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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提问:与陌生异性单独被困在电梯里时应当采取什么措施?

      答:谢邀。保持冷静,等待救援。

      1999年4月15日,基于高烧数日、被心怀不轨的替身使者梅开二度、物理意义上挨了白金之星一记重拳等诸多原因,不得不在昏迷和卧床二者状态之间来回度日的我终于得以完全恢复健康,并重拾校园生活。

      率先(也是唯一)前来对我嘘寒问暖的自然是对一切前因后果都了如指掌、同时兼任着我的青梅竹马和狐朋狗友的杜王町人气男高中生东方仗助。随意唠嗑了几句后,他突然话题一转,主动提出放学后与我一同温习这几日落下的功课。我先是一愣,随即对他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众所周知,我和东方仗助都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从小到大,我俩每每以相约学习的理由溜出家门,结局都无外乎是被小姬女士或朋子女士或结伴而来的小姬女士和朋子女士各自揪着耳朵从游戏厅拎回家一顿暴打。而仗助和我也在这一次次追捕中将何为屡教不改阐释得淋漓尽致。日积月累之下,我俩不仅没有丝毫洗心革面的迹象,反而在如何串供和糊弄自家或是对方老妈这一事上变得愈发心有灵犀、无师自通。

      不过眼下更令我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学园祭。

      葡萄丘高中举办学园祭的传统由来已久。作为于葡萄丘高中的每一名师生而言一年一度的重要时节,它的固执相较起其历史悠久程度也毫不逊色,不仅雷打不动一次不落地举办了几十年,就连日期也永远雷打不动地选定在4月16日这天。

      新学期伊始时,我就在心底暗自下过决心要抓准这次筹办学园祭的机会与班里同学打好关系,为我期待已久的高正生涯添上色彩斑斓的第一笔。然而信誓旦旦地应下了分内工作后,我随即便卷入了安杰罗和加贺隆一的一系列离谱破事儿里。等到养好伤病重回校园时,距离学园祭的开幕式便只剩下了半天光景。尽管情理可原,但没能派上用场的我依旧十分不甘,铆足了劲儿要趁这最后半天用尽全力为班集体发光发热。于是,当组长询问谁能帮忙去龟友百货采购最后一批需要的装饰品时,我毫不犹豫地高举起了右手。

      得知我一人包揽了全部采购任务的仗助当即表示要与我同行。我原本想着仗助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强力健手脚齐全的男高中生,万一东西多了我拿不动还真能让他分担一部分。然而在认真审视完采购清单后,我意识到这上面大多标注出来的是些零碎东西,就算只有我一人也称不上什么负担。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我大方谢绝了仗助的好意(虽然我觉得这家伙十有八九只是想打着和我一起采购的旗号大肆摸鱼),留他在教室里继续(被动)招蜂引蝶,为班里那些辛勤挥洒汗水的女生提供些额外的精神动力。

      采购进行得十分顺利。不过半个小时,我就已经买齐了清单上的全部物品,接下来只消折回一楼去付款即可。为了早点完成手头的工作回班里的报道,我自然而然地放弃了每层都得迂回半圈的扶手电梯,转而按下了垂直电梯的下行按钮。

      我的运气不赖,没在等待电梯上花费太多时间。之后电梯在四楼稍作停留,走进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我们甚至没有抬头打量彼此一眼,便自觉地循着电梯原则分别占据了一条对角线上的两个角落。

      而后电梯继续下坠。我的脑袋被短暂地耳鸣和刺痛所支配,而我能做的也只有盯着显示屏打发时间。短线构成的数字在我默念着的计时声中不断排列重组着:四、三、二——

      代表着这场短暂旅途终结的“一”并没能如期而至。仿佛一台被突然拔去了插头的家用电器般,电梯在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中戛然而止,卡在了离目的地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紧接着,上方的照明灯也忽然熄灭,将我和那个男人齐刷刷地笼罩在了黑暗中。

