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平淡清雅》catar

11、风雨之前奏

　　7月20日。
　　上午九点。
　　地方法院。

　　茶几这边，是凤清雅和凤恭佑。
　　茶几那边，是一个尖瘦的女子和一个戴眼镜的男子。
　　财产纷争，调解阶段。

　　凤清雅和凤长太郎有个叔叔，这是他们这一辈的人很少知道的事情。
　　已故的凤家老爷子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英年早逝，留下老婆和叫“清月”的女儿；老二就是凤恭佑，娶了凉子，膝下一子一女；老三……
　　据说被赶出家门。

　　老爷子爱老大，老爷子疼清月，老爷子把老二一家丢在东京，老爷子把老三一个人赶出宗家宅子，这是所有人看得见的事实。
　　凤清雅看地出来，老爷子最爱的或许真的是大伯，但是老爷子所认定的下任当家的最佳人选，却是三叔。

　　凤家老三，是一个即使被赶出家，却不容易被人遗忘的人物。
　　凤清雅还记得她周岁那天，就是被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在耳边的响亮吼声给吓醒的。
　　按凤恭佑的话来说，老三是一个调皮的家伙；按凤家老爷子的话来说，老三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家伙。
　　于是老三就在宗家宅子的大门口，被老爷子一脚提到大街上——这是街上所有的人都看见的，老三走了之后大家纷纷诉说他从前的种种劣行，七嘴八舌的把这条街堵了好几个小时。
　　三个月后，老三来参加老大的葬礼。
　　带着他的女人和女儿。
　　在参加葬礼的同时，对老爷子为他辛辛苦苦说下的婚事，献上了艳丽的彼岸花。

