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得其反》酒弋

23、第 23 章

　　明川被拉黑了也不慌，装模作样地叹声气，把手机放下。

　　理想型的话题在欢声笑语中转完一圈，解松岚做了最后总结。
　　“这些也就想想，反正到了最后跟你过一辈子的大概率和你们的理想型相反。”他把矛头对准明川，“尤其是你，大川。”

　　又是一阵哄笑。

　　第二天是周末，除了张皑有约会，其他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夜宵吃到后半程还是要了点酒。
　　酒不多，喝个气氛。

　　原本就是为了庆祝新乐队的首次演出，解松岚觉得烧烤和酒不够，临时起意点了个蛋糕。
　　大晚上还营业的蛋糕店不多，送得慢，蛋糕上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切分蛋糕这一使命落在新主唱手上，分到廖星沉时，他贴心询问：“你要多少？草莓要不要？黄桃呢？还是要这边的猕猴桃？”
　　廖星沉：“我都行，你看着办吧。”
　　“OK。”

　　廖星沉接过自己那份，刚坐下，明川来了一句：“喜欢吃蛋糕？”
　　廖星沉不知道他又要找什么事儿，看他一眼没答话。
　　“别这么看我，我这是担心你啊，舍长。”

　　廖星沉还是不理他，挖了勺蛋糕正要吃。

　　“真要吃？”明川煞有介事，“你不是说睨蛋糕过敏么。”

　　“……”
　　到嘴边的蛋糕缓缓放下。

　　这是廖星沉拒绝崔凯泽的蛋糕时用的说辞。
　　原来他听见了。

　　直到这一刻，廖星沉忽然听见大脑里某处细小的弦松动的声音。
　　这种松动带来的是同样细细密密、却又在一瞬间贯穿全身的舒适感。就好像从在那条小路上撞见明川和他前舍友开始，一直隐隐等待着这句话。

　　不然他又怎么会做出去偷听别人聊天这样冒犯的事情。

　　“现在不过敏了，不行么？”廖星沉说。
　　“选择性过敏？这么神奇，”明川轻笑，“是你那老同学送你的口味不对，还是人不对？”

　　这家店的奶油有点甜，廖星沉吃了两口便有点腻，一点点把奶油从蛋糕胚上剔下来：“你又知道了？”
　　“很难猜吗？那小子跟你说话的样子，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明川轻哂，“所以？”

　　廖星沉不置可否，片刻才道：“谁知道，可能我就爱吃外卖吧。”

　　明川没再说话。
　　他那份已经吃完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廖星沉一口一口地把蛋糕吃完。

　　-

　　又是串儿又是酒，蛋糕也吃得精光，回去路上一行人摸着肚皮喊撑。
　　深夜十二点多，宿舍楼门禁已过，宿舍是回不去了，他们一拨去江晟那儿住，另一拨则去附近的酒店睡一晚，解松岚订好了房间。天气渐冷，江晟那儿只能睡下四个人，不然被子不够。乐队老成员加上孟开阳，刚好四个人，剩下的则是去酒店。

　　分开之前的有段同路。

　　廖星沉习惯走在人群最后 ，明川原本和解松岚他们一道，走着走着就落后到他身边来了。

　　“小廖学弟。”

　　廖星沉给他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你那老同学在这儿过夜么，住哪儿？”明川问。
　　“问这个干什么？”
　　“关心一下。”

　　廖星沉扯了下嘴角：“我怎么不知道学长你这么热心，还关心别人的同学？”
　　明川挑眉：“谁说我关心他了？”
　　“……那不然？”

　　“你老同学应该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吧？今天应该走不了，那就得在外面住，要跟他朋友见面，住得太远也不好，我们学校附近的酒店环境好、价格合适的就那么几家，要是他住的酒店跟老解订的恰好一样，你们不就有可能撞上了么？”
　　明川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我这是关心你。”

　　廖星沉并不领情：“撞上又怎么样？”
　　明川悠悠反问：“你说呢？”

　　不等廖星沉开口，他又说：“或者我换个词？把关心换成担心——你觉得我在担心什么？”

　　有什么在心头敲了敲，引起微小的颤动，原本想说的话随之掉落回去。
　　像是抓了一场空的娃娃机夹子。

　　再往前走就该兵分两路了，廖星沉放缓脚步，松动的夹子再次把娃娃抓起来。
　　“嗯，那你就担心吧，”他抬抬下巴，唇角轻扬，“祝你今夜无眠，明川学长。”

　　不急不缓的挑衅，透着一股狡黠。
　　哪里还像炸毛的猫。

　　狐狸还差不多。

　　明川看着他，忽然觉得牙齿有点痒。
　　想咬点什么。

　　“大川，廖仔，你俩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孟开阳在前面喊这两个掉队的，“知道你俩好舍友，不就分开一晚上，至于这么粘吗。”

