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装哑巴 ...
-
孟晚小的时候总有一项特殊技能——发呆。
好吧，这技能并不特殊，孩子小的时候都喜欢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但孟晚不同，她随时随地只要自己想，把眼睛看向虚空，总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门。
“那个门，是彩色的。”小时候的孟晚和她爸描述。
“能拉开不？”她爸觉得好笑，感情自家闺女是个神叨叨的巫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感觉能，但是这门不用拉开。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进去，里面特别大，太大了，如果不小心进错口子，就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她爸问她。
“嗯，各种可能都有。什么外星人，神啊，鬼啊，都有。”7岁的孟晚冲她爸描述着。
而如今，三十五岁的孟晚就在这里，看着7岁的自己和爸爸在说话，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对话，甚至连下一步要发生什么她都知道。
“那你当心点，别老往那门里看。”
“为什么啊？”
“我怕你还没入魔就先对眼了。”7岁的小孟晚和她爸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小孟晚看向35岁的孟晚，“说你呢，都看对眼了。”
啊！
所以，这是在做梦？
她动动手指，果不其然，眼前的画面碎落一地，仿佛只剩下虚无，她这才发现自己就在从小到大看到的那扇彩色的门就在眼前，准确的说这是一扇彩色的，闪的人眼瞎的洞。
隐隐约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还在发烧？”
是她妈。
“都怪我不好，把孩子吓着了。”带着哭腔的是她姨娘。
所以，还是在做梦？
“别瞎说，这孩子兴许就是鬼上身。”她妈轻声安慰着。
呵呵，这就是她妈，宁愿相信是鬼上身，也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不过——她怎么会回到过去，当真是小说里写的重生？
重生到小时候？孟晚心里一时有点乱，小时候的她的确是不怎么说话，一个四岁的孩子突然举止行为像个大人——她这种情形，可不就是鬼上升吗？
孟晚有些自嘲。
“混蛋东西，瞎说话，马上拿个棍子抽你。”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是——外婆？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听的孟晚眼角发酸。三十五岁的时候，孟晚的外婆也已经一百多岁了，但是因为身体不佳，经常气也喘不上来，总是带着个在家里带着个氧气面罩。
她记忆里都是外婆躺在床上需要人料理的样子，小舅也因为经常在外应酬喝酒，没办法照顾她老人家，导致她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孤零零地躺着。
几十年后，那个不识字的外婆，不会玩手机，不会上网，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偶尔孟晚去看她，总觉得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很陌生。
如今——那个动不动就上棍子要教训孩子的外婆又回来了，这才是她熟悉的外婆。
“我跟你讲，你跟那个老头趁早断干净，看他丑的那个样子我就不想他进门，你们这两个没眼皮子的东西，还天天围着他们家转。骨头是棉花做的啊？”外婆的声音压着，但气势不容小看。
孟晚的妈妈刚发出一声，“自家小孩不懂事，还咬了人——”
两声轻呼，是她妈妈真的被揍了的声音，“妈，你怎么拿扫把打我？”
“打你？嫌弃扫把脏？我恨不得拿拖把抽你，瞧你个蠢样，自家女儿你不相信，总相信外人。我不管我孙女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她现在就是受委屈了，咬人？咬的好，拿刀子削都是便宜他的。”
“妈，万一不是真的呢，之前医生也说小晚——”
“够了！”外婆走过来，抱着还在装睡的孟晚，“我管医生怎么说，你看我家小晚晚，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从小到大，你把她交给我带，我打麻将，她就在里面自己玩，不吵不闹，能像现在这样不错了，不说话怎么了，就是那啥？自闭？我说了，我家小晚是不想说，你们听，今天受了委屈不就说出来了吗，不呆！我老郭家没有出呆子。”
“是老孟家——”她妈小心提醒着。
外婆好像又是拿扫把打了她妈一棍子，“这种时候跟我计较。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这小孩还在发烧。肯定是吓着了。”
姨娘小声说：“吃了退烧药了。也该醒了。”
“会不会脑子烧坏了？”她妈好像是急了，“不然我背去医院看看吧。”
“再胡说，再胡说，再胡说！”孟晚外婆又是拿扫把上阵，这动作大的差点把孟晚整醒了，但是——心里甜啊，还是外婆疼她。
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孟晚刚想睁眼，听到她外婆说：“去，到隔壁巷子，找他们家楼下的门卫陈老头，他认识一个算命瞎子，叫他把瞎子叫来。”
眼睛睁到一半的孟晚，又把眼睛闭上了。
感情，这还是以为她鬼上身啊？亏她还有片刻在内心夸她外婆明察秋毫，果敢机智呢。哎，叹息了一声，她悠悠睁开眼睛。
眼睛一睁开，看到记忆里的外婆，她好想喊外婆一声，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开口。
“哎呀，晚儿醒过来了！”姨娘先看到，赶紧提醒自家老娘。
外婆一扭头，看到怀里的小丫头，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是那眼神看着她——感觉心里怪怪的，怎么这丫头感觉一下长大？哦，不是，是老了很多？
外婆想到之前听说的，眼眶都红了，“看这孩子吓的，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吓成了傻子了。”
刚才还说老郭家不出呆子的，这会儿她醒来了，就成了傻子了？
外婆哭起来，很有郭家女子的风范——搂住一个物事，立即号起来，边哭还边跺脚拿小拳头打着，如果这个物事不是孟晚，她倒是很愿意看。
但是现在，她本人四岁的小身体被外婆搂在怀里，又拍又打的，感觉快要断气了。
“妈，人醒了，别给你打没了。”她妈还算是亲妈，看到自家孩子被搂的都快喘不上气了，赶紧开口提醒着。
“你懂什么，这叫喊魂，刚才小孩受了惊吓，我要把她喊回来，一定要大声喊。不然三魂六魄少了一点怎么办？”不过，到底是不伸手拍她了。
......