      不知道在场的另一位倒霉蛋此刻心情如何,总之我现在只想用手里的塑料袋勒死自己。

      好在我大体上还算是个身心健全的女子高中生,既没有不幸罹患幽闭恐惧症一类的心理疾病,也不会因为突然陷入黑暗而两眼一翻精神失常。冷静下来后,我在闹钟飞速分析了一波当前的状况:我约莫是下午四点时从学校出发,一路骑车(在此感谢广濑康一同学友情赞助的自行车一辆)到龟友百货差不多花费了十来分钟,再加上采购耗费的半个多小时,此时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四时五十分左右。我虽不清楚龟友百货的具体上下班时间,但依据我朴素的社会价值观推测,上下班高峰期的到来同时也意味着龟友百货顾客的一个阶段性暴涨。到那时自然会有人发现电梯出现了故障,然后迅速将我和这名不知姓甚名谁的先生拯救于水火。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我主动开口道:“抱歉,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龟友百货的职员吧?”

      我抛出的问题宛如石沉大海。过了好一会儿,我仍没从黑暗的另一头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正当我以为他会不会因为什么突发性疾病而陷入昏迷,以及我该不该用我朴素程度更甚于价值观的急救常识(.ra急救5)进行一番摸黑施救时,我终于听见他几经考量的回答:“...是。”

      成年人还真是惜字如金。我感慨着,内心深处又对青少年的世界多了份留恋。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我继续发问。

      “没听说过,”他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在当前状况下对同病相怜者表现得更友善些也无大碍,于是又搭上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解释,“不过这座电梯已经投入使用了十来年,出现老化故障也是难免的事...只能说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那岂止是不太好。黑暗中我的脸因咬牙切齿而扭曲成一团。不行,回头得想个法子吸光东方仗助那厮的欧气。

      兴许是觉得身为在场社会阅历更丰富的那一方,在这样罕见的状况发生时更应该主动身负起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我还在默默盘算着该如何榨干东方仗助的幸运值时,便听到对方略显别扭却也发自真心的安慰:“不用担心。之前我貌似听说过电梯运行和线路和监控的线路是各自独立的,就算前者出了差池后者也不会受到影响。安保人员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我倒是无所谓被困在电梯里什么的,毕竟马上就是高峰期,像龟友百货人流量这么大的商场,肯定立刻就会有人发现电梯出了问题,”我捏了捏搁置在一旁的塑料袋,后者噼里啪啦地被蹭出一阵阵嘎吱声,“但我担心会影响班里布置学园祭的进度,毕竟他们还等着我手上这批装饰品。可恶,明明为了赶时间还专门借了朋友的自行车来着——”

      “你是葡萄丘高中的学生吗?”他打断我。

      “没错。”尽管知晓对方看不见我,我仍在黑暗中疯狂点起了头。

      “今天是4月15日啊——那就没错了。高中时我也在葡萄丘念的书,当时学园祭也是4月16日。我们班负责人想不出什么新鲜法子,于是整整弄了三年的咖啡厅主题。第一年大家还兴致勃勃,等到第三年时就连翻新策划的劲头都没了。”

      “巧了,我们班今年弄的就是咖啡厅主题,”我差点为我们之间这惊人的命运相似度而落下热泪,“虽然这几天都在旷课,对其他班学园祭的筹备情报了解的不多,但我敢肯定明天每十个班级里少说也有七八个是咖啡厅主题。如果明天有人胆敢一个不落地从第一个班逛到最后一个班,那么离开的时候他就必定会变成一颗行走的咖啡脏弹。”

      “那也不错,”他的语气终于带上了几分有人类情绪倾向的笑意,我想也许是我这番抱怨似的陈述让他短暂地又触碰到了青春的回忆,当然也指不定他是想委婉地制止我在说胡话的道路上继续大步狂奔,“我一直想趁着哪次校园开放日回葡萄丘去看一眼,可惜一直忙于工作,一次也没逮着过机会。

      “对喔,明天是周五,也就是说近几年来的学园祭基本都是在工作日,这对想在16号当天追忆青春的社畜来说确实是个困扰啊,”我小声嘀咕了几句,忽然提起了精神,“不过话说回来,明年的4月16日不就是星期天了吗!虽然明年还很遥远,但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也不是件坏事。”

