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得其反》酒弋

14、第 14 章

　　演出在十点准时开始。开场便是街舞社炸场的表演将气氛点燃，台下的新生们非常给面子，欢呼声不断。
　　像街舞社、乐器社、声乐社、滑板社和动漫社这样的社团，演出内容都是在发挥和展现自己的特长特点，有一技之长，更容易招揽到新生的目光，虽说专业性的社团有一定门槛，但同时他们的热度也相当可观。
　　对比之下冷门社团非常吃亏，每一年都会有宣告解散的社团。

　　廖星沉三人挤了个还不错的位置，和预想的一样，演出逐渐进行到后半程，聚集在舞台周围的观众明显变少了，大家开始在各个摊位前游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社团，偶尔听到抓耳的动静才转头看看。

　　终于，大半个小时过去，紫面具乐队登上舞台。
　　乐队在新生之间早已经传过一轮又一轮，松散的人群再次渐渐聚拢。

　　趁着刚才人群稀疏，张皑拽着周照华和廖星沉又往前挤了挤，现在他们几乎在前排，视野极佳，台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三人呈三角队形，解松岚作为主唱，挎着吉他站在最前方，江晟和明川各占据左右。明川坐在架子鼓后，姿态闲适。

　　看着人群聚集回来，短暂的电流音后，解松岚先是“喂”了两声试麦，然后笑说：“看来我们乐队声名远扬啊，谢谢学弟学妹们这么捧场。”
　　底下有人喊：“我大四的！怎么说？”
　　哄笑声四起，明川也笑了，偏头凑向对着他架子鼓的收音麦：“好，那也谢谢学长。”

　　懒散低沉的嗓音穿过麦克风，糅杂进几分奇妙的质感。
　　只听过他满口“学弟”“学弟”的称呼，头一回听见“学长”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廖星沉跟着人群笑，眼睛却看着台上的明川。
　　这人到了舞台上，还是那样的气质，气氛却不一样了。真是神奇。
　　他并不讨厌舞台上的明川。

　　几句玩笑盘活气氛，随着明川抛接一把手中的鼓棒，敲响的第一声鼓点开启了乐队的演出。
　　歌曲的安排张弛有度，三首歌串烧，先用热曲开场，随后迎来一段悠远壮阔的民谣改编，民谣尾声的抒情再过渡到流行乐，以轻快流畅的节奏收尾。

　　台下观众热情，台上演出者专注，击鼓的人沉浸其中，唇角含笑。紧绷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有风吹过，拂乱的发丝带动起蓬勃生长的野性。
　　砰咚、砰咚……
　　鼓点肆意张扬。

　　身边周照华一声五音不全的跟唱，让廖星沉恍然惊醒。

　　张皑骂人：“我靠，你别唱！”
　　周照华不服输：“就唱怎么了？今晚我上你床头唱。”
　　“你来，我一脚给你踹下去。”
　　没营养的对话。

　　台上，表演结束，掌声雷动。
　　欢呼声让这里变成了一场小型演唱会。

　　——刚才解松岚在唱什么来着？

　　人潮拥挤，被周照华和张皑拉着往外挤的时候，廖星沉还感觉心跳有些快。
　　人群外，乐队三人在舞台后方，看见他们，解松岚招招手。

　　廖星沉和明川对上视线。
　　刚刚结束一场演出，那人心情似乎很好，张扬妄为的笑容还残留在脸上。

　　——完全想不起来。

　　-

　　乐队三人要收拾乐器，回到摊位花了些时间，这期间是孟开阳帮忙守着。
　　见他们回来，孟开阳竖起大拇指：“牛逼兄弟们！”
　　江晟吐槽他：“你丫还会点别的夸词吗，高雅一点的。”
　　“大俗即大雅，懂不懂？”

