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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宠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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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詹睿受了礼,叫她起来,转头与太子回话:“爹,卢宗荣那老头今日竟又罚我。”
太子闻言,微微一笑:“那定是你该罚。”
“我哪里说得不对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终有一日,我要把那些繁文缛节都取消了。”
“卢先生是礼仪大家,你这性子与他期待的天差地别,便挑剔了些。不过他是长辈,又是你老师,你便是不服也别与他顶嘴。他年纪大了,性格又固执,你别把他气出病来。”
褚詹睿不以为意:“还好我跑得快。不过济泫那小子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又被卢老头给抓住了。”
“卢先生今日罚什么?”
“罚抄礼记三遍。”
“哦。”太子听此,不禁弯了嘴角,“济泫这孩子也是顽劣得很,虽然近来收敛了一些,但也还要多敲打敲打才行。卢先生这样,就很好。”
卢先生的教学,重笙璐领受了近一年,年纪大,脾气更大。她时常被他打击得怀疑自己是草包,怀疑纪先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在她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精华左耳进糟粕右耳出,不与老师争不和老师吵,你我皆大欢喜才是最佳结局。听闻太孙殿下竟也不服卢先生,她摸摸曾经被敲得通红的掌心,笑了。
褚詹睿忽见她笑,语气略不爽,问重笙璐:“听说你和济泫那小子关交情颇深?”
“是。”
“哦。”
褚詹睿问完便无下文了,倒叫重笙璐伤起了脑筋: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太孙殿下此问何意?
太子看二人一时无话,说道:“睿儿,你二人到偏殿去叙话,你爹我得小憩一会儿,待得用饭时再喊我。”
褚詹睿知道父亲今日是劳神体虚了,扶他到榻上睡下,便领了重笙璐去偏殿。
重笙璐一进偏殿,才明白“皇上极其宠爱太孙”此话岂止非虚,简直太实了。
文华殿正殿是太子观政视事之处,可以说是朴实无华。偏殿是特地辟出来给太孙作学习政务之用的,竟比正殿排场还大,其间装饰富丽堂皇,各色珍玩琳琅满目。各种大小摆件自不必说,均是光彩夺目。最显眼的是一个南海黑珍珠和绿宝石做的盆景,各色水晶点缀其间,简直是美轮美奂,栩栩如生。还有各类珍贵书籍堆满了五个大书架,很多是重笙璐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古籍。
“这就傻眼了?”褚詹睿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扯了扯嘴角,“你若见着我的库房,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库房里的比这还贵气?”重笙璐忍不住摸了一把珊瑚树。
“怕太招人眼,这里摆的都是些普通玩意儿,你若喜欢,自己挑几件,送你了。”
就这还普通?重笙璐睁大了眼,又摇头:“谢过殿下,微臣能欣赏一会儿便知足了。”
“那边案上有些点心,你尝尝。”褚詹睿指着榻上一张方几,上边皆是各类美食点心。
美食当前,重笙璐确实是忍不住,捏了一片看起来极诱人的白色糕点吃了,却被腥得直接吐了出来:“这什么,这么难吃?”
“这是鞑靼进贡的奶片,你吃不惯。”褚詹睿自个踱过来,取了一片嚼了。
“不曾想殿下喝茶那样讲究,却吃得下如此腥膻之物。”重笙璐揶揄道。
“呵……”褚詹睿嗤一声,“胆子大了。”
重笙璐自取了一盏茶漱口,整理衣冠佩饰,正色拜道:“殿下,自今日起,微臣便是您的伴读了,请问微臣都该做些什么?”
“顾名思义,陪我读书就行了。其余的,都有人伺候呢。”
“殿下别糊弄微臣了。”褚詹睿自从在广东遇见她,就铁了心要她做伴读,甚至空窗一年等她孝期满,重笙璐才不信他只是一时兴起,其中定有文章。
褚詹睿见她不肯信,略一撇嘴,方道:“这会儿又聪明了?”
“愿闻其详。”
“你坐下听。”褚詹睿让小太监给她搬了一张圆墩,叫她安稳坐下,屏退左右,又叫霍碓在外边守着,才开口。
“我一出生,我娘便因难产而死,后来我爹的身子也是一日差过一日,好在皇祖母寻来大和尚,我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而我身边的人不是死就是伤,外头就传说,我是命中带煞犯孤星,尽管有锦衣卫压制,传言仍旧甚嚣尘上。近来,这些言论更是像雪花片一样,撒满各地。”
“等等,殿下,您说你娘在您出生时便难产而死,那当今的太子妃娘娘?”
