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得其反》酒弋

12、第 12 章

　　吃得多的不止廖星沉一个人。
　　贪嘴的后果就是当天晚上整个宿舍除了明川都陷入消化不良的困境中。张皑最严重，他下午在小吃街兜的那一圈杂七杂八的，自助为了不亏本，又是一顿胡吃海塞，当晚跑了好几轮厕所，在半夜两点奄奄一息地爬进廖星沉的床帘里。

　　“廖仔……”他虚弱得都不用刻意压低声音，“你有药吗？”
　　廖星沉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看见张皑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没有……你还好吗？”
　　“我快不行了……吐完又拉，我菊花都拉麻了……”

　　廖星沉摸摸他的额头，微微发烫，满脑门的虚汗。
　　不知道是不是痛得麻木了，张皑神色灰败，嘴唇都在颤。

　　这个时间校医院早就不开门，廖星沉抓过床头的手机叫车：“走，我陪你去医院。”

　　两人下床时弄出了点动静，张皑虚脱无力，差点儿一脚踩空，磕在了楼梯上。
　　“小心。”廖星沉赶忙扶着他。

　　身后一阵窸窣响动，随即一道手机电筒的光打了过来。
　　明川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举着电筒光晃了晃。

　　他没说话，但廖星沉莫名看懂了肢体语言，用手机发消息给他：[张皑肚子不舒服，可能肠胃炎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不在线：[知道去哪个医院么？]
　　廖星沉：[知道。]

　　这些事情他早在入学报道前就打听清楚了。

　　张皑去换鞋，廖星沉便又打字给明川：[抱歉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
　　消息刚发出去，明川掀开床帘下了床。
　　接着手机光，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明川踩上鞋子，轻声：“一起。”

　　三个人确实比两个人方便很多。张皑痛得几乎走不动道，需要人搀着，廖星沉一个人虽然搀得动，但行动肯定会慢些。明川就不一样了，仗着高廖星沉半个头的体格，力气也比他大，一个人架着张皑，速度是一点儿没落下。
　　大学校园管制不严，但三更半夜，校门口的保安还是拦了他们一下询问情况。
　　张皑在路上像是要晕过去一样，廖星沉看得心惊胆战，所幸夜深人静，路上车辆稀少，司机师傅一路猛踩油门。

　　和廖星沉说的一样，张皑这是消化不良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医生说得更直白易懂：“吃多了，下次不要暴饮暴食。”
　　医生开了些口服药，现场还需要打瓶点滴。

　　折腾一夜，吃了药，打着点滴，张皑的状态总算好转，不一会儿歪在输液室座椅上睡着了。
　　廖星沉守着滴液，终于也松口气。

　　“累么？”明川买完水回来，递给他一瓶，在旁边坐下，“睡会儿吧，我来守着。”
　　廖星沉道了声谢：“不用，药水不多，一会儿就打完了。”
　　“再怎么也得大半个小时，眯一会儿。你们早上不是还有课？”明川说，“我上午没课。”

　　大学第一堂课，廖星沉还是希望能精神好些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再推辞，抱着水瓶往下滑了一点，找个相对舒服的位置靠着，阖上眼小憩。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身旁传来一声带着笑的嗓音，低低轻轻的：“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

　　廖星沉唰地睁开眼：“时间太急，顺手套的，有问题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回话，明川的表情有两秒的空白，然后噗嗤一声笑了：“没有……我哪敢有。”

　　廖星沉套的不是别的衣服，正是从明川那借来的白T。他本来挂在衣柜外面打算等白天再洗的，出门时着急换衣服，随手就抓来穿上了。
　　不就是件衣服么。
　　托这人的福，关于衣服的不太美好的回忆昨天下午可真是实实在在积攒了一箩筐。

　　少年眸光幽怨无语，明川乐不可支，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毛：“行，我闭嘴。睡吧睡吧，辛苦的小廖舍长。”
　　“别动手动脚，明川学长。”张皑睡着，廖星沉那不太客气的脾气便露了出来。
　　“好好好。”手离开前不忘再狠揉一把。

　　廖星沉很想再顶他两句，但他现在确实又累又困，只好暂时不跟明川计较。
　　身旁人不再出声打扰，他很快沉入睡眠。

　　睡着后的身体失去支撑，软绵绵地倒向旁边。明川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脑袋，托引着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起得急，出门也急，少年头发乱糟糟的，扫在手臂上一阵阵地瘙痒。他看了会儿，没忍住伸手将那乱翘的头发抹顺了一点。幸好这会儿人睡着了，不然怕是又要跟自己唇枪舌战好一会儿。

　　明川甚至都能想象到他会说什么，以及说话时的表情，不由扬了扬唇角。

　　真是个很有趣的小学弟。
　　长得斯斯文文，性格也开朗温顺，倒是很容易被他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惹恼。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到底是为什么？

　　廖星沉越是这样避他如蛇蝎，他就越想凑过去，看看对方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明川从没发现自己这么贱兮兮的。
　　不过……挺有意思。

　　他捻着廖星沉的一缕发，在指尖磨了磨。
　　那么容易生气，头发倒是真的软。

　　-

　　回到宿舍时，天色微蒙。
　　系里还算照顾新生，早晨统一的例行晨跑从下个星期才开始。这一夜大家都过得疲惫，回到宿舍各自倒头就睡。

　　早上七点多，除了明川，三个大一新生陆续起床。张皑无疑是起得最艰难的，他一晚上没怎么休息，眼底青黑，虚得像张纸片。听完来龙去脉，周照华万分羞愧：“我靠，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就我睡得那么香。”
　　张皑体虚病弱也不忘怼他：“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不跟猪计较。”
　　周照华：“滚滚滚。”

