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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1999年4月2日,我充分认识到了水逆是一个长期且具有持续性的过程。某些情况下,它甚至还会优先选择与墨菲定律狼狈为奸,好确保当事人能够恰到好处地被圈禁在怕什么来什么的恐惧当中。

      比方说4月2日的大清早,与我相依为命了数十年的闹钟就在悄无声息中走向了生命的尽头。直到我从被安杰罗支配了整夜的噩梦里迷迷糊糊地醒来、并习惯性地扒过闹钟以确认自己还能再赖上多久时,才惊恐地发现早在半夜三点它编译局寿终正寝。

      紧接着,在高中生涯的第二天便面临迟到危机的我为了躲避风纪委员毅然决然选择了再次翻墙进校。结果,我不但因为一脚踩在正躲在墙后抽烟的教导主任那尊光滑的脑门上而被逮了个正着,崭新的制服裙也在慌乱之中被栏杆上的铁钩刺刮出了条惨不忍睹的缺口。

      再然后,被教导主任拎去办公室恶狠狠地从头到脚训斥了一顿、同时还被威胁不准对外透露他私下抽烟一事的我好不容易得以释放,又在回教室的路上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堵在了墙角。在“交出身上全部的现金(笑死,根本没有)”和“陪他们去好玩的地方(是吗?我不信)”两项显然只有他们是单方面受益人的选项间,我毫不犹豫地凭借着身高劣势突破了包围圈并即刻拔腿开溜。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正当我满心欢喜以为回到家就不用再面对什么稀奇古怪的破事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便看见空条承太郎先生正端庄地坐在我家沙发上喝茶。

      “妈!”我扔下书包扯着嗓子四处找寻我那敬爱的母亲的身影,“客厅里有个男的!”

      “小葵!对客人要有礼貌!”我妈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敷衍地抛出句不轻不重的斥责。

      “好的!”我虚心接受批评,并依照她的要求换了句更礼貌的描述,“妈!客厅里有好英俊一男的!”

      “那是你爸的朋友,”小姬女士毫不留情地把我一脚踹出厨房,“少在这儿碍手碍脚,到客厅陪客人说说话去!”

      于是我只得迫于我妈的淫威在承太郎身边乖乖坐下,同时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恕我直言,承太郎先生...你继做了我青梅竹马的外甥后,怎么又一夜之间成了我爸的朋友了?”

      “这一点上我没有向你母亲撒谎,我确实是你父亲篠之邦彦的朋友。之前几次外出考察时他有作为合作摄影师与我们同行,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有些交情。因此,我来杜王町时顺便拜访他的妻女也是理所当然,”承太郎放下茶杯,“当然,我今晚来这儿主要还是为了你。”

      “是和安杰罗有关吗?”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今天我托人帮忙和他见上了一面,他提到了一些让人没法不在意的事。首先,他并非天生的替身使者,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被人后天地赋予了替身能力。另外,安杰罗还交代了那个让他拥有了替身能力的家伙是一名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男性,并且那名男性现在就在杜王町。”

      “你的意思是...除了安杰罗,接下来杜王町还有可能出现其他替身使者吗?”

      “很有可能。以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对你的平静生活造成致命的打击,但你必须尽快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你击败了安杰罗的缘故,那个穿学生制服的家伙很有可能已经盯上了你。这是安杰罗的原话:‘就算我没法活着离开监狱,那个穿学生制服的家伙也会替我把那个小姑娘大卸八块的。’”

      我非常不计形象地缓缓瘫软在沙发上。

      所谓远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便能引来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风暴并非无稽之谈。要是我早知道自己昨晚的举动会引来杀身之祸,我宁愿替东方仗助写一个学期的作业也一定不会翻出卧室的窗户。

      可这个怯懦的念头下一秒便转瞬即逝。既然已经知道了风暴注定到来,那么明事理者应当做的便是加固房屋和储备食量,而不是把错误一股脑地归结在一只顺应天性张开翅膀的蝴蝶身上。

      “后悔吗?如果你为此感到害怕,那么我也有责任。昨晚我只是结合了当时现场的情况作出了你的替身是最适合用来揪出安杰罗的这一判断,并没有想到之后还会牵扯到这么复杂的事,”承太郎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人为你提供庇护。直到这次事件被完全解决之前,我们都会尽可能地确保你的安——”

      “不,承太郎先生,”我打断他的话,“我并不后悔。”