“她是我娘的表妹,本是太子婕妤,因将我照顾得好,一路晋升,直至我六岁那年她被册封为太子妃。”
重笙璐点头,她原以为当今太子妃娘娘是褚詹睿的亲生母亲,不料想竟不是,皱眉。但是有些话,她心里能想,却是不能说的。
“前头五个伴读暴毙的事儿你已知晓了,可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抓出凶手。”
“怎么抓?”
重笙璐沉默一瞬,继续道:“殿下,微臣有些话想问,但又怕……”
“恕你无罪。”
“微臣认为此事最大嫌疑便是镇南王了。”
“为何?”
“微臣听闻镇南王与太子殿下素来不睦,且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二叔他仗着军功,丝毫不掩饰他对储君之位的觊觎,与我爹明争暗斗。但是他这个人,自傲自负,擅阳谋,此种阴险之事是不屑做的。何况,他很清楚,以皇祖母对我的宠爱和重视,他若涉嫌其中,别说储君之位,只怕连王位都要不保。他不会冒这个险。”
“可是都死了五位了,还没抓到凶手,正说明对方手段高明,不怕暴露。我以为只有镇南王有这个能力。”
“对方手段确实高明,不过初时却是我疏忽了。前两人死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第三人死时我才生了疑心,不久传出我命犯孤星的言论,我才确定是阴谋。后来,皇祖母令人将我重重保护,包括身边人亦加强了戒备,可惜后两位伴读仍旧暴毙,死前毫无征兆,死后死因难寻。甚至,去年在广东遭遇刺杀,身边的侍卫尽数被杀,只余霍碓一人,也受了重伤,养了好一段时日。”
“那,殿下可有线索了?”
“上个月我在攒云楼与你说已猜到幕后操纵之人,可惜,线索都断了。”
“线索指向何人?”
“初时均指向镇南王,可这线索过于刻意反而可疑。后来再追查,线索竟指向母妃,但是母妃待我极好,若说她要害我,我是绝对不信的。”
重笙璐心里咯噔一声,竟与她前头猜测不谋而合。
褚詹睿见她沉思,缓缓摇摇头:“母妃没有动机。”
重笙璐仍旧沉默,此事关乎性命,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殿下找到的线索是什么?”
“第四位暴毙的乃是柳阁老之孙柳司熙,他性格温和稳重,为人周全懂礼数,不曾与任何人生怨结仇,他死前最后接触的是二叔手下一位参将,那参将与他是发小,二人私交甚好。”
“那位参将怎么说?”
“没等我们去提人,那位参将在马场与人赛马,摔下了马背,被几匹马乱踏而死。线索便断了。”
“这指向确实过于刻意。”
“因线索指向二叔,二叔在皇祖母殿外跪了两天喊冤。”
“皇上信他是冤枉的?”
“不管信不信,后来皇祖母便将他封为镇南王,叫他离开应天府了。皇祖母疑心旦起,便难再消了。二叔比我更了解皇祖母的性格,绝不会做此得不偿失之事。”
重笙璐倒是不知道镇南王分封之事背后还有此缘由,不过由此得知,皇上确实极其宠爱褚詹睿,便是连亲子也不能越过他去。
“那殿下,其他线索呢?”
“第五位暴毙的是龙组堂将军的幼子龙隆章,虽不擅文学,但一身武艺极高。”
“这是特意找了一位武艺高强的伴读?”
“是母妃举荐的,特意找了有自保能力的隆章,可惜仍旧死于非命。”
“龙隆章之死指向太子妃娘娘?”
“不错,隆章死前曾喝了一碗母妃赏赐的莲子羹,除此之外无任何异象。”
“太子妃娘娘怎么说?”
“母妃是绝不可能害我的,不必多说。不过皇祖母为此事,罚我爹和母妃禁足了一个月。本来去年巡游南方,皇祖母是要带上我爹的,为此事,将我爹留在了应天府,叫他监国,回来后还敲打了多回。”
“但是因为广东救驾,镇南王反而又回到了应天府,是吗?”
褚詹睿点头。
“那刺杀之事?”
“至今未抓到幕后之人。”
重笙璐暗暗觉得,这些线索指来指去,最后还是指向镇南王,确实过于刻意,也着实令人摸不到头脑。
“殿下,微臣还有一疑问。”
“说。”
“对方既然能害死五位伴读而不为人知,为何不直接对您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