      似乎是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般,我俩喋喋不休地交谈了起来,将先前面对陌生人时的警惕与顾忌各自抛诸脑后。我近乎忽略了眼下的种种事实:我们认识不过十来分钟,不知道彼此的姓名。除了曾经同是葡萄丘高中的学生、都担任过学园祭临时咖啡厅的雇员、同样因为不可抗力被困在这方狭小的箱庭内之外,我们连点头之交的关系都沾不上边。

      谈话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了下去。就在我即将啃秃十根手指上的每一块指甲时,位于我们头顶上方的照明灯终于重新燃起了光亮。紧接着,通风系统开始重新运作,新鲜空气被源源不断地泵进轿厢。熟悉的叮咚声响起,伴随着轻柔的女声,电梯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敞开。

      这时我才敢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状况:我比自己以为的模样要狼狈得多。由于闷热和轻微缺氧,我的后背和大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渗满了汗,制服也因此紧贴在皮肤上,让我恍惚之中有了举手投足间都正被束缚着的错觉。而当我拖着发虚的手脚走出电梯时,几名工作人员顿时簇拥了上来,嘴上不住说着统统可以简化为一句“抱歉”的各式客套话。

      我回过头去看那个曾与我短暂患难与共的男人。他已经重新穿上了外套,正用袖子擦拭脸颊上的汗。见我正盯着他,他故作夸张地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接着轻松地说道:“好消息,我猜他们正商量着给你免单。”

      “指不定呢,”我集中精力去看他挂在胸前的工牌,接着流畅地念出他的姓氏,“川尻先生。”

      名为川尻浩作的男人预料得一点儿也没差错。龟友百货大方地免了我的单,不仅如此还顺带着附赠了一叠厚厚的优惠券。

      我揣着塑料袋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忽然瞧见商店门口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看见了我,连忙站起身来,如同正快活地摇着尾巴的大型犬般朝我用力招收,热情洋溢地喊道:“小葵!这边!”

      “东方仗助?你没在学校帮忙吗?”尽管嘴上质疑着他的动机,但我手头早已熟练地把塑料袋塞进了他的怀里,“难道是因为我花在买东西上的时间太长,班长派你到龟友百货来截杀我吗?”

      “没错,小葵,现实啊可是很残酷的,”东方仗助严肃地回应我,“不过只要你乐意,我完全不介意和小葵一起来一场胜利大逃亡。”

      “所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我立刻查明了真相。

      “因为各种工作差不多都到了收尾阶段啦...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倒不如说那么多人杵在教室里才是碍手碍脚,”仗助的语气肉眼可见地弱了几分,却仍在负隅顽抗,“我就想着与其待在学校里无所事事,倒不如来帮你采购。毕竟买东西的话,两个人能做的怎么也比一个人要多。”

      “东方仗助,”我欣慰地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是有良心的。”

      “我好歹也是男生吧,”仗助挠了挠脑袋,声音逐渐为弱了下去,“也会希望小葵能够...偶尔稍微依靠我一下啦...”

      “还有一件事。”我痛快地无视了他的言语干扰,并迅速指出了当前最迫在眉睫的一样事实。

      “怎么了?”

      “康一君的自行车没有后座,”我挤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渗人的微笑,“你是打算跟在我后面跑回学校还是怎样?”

      1999年4月15日的白昼最终以我坐在东方仗助用外套临时搭建出来的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捧着他校服上那些叮铃哐啷的装饰、后者极其不熟练地摸索着龙头,我俩在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惨叫中歪歪扭扭地把车骑回学校告终。

      之后,虽然没有向朋子女士和小姬女士报备,但学园祭的筹备工作一结束,仗助便以替我压惊为名头,拉着我有说有笑地一路往游戏厅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要准备期末和论文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深潜…
    遥想去年写到这里还是回校毕业隔离时,现在已经在读研了…时间过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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