      空条承太郎似乎并没有料想到我会这么直白且强硬地拒绝他的提议,何况他的方案在但凡有些趋利避害观念的正常人开来都应当是最好的。他表现得有些惊讶,却并不怎么意外。

      “我不后悔昨晚溜出了家门,也不后悔对安杰罗出手。如果我没做这些的话,仗助的外公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吧。用「我可能会在将来遭遇危险」来换「仗助外公的平安」,这怎么看都是一项划算的交易。何况,就算我对安杰罗提到的那个穿学生制服的家伙感到害怕。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后悔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再怎么懊悔时间也不会倒流,”我努力使自己对上承太郎的目光看起来更坚定些,“我和安杰罗不一样,承太郎先生,我是生下来就拥有替身的人。我经常在想,自己总该不会是平白无故地被神赐予了这项天赋的吧。我既然拥有了别人所有没有的力量,那也就意味着我要用这份力量去做别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像是守护这座小镇的和平什么的——当然因为太中二我没能说出口——这种事交给东方仗助那种热血少年去做就好了!

      “篠之葵,虽然之前我对你不甚了解,”空条承太郎那张雕塑般的脸上(这里特指从我进门起他就一直在我家沙发上板着张扑克脸,当然如果有人想要顺带理解成我是在夸赞他那张脸和雕塑一样俊美的话,从事实层面来说倒也没问题)逐渐浮现出些许介于欣慰和释怀间的笑意(说实在的有些惊悚,想象一下某天你走进美术教室,然后发现大卫和卡拉卡拉霎时间全部对着你嘴角上扬的场面),“但我很早就有预感:你绝不是个会选择逃避的人。”

      “喔,对了!承太郎先生,关于你昨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认不认识姓花京院的人,我后来又详细问过我妈了。我确实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两个姓花京院的人,一个是我母亲的姐姐,当时她还没离婚,随丈夫姓花京院;另一个则是她的儿子花京院典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和花京院典明是朋友吧?”

      “是。我们曾为了打败某个敌人而一起踏上过一段旅程,”承太郎平静地回答我,“我的三位伙伴因此牺牲,花京院是其中之一。”

      「牺牲」。尽管我早就从母亲那儿得知了花京院英年早逝的事实,可当承太郎以如此平静的语气用「牺牲」这个词来概括他的结局时,我仍然觉得心底毫无来由地一阵绞疼。我原以为按花京院的年纪若是还活着现在应当与承太郎年纪相仿,因此或许当年在学校里是要好的朋友,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羁绊远比我还要想象得刻骨铭心的多,以至于承太郎能够放心大胆地让我这个与他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去放手一搏,也在今晚敲开我家家门前就已经笃定了我绝不会后退一步。

      我的兄长。我那位在照片上总是温柔微笑着的兄长,我连关于他的记忆都没能留下多少的兄长...原来花京院典明曾这样不为人知地战斗过,并在最后怀着荣耀死去吗?

      “你和他张了张很像的脸,所以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愣了一下,”承太郎自嘲般地笑了笑,“要是那家伙是个女孩子的话,大概就是你这副模样吧。”

      我们之间的对话很快因为小姬女士的参与戛然而止,并在短暂的沉默后迅速心照不宣地把话题转到了与替身这类怪力乱神无关的自然科学上。承太郎一本正经地科普起了扁形动物肚皮里的两条光缆腹神经索通常能够起到哪些作用,我则在一旁虚心地嗯嗯啊啊,并不时附和上一些譬如“我知道!水母是生活在水里的!”这类幼稚园级别的举一反三。

      篠之小姬女士十分欣慰。在她看来,真正热爱动物的人必定是会互相吸引的,这也难怪自家老公能够交到一位如此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也十分欣慰:完了,变态是会相互吸引的。我算是知道他和我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爸是怎么当上朋友的了,搞不好这家伙和篠之邦彦一样也是兽|性恋。

      晚饭结束后,承太郎打电话预约了出租车。我妈回到厨房里继续叮叮哐哐地收拾,我则在客厅里和承太郎又七七八八地聊了几句。眼见已经差不多到了预约的时间,我便起身将承太郎送到了家门口。然而即便是已经春暖花开的四月,到了晚上这个时间点气温也不可避免地跌到了会让从室内走到室外的人打寒颤的地步。我的眼睛和鼻腔被寒风激得一阵哆嗦,随即非常不体面地当着承太郎的面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葵。”承太郎握住车门把手,忽然低声唤了句我的名字。

      “是?!”我还在使劲揉着鼻子以缓解打过喷嚏后的不适,被他这一叫我立刻挺直了身板。

      “如果花京院典明那家伙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保护和指引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吧,”他压低帽檐,轻声说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代替他来做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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