　　廖星沉刚起床时还问张皑今天要不要请假，这会儿看他还有精力跟周照华插科打诨，顿时不担心了。

　　“放心吧廖仔，猪很耐操的。”周照华说。
　　“猪在骂谁？”
　　“你……”周照华反应过来，伸手去掐他，“你大爷的！”
　　“哈哈哈！”

　　三人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吃早餐，廖星沉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妈，算是阶段性的大学生活汇报：[今天开始正式上课。]
　　这个时间廖母正好下夜班，消息回得很快：[早餐看着不错。好好吃饭。]
　　给母亲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正要放下手机，就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似的，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不在线：[这么早就出门了？]
　　廖星沉截了个时间发过去：[对我们来说不早了，学长。]
　　不在线：[小猫打呵欠.jpg]
　　不在线：[果然还是大一的乖乖仔]
　　不在线：[张皑怎么样，好些了么？]
　　廖星沉喝了口豆腐脑，回他：[学长，我记得我没有把你踢出宿舍群。]
　　不在线：[流泪猫猫头.jpg]

　　廖星沉：“……”
　　怎么还变本加厉地发表情包了。

　　被赶出私聊的明川跑去宿舍群聊里询问状况，张皑大受感动：[川哥！我早上回来太累了都没好好跟你道谢，你是我唯一的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明川：[不用，廖仔更辛苦，你先谢谢他，我顺带就好]
　　张皑：[谢了谢了，早就谢了，嘿嘿，廖仔这一周的早餐我都包了！川哥你呢？要不我请你吃顿好的？]
　　明川：[你还敢吃？]
　　张皑：[没事，咱不整油腻的，来点清新小粤菜什么的！]
　　明川：[不急，等你好了再说。]

　　嗡嗡一震，廖星沉又收到某人去而复返的私聊消息。

　　不在线：[小廖学弟，你好好想想要吃什么]
　　廖星沉：[？]

　　关我什么事。

　　不在线：[这种好事，当然要带上舍己为人的舍长一起。]
　　廖星沉：[……学长，能做个人吗，宰学弟？]
　　不在线：[你情我愿的事，能叫宰么]
　　不在线：[这就叫人情社会，小廖学弟]
　　不在线：[小猫wink.gif]

　　怎么还有动图。
　　廖星沉不忍直视。

　　-

　　张皑这餐饭一时没能请成功。他们的课程排得不多不少刚刚好，但对大一新生来说，刚入学的这段时间是活动最丰富的一段时间。各类新生讲座、系学生会等职能性的部门招新，还有新生晚会等等，虽然大部分和他们宿舍没什么关系，但不代表和廖星沉没关系。
　　撇开入学成绩不谈，他的外貌在检阅式上也足够惹眼。加上摄影社发布的“新生”系列照片，廖星沉光荣加入《校园帅哥盘点第四期》票选中。

　　没过几天，意外又不意外地，辅导员找到他，想推荐他去当新生晚会的主持人。

　　廖星沉不由有一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认命感。
　　被老师从学生堆里揪出来是什么摆脱不掉的宿命吗？

　　主持人这活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就是了。

　　再过两天就是新生们期待已久的百团纳新，现在是九月中下旬，新生晚会的时间在十月中下旬，届时会有许多在百团纳新中吸纳了新鲜血液的社团参与节目。
　　廖星沉看着手里的晚会策划表，上面现在就已经列出了一些预报名的社团，他往下一扫就找到了紫面具乐队。

　　乐队旁边甚至标了个表明重点的星星符号，说明这个节目是晚会着重要保留的。

　　廖星沉来回扫视这一行，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主动给明川发了一次消息。

　　校外的仓库里，乐队正在为马上到来的百团纳新的舞台做最后练习。
　　休息间隙，江晟喝了口水，桌子上明川的手机屏幕亮起，他下意识扫了眼。

　　“大川有人给你发消息……啥备注啊这，‘猫尾巴’？”

　　明川愣了下，大步过来把手机捞走：“没事别乱看。”
　　“卧槽？”江晟嗅到八卦的气息，“不对劲，你小子有情况！”
　　“什么？”解松岚闻言凑过来，一把勾住明川的肩，“搞什么？背着兄弟偷偷谈恋爱？”

　　“谈个屁，”明川迅速扫过消息，嘴角勾了勾，佯装无事地把手机倒扣回桌上，拖着一贯懒洋洋的语调，“再说了，我要是真谈，还用背着你们？”
　　江晟恶狠狠：“炫耀是吧？你等着的吧。”
　　明川：“嗯哼，我等着。”
　　解松岚被他的无耻伤到：“就这么对兄弟？情义对你来说是什么？”
　　明川不为所动：“是你接下来再错一个音我们过两天就可以加招一个新队长。”
　　解松岚：“呵，然而此时此刻我才是队长，我说了算。”
　　明川：“呵，有名无实。”
　　解松岚：“……你气死我算了，继续练习！”

　　两个被明川深深伤害的人勾肩搭背地回到练习位置，明川将手机拿起来，终于无人打扰地将刚才匆匆一瞥的消息仔细再看一遍。
　　两条消息。

　　猫尾巴：[看见了新生晚会的节目预备名单，有紫面具乐队。]
　　猫尾巴：[希望你们能招到优秀的新鞋血液。]

　　此时聊天框上方，又闪烁起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明川就这么等着。

　　解松岚在身后怪声怪气地叫他：“咱们的幕后大队长在干嘛啊？刚刚还大放厥词要炒队长，怎么自己不来练习啊——”
　　江晟：“嗐，他心思怕是早就不在乐队上咯——”

　　明川自动过滤这两股噪音。

　　猫尾巴：[加油吧。]

　　三个字，花了半分钟。
　　明川失笑。

　　这可怎么办。
　　突然有点想翘掉练习，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看看廖星沉打这三个字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