　　“来了。”明川往前走，顺势拍了下廖星沉的背。
　　廖星沉在原地愣了两秒才跟上。

　　那句“怎么不至于”散在夜风里，轻得仿佛一时幻听。

　　-

　　廖星沉睡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翻了两个身后，在看见枕头边的手机时，明白是什么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两眼，后知后觉多此一举。
　　某人今天刚被他拉黑。

　　廖星沉大脑放空地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还是点进黑名单把人放了出来。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做，把手机反扣，重新闭上眼睛。
　　少的那句日常“晚安”让他比平时入睡多花了几分钟。

　　第二天醒来倒是收到了日常的早安问候。

　　最好别在线：[早？]
　　最好别在线：[还真把我放出来了啊]
　　最好别在线：[中国好舍长]
　　最好别在线：[小猫咪觉得很赞.jpg]

　　廖星沉：“……”
　　他就不该多动那几下手。

　　廖星沉：[哪来的狗，滚.jpg]

　　“廖仔你醒了？”周照华从厕所出来，打了个呵欠，朝桌上指指，“喏，早餐，川哥送来的。”
　　“明川？他来了？”
　　“昂，专门送来的，送完就走了，他们乐队好像还有事，”周照华爬回床上，“你吃吧，回学校不用等我，我再睡会儿。都怪皑子，起个床一脚把我踹醒了……”

　　早餐还热乎，都是廖星沉和周照华平时爱吃的东西。
　　很明显看得出，廖星沉爱吃的占大部分。

　　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廖星沉：[图片]
　　廖星沉：[？]

　　最好别在线：[问号什么，趁热吃]
　　廖星沉：[大清早跑酒店来送早餐，你怎么想的？]

　　最好别在线：[你自己说的，忘了？]
　　最好别在线：[不是喜欢吃外卖吗]
　　最好别在线：[这不就给你送了]

　　廖星沉：“。”
　　无言以对。

　　最好别在线：[喵喵队出击.gif]
　　最好别在线：[这位顾客，给个五星好评？]

　　廖星沉：[差评，骑手话太多了]

　　最好别在线：[好的]
　　最好别在线：[投诉无效，您的差评已驳回^ ^]

　　……无聊，幼稚。
　　廖星沉哼笑一声。

　　他把自己那份早餐吃了，剩下的包好留给睡回笼觉的周照华，先回了学校。

　　崔凯泽是周日中午走的，走前给廖星沉发了消息。他看上去状态调整得很快，没再说多余的话，字里行间甚至表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尴尬和歉意。
　　廖星沉本意并不想让表白的人愧疚，不过……算了，总好过死灰复燃。
　　以后如果不是有必要，他和崔凯泽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迎新晚会的余热持续烧了一段时间。
　　学校的官网、公众号和校刊齐上阵，以各种角度描写这场大一新生的入学盛会，官方之外还有摄影社的留念分享，相关投稿源源不断地在校园墙张贴了一周还多。凡是晚会上被拍到的帅哥美女，几乎都被贴了个遍。
　　廖星沉作为主持人，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周照华近一周的乐子就是刷表白墙和论坛，然后在宿舍大声念给当事人听。

　　“来了来了，廖仔，又一条！二十分钟前，热乎啊，”周照华一个咸鱼翻身坐起来，清清嗓子开始激情朗诵，“墙好！心血来潮统计了一下‘迎新F4’这几天的上墙次数，纯粹图一乐，大家看看就好，顺便问下现在有人加到主持同学的联系方式了吗？”
　　　　“我去，还真拉了个表格，牛逼！我看看……噗，哈哈哈！”

　　周照华突然发出爆笑，挥着爪子吸引廖星沉注意力：“廖仔，你知道你和川哥有新的花名了吗？‘黑白双煞’！太有才了这些人，先是‘迎新F4’，现在‘黑白双煞’都出来了……”

　　廖星沉正坐在桌子前看书，闻言无语中有些无奈，另一张床铺上的明川倒是很感兴趣：“我和廖仔？黑白我还能理解，‘煞’在哪儿？”
　　他们那天在台上的服装说一黑一白倒也没错。

　　周照华边笑边说：“他们说因为你俩靠脸杀人，哈哈哈哈哈……”

　　“牛的。”
　　明川真心实意地感叹，忽然探身出去，往斜下方叫了声；“廖仔。”

　　廖星沉抬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他被逗乐，对待明川的态度难得温暖：“嗯？”

　　谁知明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微微歪着脑袋看他片刻，末了眨眨眼，又缩回去。
　　床帘一遮，人就消失了。

　　廖星沉：“？”
　　什么意思？

　　周照华笑到肚子疼，捧着手机进卫生间了，张皑上周六顺利脱单，晚上基本到熄灯前一刻才能见着人影。
　　只剩两个人的空间里，安静持续不到五秒。

　　“墙墙晚上好，昨天迎新晚会的主持小哥哥有人认识吗？哪个学院的？”