　　经此一役，乐队前往来的人变多了。
　　报名表上的名字一个个添加，但比起隔壁社团还是差得很远。毕竟乐队人数在精不在多，不是报名了就能进，最终还是要选合适的人。

　　解松岚去给大伙儿买了奶茶，周照华和张皑捧着奶茶，没聊多久又忍不住往隔壁动漫社凑。
　　廖星沉留在乐队摊位，和几位学长闲聊。

　　“廖仔，你报了哪些社团？”孟开阳问。
　　“还没决定，”廖星沉笑笑，“去看了下茶艺和骑行，哦，对，我看见D区那边还有个……流浪动物救助社？”

　　老油条解松岚给他建议：“茶艺建议不要，这社团人太少，现任社长也不行，快废了，进了基本是躺尸；骑行不错，他们经常会组织外出活动；猫狗救助么……只能说，没钱不要考虑，这社团是前年创建的，虽然学校有扶持一部分，但你知道的，救助的开销不小，基本上是自己贴钱，而且都是学生，能力精力有限，这种事情一旦开头，就是无底洞，很容易变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境地，心软的千万不要干救助。”

　　廖星沉一时沉吟。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江晟道：“我也觉得骑行挺不错的……”

　　“骑行有点问题。”明川突然说。
　　几人看向他，随后除了廖星沉，另外三人恍然大悟。

　　孟开阳一拍手：“噢——我他妈，这都忘了。”
　　解松岚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江晟也骂了句：“我草，我也忘了。”
　　廖星沉：“？”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廖星沉有点懵。

　　明川食指敲着桌子，想到讨厌的人和事，他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我不是想干预你，只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你说。”
　　“我两个前舍友其中一个是骑行社的。”
　　廖星沉一愣。
　　明川话锋一转：“不过……他基本不参加骑行社的活动就是了。”

　　明川的两位前舍友，在他们5515宿舍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虽说平时也没机会见面，他们跟明川都不是一个学院的。
　　但他们了解过事情的大致经过后，都知道明川换宿舍这事儿的过错方是谁。

　　廖星沉没马上回答去或不去，“不参加活动，社团也没把他除名么？”
　　“才不会呢，社团本来就是学生自己的兴趣组织，又没有硬性规定，多得是加完社团后就杳无音信的幽灵社员，社长最多也就呼吁一下大家积极参与活动，”孟开阳说，“就像隔壁动漫社，可以说是咱学校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社团了，但每次他们搞周年庆的时候，实际参与的就那么二、三十个人，很多到毕业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社员呢。”
　　江晟拿手肘怼他：“你这是想让小廖去报名啊？”
　　“嗐……这不是，利弊都说一说嘛，咱们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去啊。”

　　廖星沉看向明川。
　　明川说：“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你想去就去，骑行社整体氛围还不错。”

　　不得不说，骑行社是几个待选项里，廖星沉最感兴趣的，和流浪动物救助并列第一。
　　是否要为了一个和关系不算铁的舍友有过节的人，放弃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先别想了，”明川看了眼时间，“先去吃饭吧，吃完这里人应该也少了，到时候趁着人不多，你可以再逛逛，然后做决定。”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
　　解松岚留下看摊，他们去隔壁叫上周照华和张皑一块儿去吃饭。

　　食堂人满为患，他们转道去了后街一家过桥米线。

　　江晟：“要不是下午还有一场演出，我高低得整碗螺蛳粉。”
　　张皑说：“晟晟你又不唱歌。”
　　“……是哦！你们吃，我去买螺蛳粉！”
　　“坐下，”明川把他扯回来，“你吃一个试试。”
　　江晟唉声叹气地坐下。

　　周照华好奇：“川哥不喜欢螺蛳粉吗？”
　　“还行，”明川说，“我怕他吃完一下午把摊位都腌入味了。”
　　“主要老解也爱吃，我想馋搀他。”江晟惋惜。

　　提到这个，几人就口味的问题展开一番讨论交流，赞同、惊叹与敬佩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米线出餐上桌。

　　廖星沉往碗里舔醋，周照华看了会儿，说：“我之前就想说来着，廖仔，你好能吃醋啊。”
　　张皑道：“我也发现了，还很能吃辣。”