　　“吉田家的姑娘哪点比不上那个女人？”老爷子把老三叫到房间里，关紧门窗就开始发脾气。
　　“没什么不好！”离家三个月的老三还是流里流气的样子，“我就是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老爷子气极，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衣橱里躲猫猫，“不要跟我说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相处久了总会找到她的优点！你看看我和你大哥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二哥倒是喜欢你二嫂，看他落得什么好！还是你幼稚到以为只要爱存在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吵死了老头子！”老三老早就不耐烦了，“当家的位子，你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已经说了要给我女儿了，可不要反悔！”
　　老三的女儿，凤清雅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私生的，只知道她的名字是“绫舞”，比她小两岁，能说会道奉承话一串接一串哄地老爷子笑呵呵又笑哈哈，在灵堂旁边的和室还是侧室的什么房间里，当着一众亲戚朋友的面，就问她要不要当下一任的当家。
　　凤清雅却是不大喜欢这个妹妹。
　　玩个躲猫猫，在衣橱里闷了大半天还不见她找过来，也不知道她是真笨还是故意想要憋死她的——如果绫舞是下任当家，她就得像清月常跟她说的那样，只要碰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赶紧嫁了从凤家摆脱出去。
　　老爷子却笑了，她听得出来那是不寻常的冷笑。
　　“我的位子，可是要给老二的，”老爷子这样说，她似乎看见门那边三叔扭曲的脸了，“再怎么说老大只留着一个女儿，可以说无后了，老二再怎么着还有一个儿子！你，就跟你大哥一样没用！”
　　老三夺门而出。
　　她不敢呼吸，随后听见了老爷子的叹息。
　　十几秒之后，老爷子也慢慢走了出去。
　　疯狂地喘气，安定下来之后，打开衣橱的门，神色自若地出去，忘记了爷爷和三叔的争吵，忘记了和绫舞的游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叔一家似乎是当天夜里走的。
　　第二天起床之后，明显发觉爷爷似乎苍老了一打的岁数，只是没来得及多问，就跟着凤凉子回东京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十年后的现在，她从自称是凤家老三的遗孀山本美夕子的女子嘴里，听到了自家三叔过世的消息。
　　没来得及沉痛一下，缅怀那个在她周岁时把她吵醒的亲人，那女子旁边的眼镜律师就一板一眼说明了来意——老爷子的遗产。
　　只是，老爷子的遗嘱里，除了提到凤清雅的祖母，还有老大的遗孀和孤女，以及凤恭佑、凤凉子的少许，将近95%的遗产都给了凤清雅。
　　“二哥您也是个明白人。”山本美夕子无视了凤清雅，向凤恭佑微微欠身，仿佛她想索要的东西，就在凤恭佑的身上，“我一个人带着绫舞，也很不容易的。”
　　“这个我知道。”凤恭佑微微颔首，大嫂一个人把清月带大送她出嫁，虽然有他们帮携，其中的艰辛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现在绫舞也上了中学，”山本美夕子继续道，“我也不年轻了，思踌着以后她再上高中上大学，我一个人怎么供地过来……”
　　“不是每年都有打钱过去吗？”凤清雅冷冷打断，“写得清清楚楚是给绫舞的学费。你把那钱拿去胡吃海喝了么？”
　　“清雅，”山本美夕子敛色看着她，削瘦的脸因为严肃而紧绷着，湛蓝色的漂亮眼睛里写满了对面前女孩教养的鄙视，“我正在和你父亲讲话。”
　　也就是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玩泥巴。
　　“也就是说没我的事了是吗？”凤清雅冷笑，起身，微微欠身，“那么在下告辞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的律师谈，但是，你们的协议，我不会签字。”
　　赌气离开房间，顿时觉得走廊上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这是地方法院，凤恭佑作为律师，所战斗的地方。
　　庄严，肃穆。
　　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感觉就像身处黑色琉璃的长形走廊里，水从上方滴下来，清润的声音回荡，让她感觉到安宁和舒心。
　　“嘭”。
　　“啊，抱歉！”又是相当温和的男声，温润如同青竹和风。
　　“没事。”凤清雅自知挡了别人的路，回过神来，连忙让开。
　　“谢谢。”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道谢要走，却在看见她的脸时停了下来，惊喜，“你是凤清雅吧！”
　　“唔……”凤清雅点头，想到这人可能是恭佑的同事或者熟人，所以才认识她的。
　　“我是立海大大学部的，”男子有些开心地小声自我介绍着，“你的事迹，在大学部传地纷纷扬扬，让那个秃顶教导主任吃瘪，真是大快人心呐！”他看了一下时间，马上从口袋里拿出纸和笔，“呐，学妹，我是法律系的青木诚，今天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困难找我帮忙吧！我认识很多有名的律师，当然，我毕业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会来这里，成为一名检察官的。”
　　青木诚。
　　凤清雅走出了法院。
　　大学部的名人青木诚学长，传说中温文儒雅却总以微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为什么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对她这么热情？
　　难道真的是因为让教导主任吃瘪？
　　应该没这么简单。
　　青木……
　　青木……
　　这几天两个熟悉的名字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青木纯，青木佳世。
　　忽然想起青木纯的资料上写着有一个哥哥，应该就是青木诚了吧。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心中两个本看起来没有关系的孤岛终于连在一起。
　　“凤学姐？”惊喜的声音，一个人蹦跳着几步蹿到她面前来，活力十足的样子。
　　抬头，熟悉的人，切原赤也。
　　这小子是咖啡店的常客，总说自己正在长身体，平时的便当根本不够吃。
　　清雅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
　　网球の森公园。
　　“学姐，”切原赤也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略显苍白的脸上都是真诚，“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不知不觉中，当年跳上学校围墙，叫嚣“我也要成为第一”的毛头小子，如今也成熟了起来。
　　“抱歉，切原同学。”凤清雅看着这少年，不可抑制地对他露出笑容，“我的档案不在立海大，而且，做出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留在那里了。”
　　“学姐！”切原赤也看她要走，急着争辩，“那件事情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大家都没有怪你，真的！一年级的青木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学姐是为了他，才会动手的！”
　　那么，大家的责怪，是在青木纯把事情公告出来之后才没有了的吗？
　　“清雅！”又是一个熟悉的人，柳生比吕士。
　　“比吕士？”清雅左右看了一下，“折子呢？”
　　“她在店里。”柳生回答着，把切原往旁边推，“赤也你先过去，我马上就跟过来。”然后转向清雅，“你还好吗？”
　　“还行，”她瞥了一眼二年级王牌的背影，模棱两可地回答，“就是很忙。”
　　“去看看真田吧。”柳生的声音很平静，“你和幸村的事，让他很受打击。最近，经常发呆，看着你的空位。”
　　“……我可以理解为他在想我吗？”她的笑意从心中涌起。
　　“完全可以。”柳生莞尔，看了看时间，“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和我一起过去吧。”
　　过去是过去了，一两个星期没见面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很高兴的。
　　可是她和真田之间那僵持的气氛，连最为单纯的切原赤也也相当为他们烦恼。
　　比赛一点也不激烈，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和非正选们一起坐在高高看台上的凤清雅，看着过来了回不去的小球，很想打瞌睡。
　　两场双打毫无疑问完胜，作为单打三，真田弦一郎拿着拍子黑着脸上了赛场。
　　“数据表明，真田的心情比上次比赛提升了30个百分点。”柳莲二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旁边，报出了这么一个数字，“因为你在这里。”
　　“而且穿的不是护士服。”凤清雅很是轻松地接上一句，像是没察觉到话语中的暧昧。
　　柳的数据，是真理。
　　这是立海大的常识。
　　“是啊。”柳莲二也笑了。
　　“下个星期我可能就不能来帮你们加油了。”凤清雅小声说。
　　“重要的事？”
　　“嗯。”
　　“需要帮忙吗？”
　　一瞬之间，凤清雅的脑海里闪过青木诚的脸。
　　“不用了，”她道谢，“可能会很艰难，但是肯定会解决的。”
　　“因为真相只有一个么？”柳莲二关上了笔记本，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回答，“数据表明，你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不愧是柳！”
　　凤清雅的笑脸，和真田的最后一个强力扣杀，结束了比赛。

　　是日，调解失败。
　　山本美夕子表示，一周之内如没有明确答复，将向法院提起诉讼。
　　而凤清雅，等的就是那么一天。
　　真相，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