寻光的要求调整好扫描半径后，他的小脸蛋儿上差点被弹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爸爸，你欺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个意外。”时钟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看着时寻光语重心长地说，“但是你千万不要欺负父亲，不然这个家就散了。”

　　时寻光张嘴想说什么，转头看见时仲认真的模样，于是将提起来的气又给叹了出来：“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

　　“我有一次半夜起床上厕所看见你扒他衣裳，你打架扯衣服太不道德了。”

　　就倪仲那样，想打他也下不去手啊。时寻光正在奇怪自己怎么可能和倪仲打架，主电脑发出了提示音，于是他只将时仲的话当做放屁立刻转头去看。扫描出来的图像上显示，在东南方四点钟的位置躺着一个人，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

　　“我要他的具体坐标。”时寻光指着那个人，情绪略微有些激动，“还有直线距离。”

　　时仲没动静，抬起头看着时寻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看我干嘛，坐标。唉算了。”他凭直觉记下了那个人的位置，提起时仲夹在腰间就往外走，“把你头盔弄出来。”

　　“好的呀。”知道时寻光不会抛弃自己了，时仲开心地将头盔罩好。

　　其实吧，时寻光只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自己是打算把这小鬼给扔了的，他此刻心里只想着得赶快找到金闻宝，不然他很有可能会死在外头。就在他们走出舰桥没多久，扫描的光圈逐渐勾勒出了两个坐在岩石边上的人影，其中一个捂着腹部似乎受了点伤。

　　然而急着去找金闻宝的时寻光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单手托抱着时仲，终于不再是将他夹在腰间这种粗暴的姿势。时仲也老实不少，或许怕他突然想起来要将自己扔回空翼号这件事，所以乖乖抱着他的脖子不敢乱说话，只是眼睛始终盯着他在看。

　　“爸爸。”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说。”

　　“你真帅。”

　　“你眼瞎？”

　　时仲叹口气：“你是不是想听我强调你真的很帅然后天花乱坠地夸你？呵，幼稚的把戏。”

　　时寻光气得捏紧了扶住他大腿的手：“我看你不仅眼瞎，皮也开始痒了是不是。”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不捏我？”

　　“你猜。”

　　瘪了下嘴，时仲抱住时寻光的脖子，一副默默忍受的可怜样：“爸爸，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爱你。”

　　时寻光瞥了他一眼，手上松了力。时仲立刻将头靠在他身上，背过脸去偷笑。

　　对于这个小兔崽子，时寻光心里已经没那么抵触了，就算他狗嘴不说人话总是惹得自己很暴躁，但一想到这是倪仲的儿子，他也就再也气不起来。甚至因为时仲张口闭嘴都叫他爸爸，他也产生了自己真的是这小鬼爸爸的错觉。

　　还说自己八天后会死，儿子都这么大了，不就意味着他至少还能活到回地球娶老婆吗。明明说过喜欢他，最后却还是和女人生了孩子。心里梗得慌，怎么都不痛快，时寻光想到这里又捏紧了手，完全忽略了自己手里还有时仲的腿。

　　腿上有生物衣的调节保护其实并不痛，但时仲还是转头看向他：“爸爸，你的手是假的吗？为什么不受大脑控制？我的腿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说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你要把我弄瘸了去街上要钱？！你破产了对不对？还是欠下了高利贷？父债子偿，我愿意小小年纪就在外受苦帮你还钱。”

　　时寻光斜视着他，意识到是自己无意识把他给攥疼了，就松开手：“你又不说人话了是吧？”

　　“爸爸好可怜，手都是假的。”他边说边摸着时寻光的头盔，“我不会嫌弃你的。”

　　时寻光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

　　根据他的估测，从空翼号到发现金闻宝的地方大概四英里，以他的脚力来算需要一个小时。而金闻宝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等不了那么久，于是这一路上都是小跑加快走。可等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地方不仅躺着金闻宝，还有两个没穿抗压服的男人。

　　“爸爸！父亲！”时仲突然对着那两个男人兴奋地大声喊起来。

　　蹲在金闻宝身边的他们闻声回过头来。正走向他们的时寻光在见到那两张脸后就立刻停下脚步。

　　他怀里的时仲疑惑地看看他，又疑惑地看看金闻宝旁边的其中一个男人，歪着头：“两个爸爸？”

　　“时仲，过来。”那个男人不顾时寻光震惊的目光，慢慢走过来。

　　时寻光立刻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摸上了腰间的武器，紧紧抱着时仲：“你们是什么人？”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幅解释起来很麻烦的表情想了半天，才说：“简单来说，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