　　他正说着，廖星沉同步加了一大勺辣椒。白汤红油，让人味觉大发的同时又有些舌根发麻。

　　孟开阳一句牛逼出口：“看不出来啊廖仔，人长得这么斯文，口味还挺重。”
　　廖星沉也玩笑道：“这好像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江晟意味深长地点头：“嗯……原来咱们小廖爱吃醋啊——”
　　孟开阳投递去一个“好老的梗”的眼神。

　　廖星沉很给面子，回得一本正经：“没错。”
　　江晟哈哈一笑：“说真的，小廖谈过恋爱没啊？你很受欢迎的吧。”
　　“嗯嗯嗯！”张皑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那可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光我们知道的，这段时间都有三个人想跟他发展发展的了。”
　　周照华也说：“而且你们知道吗，有两个是男的！”

　　明川挑葱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抬眸看对面的人。
　　廖星沉一派淡定：“那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我身边头一回出现这么受同性欢迎的人，觉得很神奇，”周照华感慨，“说起来，我高中那会儿班上好像就有一对……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反正感觉挺微妙的。咱班的人那会儿都有点心知肚明的意思，老开他们玩笑。”

　　孟开阳和江晟也很微妙地看了明川一眼。他们这一眼看得状若随意，廖星沉却发觉了。

　　“嗨呀，青春期，总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春心萌动啦，正常正常，”孟开阳带着点换话题的意思，“廖仔不用说了，你俩呢，高中没早恋？”
　　“我哪敢啊……”

　　话题变焦。

　　廖星沉没觉得冒犯，毕竟对周照华和张皑来说，那种情况确实新颖，他们没恶意。
　　倒是明川，难道他也是……？

　　廖星沉夹起一筷子米线，一边吹，一边借着蒸腾的热气打量明川。
　　视线往下一滑。碗边不知什么时候垒了一堆葱。
　　还在挑。

　　大概是他打量得太专注。
　　对面的葱终于挑完，转而点开手机。

　　廖星沉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微信，点开某个联系人，打字，发送——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
　　廖星沉默然两秒，掏出查看。

　　不在线：[早说啊]

　　莫名地，廖星沉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意思？

　　不在线：[我就直接把葱挑给你了]

　　廖星沉：“……”

　　廖星沉：[呵呵，谢谢，没这个意思]
　　不在线：[小猫歪头.jpg]
　　不在线：[我想了想，小廖学弟，还是得给你看个东西，你得有心理准备]
　　不在线：[比较吓人]
　　廖星沉：[？]

　　他还在等回复，就见对面的人嗦了两口米线，然后点开了某个群聊，在里面翻找什么。
　　不多时，明川截了张屏。

　　不在线：[图片]
　　不在线：[看清楚这个人，虽然觉得占用你的脑容量记这玩意儿不太道德，但你可以记一记]

　　他截屏的是一个微信头像，真人照片，拍得……只能说颇有自信。
　　丑算不上，普通样貌，只是看得出在硬凹某种氛围，却拍不出那样的感觉，显得滑稽异常。

　　廖星沉：[……这谁？]
　　不在线：[性骚扰我的某位前舍友，被我揍了一顿的，傻逼]

　　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不少。
　　但廖星沉迅速反应过来。

　　廖星沉：[你换宿舍的原因？]
　　不在线：[也是希望你慎重考虑骑行社的原因。]

　　廖星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慎重考虑么？他能感觉到明川不希望他去。
　　可他为什么要满足明川的希望？不也说了么，这个傻逼充其量是个幽灵社员。

　　但他现在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去了。

　　不在线：[对骑行感兴趣？]
　　廖星沉：[算是吧。]

　　对面嗦米线的声音停了会儿。
　　廖星沉低头吃，似乎有目光落在自己头顶。他没抬头对视。

　　片刻。

　　不在线：[这种活动，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社团组织]
　　不在线：[你想体验的话，可以叫我]

　　廖星沉一口米线差点呛到。
　　他撇开脑袋闷咳两声，被周照华关怀了一句慢点吃。

　　再转回来，一个姗姗来迟的字蹦出来。

　　不在线：[们。]

　　们~~~（阴阳怪气.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