她刚才三魂六魄都要被外婆喊没了。不过，这踏实的痛感告诉她，这里发生的的的确确是现实。
她是真的重生了。
像是人生游戏玩到一半突然开了个小号，她要重头开始修炼了。想到这里孟晚心里难受，这种难受说不上来具体，也许是因为她的儿子——
庄生生那个渣男，丢了也就丢了。
可是，她还有个儿子呢。再来一次，她就是为了儿子也要和庄生生再重头来过一遍啊。想到她虎头虎脑的儿子，庄生生心里就一阵失落。
这失落被旁人看在眼里，就成了失魂落魄。
“晚晚，看我，是妈妈。”她妈看着她，“你烧了好几天了，好点了吗。”
孟晚看着她妈，脑子里想了一圈，最后决定闭嘴不说话了。
因为记忆里，自己小时候很少说话，是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才渐渐开口说话的。曾经被她妈带去脑科医院看过，医生诊断是自闭症。
刚才她装睡的时候都听明白了，这时候的她无论怎么装，开口说话都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灵魂——到时候，她外婆又要请什么巫师跳大绳，可就折腾了。既然装不像，干脆就装哑巴。
孟晚嘴巴张了下，最后闭上了。
意思很明白，她还是不会说话。
“不会啊，前几天晚晚说话还很利索的，说的那个叫什么——”妈妈急了，刚要重复，看到自家姐姐面色白了一下，想到女儿说的是判处死刑的话，也顿住了口。
“不然，还是请瞎子来吧。”最后老祖宗定了主意。
孟晚眼珠子转转——
这瞎子，还是前生的那个吗？
前生，也是在她被那老畜生侵犯的那天，她因为害怕和疼痛，总之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回家就发烧了。身体难受，梦里都是魑魅魍魉在缠身，吃了几天药，看了医生都不见好，后来也是她外婆请了个瞎子上门。
“小时候的馒头比现在的大，小时候的盲人也比现在的厉害，”一次孟晚扭到脖子和庄生生去了家盲人按摩，躺在按摩床上，那盲人的手艺相当精湛，处处按的都是孟晚的痛点，按摩完以后通体舒畅。
那按摩的盲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您小时候就盲人按摩过？”
“不是，是那时候的盲人都是算命的，带着个铃铛，叮一声，就走到我家门口，推门进来，都不需要我报生辰八字，就算出我和我妈八字不合，要吵一辈子。”
这记忆是真的——
记忆里，那算命师傅带了一个铃铛，那时候四岁的孟晚痛的很了，身体发着烧，谁也不知道原因，只那瞎子神通鬼大，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看出来了。
世上人人的眼睛都是亮的，可惜心是瞎的。
独独这瞎子的眼睛是暗的，可是心是亮堂的，他只叹息了一句可怜，摸了摸她的头，和孟晚的妈妈说：“你要好好待她，这闺女，以后要和你争吵几十年的。”
一语成谶。
而如今，记忆里那个铃声响起，门外“叮——”
像是那个做了很久的梦境又回到眼前，这一次，孟晚看清了那个瞎子的长相——那是一个白净的男人，面庞清瘦，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的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
青山远黛，秋水伊人。
不知道怎么的，这男生女像的长相，让孟晚一下子想起一个老熟人，那个也是长得漂亮到不行的渣男老公庄生生，只是她的渣男老公长了一双桃花眼，而眼前这人——
美也是美，却不是庄生生。
眼睛也是吊眉梢的勾魂夺魄，却不是那熟悉的桃花眼，而且雾蒙蒙的，没什么神采，真是可惜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的孟晚一下子晃了神，这算命瞎子，真长这么好看？如果真这么好看，为何她小时候一点印象都没有？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算命瞎子先笑了笑，脸对着孟晚，“是你家要找我算命啊？”
嗓音像是清泉流下来，好听的很。
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把她妈都看傻了，“啊，是。”
算命瞎子笑起来，“可是1987年腊月生的？生了没几天，就过年了？”
外婆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这动静，立即拍手笑起来，“啊呀，果然是个厉害的瞎子，是的是的，还没说你就算出来了？神了！”
......
“我听门卫陈师傅说的。”算命瞎子微微一笑，很是谦虚。
外婆和孟晚的妈妈尴尬地相视一眼，无声交流——
妈，这算命的，靠谱吗？
靠谱，你看，不挺实诚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装哑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