　　一一股恶寒窜上廖星沉的背脊。
　　“喂……”

　　床上那人平铺直叙的朗读声打断他的话头。

　　“稿主姐妹好眼光，我也想问。”
　　“他不就是之前那个‘校园初恋模板哥’吗？兽医学院的，叫廖星沉，他上次检阅式的照片我还存了，真的好看。”
　　“兽医学院新生冒头，有幸住他隔壁，他人也很好的，上次我们宿舍闹蟑螂，还是他来帮忙处理的，感觉他就是古时候那种‘君子’的样子，我一男的我也挺喜欢……”

　　说到这里朗读声停顿了一下，一声不明所以地哂笑后，紧跟着一句针对此评论的评论：“合着给他们抓蟑螂的两个人，他就记得你？”

　　廖星沉终于有机会插嘴：“怎么，嫉妒？”
　　“一般吧，”明川说，“嫉妒他们不如嫉妒蟑螂，蟑螂好歹还跟你的鞋底子亲密接触了。”

　　……这人到底在嫉妒什么。

　　廖星沉决定从源头断绝：“……你能不能别念了。”
　　“为什么？多有趣啊。”
　　“哪里有趣？”

　　明川不答，而是继续念：“对了，顺便一说，前几条投稿里那位明川学长也住我们隔壁，跟廖星沉一个屋的。”
　　“哇，怎么回事，你们帅哥都喜欢扎堆玩的吗。”

　　“。”
　　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廖星沉啪一下关上书，打不过就加入，木着脸叹服：“你是怎么做到把惊叹词念得这么像机器人的？”
　　真来个AI都比你念得抑扬顿挫。

　　明川没反驳，翻了会儿投稿，继续当个没有感情和技巧的朗读机器。

　　“哇，明川又上一分，这是今天第几个他的投稿了，你们别光投稿啊，希望下次再见是有人汇报喜讯搞到他了。”
　　“坏了，廖星沉被追平了，谁去搞搞他。”
　　“你们在比什么，是不是跟投稿初衷不太对，警惕数据黑工陷阱啊朋友们。”
　　“牛牛牛，我愿称这二人为‘迎新F4’双门面，我们Y大有自己的‘黑白双煞’，杀人全靠一张脸……”

　　床在这时猛地动了动，伴随着楼梯吱呀轻响，床帘掀起又落下，一颗脑袋钻了进来。

　　朗读声戛然而止。

　　床帘里亮着小台灯，将廖星沉的脸颊染成亮暖色，光点聚落在瞳孔深处，像星辰。
　　“学长，别念了。”

　　表情没有央求，语气中也没有恳求，甚至还带点儿冷邦邦的小脾气，可明川听着却格外受用。

　　“怎么，华子念你笑得挺开心，我念就不行？”明川盘着腿，身子往后靠了靠，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拿着手机，作势要继续。
　　然而刚张了张嘴巴，字儿还没往外吐，床又是一晃，一股力道撞了上来。

　　廖星沉猛地撑上去，手抓着栏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二话不说一巴掌盖住明川的手机屏幕，往下摁。
　　隔着手机，抓住了他的手掌。

　　像是主动把手送进了他掌心。
　　相触的地方温热柔软。

　　明川被廖星沉这股劲儿撞得往后退了点，垂眸看他。
　　男生单腿跪抵在他身前，欺身逼近，映在眼底的暖光像是一团骤然炸开的小小烟火。

　　明川视线下滑，在鼻尖短暂停留，然后再往下。
　　那股牙痒痒的感觉卷土重来。

　　苹果。
　　不，应该是桃子。

　　熟透了，柔软的，咬下去能尝到清甜的汁水和淡淡桃香。

　　“别念了。”
　　桃子开开合合，露出洁白整齐的核儿。

　　明川喉结微微滚动，被手机压住的手指往上顶了两下。

　　贴在廖星沉手上手机屏随着这微小的动作在他掌心拱了拱。
　　像是一个带着凉意的轻吻。

　　廖星沉被这凉意烫到，往回缩手。
　　底下的大手倏地一翻，把手机扔掉，再转回来捉住了企图溜走的手腕。拇指抵在男生坚硬凸起的腕骨处，顿了一秒，随后摁着那处轻轻地碾了一下。

　　面前的人睫毛颤了颤，望着他没说话。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却不挣扎，也不闪躲。

　　“小廖学弟，你真的很凶神恶煞啊。”明川说。
　　廖星沉反问：“煞到你了？”

　　指尖顺着手腕往里爬，探入衣袖半寸。
　　男生手腕内测的肌肤更加细腻光滑，按下去能感受到筋骨与血管的紧绷跳动。

　　“是啊，”明川略低下头，轻笑声散漫地示着弱，“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办他！（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