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手记》谨言之

19、身世

　　“明日起，宥礼便去国子监念书，休假才回来。我们府邸后头有个园子名为琼苑，原是我的嫁妆，空置了许久，宥礼既然来了，便给宥礼住，也给我添点人气。琼苑里都已经安排好了，还新买了两个下人，都是清白人家，你若觉得不妥，自可换了。”孟幽兰知道重笙璐是怕龚宥礼发现他们的秘密，但是重博英既然答应了，她也得做到，好在她都安排好了，便说出来叫重笙璐和龚宥礼放心，“那院子有一道小门直通西厢，过一个荷塘便到阿笙住处，宥礼若得闲，可尽管过来找他玩儿。”

　　龚宥礼闻言，一脸喜色难掩：“多谢叔母。”

　　“不过阿笙，你可不能打搅宥礼读书。”

　　“是。”

　　孟幽兰给了重笙璐一个严厉的眼神，她自然懂得。

　　“我吃饱了，你们兄弟二人再叙叙旧，切记不可贪杯，还得早些将行李安置了。”

　　“是。”龚宥礼一言一行好不规矩，孟幽兰满意地点点头，便回房了。

　　待得孟幽兰远去，龚宥礼便如脱兔一般，从座位上站起，兴奋道：“阿笙，应天府可真不错，不愧是京都！”

　　“嗯，都哪里不错？”

　　“光是城池，便有顺德县十个不止，城门上的箭楼、闸楼，气势恢弘，巍峨凌空；我远远地还瞧见皇宫了，殿宇森森，流光溢彩。大道上各地乡音混杂，人们熙攘往来，每个人都充满生活的热情，秦淮河窄处如彩带般蜿蜒，将京都点点串起，宽处碧波荡漾，画舫笙歌，飞舟点点，美景美酒美人，无一不令人神往，就连街边的民居，一家家皆是形式古雅。街上有卖小吃的，做成衣的，开当铺的，玩古董的，还有耍猴卖艺，甚至连卖小报的都有，简直比我我梦中的京都还繁华昌盛。”

　　“宥礼哥这一年想必是很下了一番功夫，随意几句话便是文采斐然。不过，我还没问你，广东第一是谁呢？”

　　龚宥礼闻言，平复了一下心情，坐下来道：“嗨，还能有谁，自然是裴公子了，他若能再中魁首，可就是三元及第了。”

　　重笙璐想起裴阔，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哦。”

　　“阿笙怎么不高兴？”

　　“没有。”重笙璐摇摇头，“宥礼哥，时辰不早了，我陪你去琼苑看看，早些安置了吧。”

　　龚宥礼连日舟车劳顿，确实是有些乏了，颔首。

　　待得重笙璐从琼苑归来，已是晚间了，不料，孟幽兰仍未歇下，而是在书房等着她。

　　孟幽兰低头喝了一小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你那日出去见着太孙殿下了？”

　　“是。”重笙璐唯一出去过的便是遭刺杀那一日。

　　“太孙殿下说了什么？”

　　“他让我孝期满便去文华殿报道。”

　　“不出所料。你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您年前说的时机，可到了？”

　　孟幽兰沉思一瞬方道：“老爷至今困在宫里，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猜到了一些。”

　　“皇上怀疑父亲。”

　　孟幽兰点头：“你大伯先前在广东所作所为你已知晓，若不是老爷护着，可不是家族落败这么简单。虽然山高皇帝远，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圣驾亲至广东，所见所闻自然更多。即便皇上曾对老爷青睐有加，经此一事对老爷也难免心生芥蒂，何况重家后来竟参与了谋反。若非老爷拼了命护驾，只怕你我此刻也已是两具尸骨。”

　　“即便父亲豁出了性命，皇上还是怀疑父亲，所以将父亲困在宫中，或许是惩罚，或许是要从父亲口中问出什么。”

　　“近一年来，我想了很多办法救老爷，哭过闹过，也找了很多人求情，甚至请出了太后娘娘和皇上最信任的大和尚，然而不管软硬皆不奏效。”

　　“那我该怎么办？”

　　“皇上生性多疑，且难以近前伺候。我要你进宫，获取太孙殿下的宠信，伺机救出你父亲。”

　　“皇上既怀疑父亲，怎会放心地让我留在太孙殿下身边？”

　　“皇上极其宠爱太孙殿下，太孙殿下既再次要你做他的伴读，定是经过皇上首肯。你去年在广东救了太孙，只要你表现得当，皇上轻易不会疑你。你此番遭遇刺杀，太孙请求将案件从应天府转至刑部，可见太孙殿下对你的重视，也足见皇上对太孙的宠爱。”

　　“嗯。”重笙璐沉吟一声道，“可若不得皇上允准，父亲怕是难以脱困。”

　　“我已有谋划，届时你只需打好配合便可。”

　　重笙璐闻言，知道孟幽兰胸中自有丘壑，只是不愿和她讲，她心底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殷殷：“恳请您坦诚以待。”她早猜到孟幽兰叫她代替重笙，就是让她去做褚詹睿的伴读，好救出父亲。为救父亲，她便是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可她不想稀里糊涂付出性命。而孟幽兰先前所言，让她难以相信这计划可行。

　　孟幽兰知道她聪明，却不知她聪明至此，看来一句两句是糊弄不了她了，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与人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进宫取一样东西给他，他助我救出老爷。”

　　“宫里的东西？”

　　“你放心，那样东西本就是他的，且不会危害他人。”孟幽兰知道她是个正直孩子，叫她害人是绝对不行的。

　　重笙璐却愈发糊涂了：“本就是他的？是皇上霸占了？”

　　“不是。那东西目前不知在何处，只有你能进宫去寻，寻到了拿给他。他便会助我们救出你父亲。现如今，也只有他，能将你父亲完好地救出来。”

　　“什么东西？只有我能寻？对方是什么来头？您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践行承诺？”

　　孟幽兰见越解释问题越多，沉默良久，无奈道：“罢了，我本不想告诉你真相，徒惹人烦忧。但撒了一个谎便要无数的谎去圆，总是要穿帮的。”她一边说，脸色渐渐凄惨，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重笙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是什么样的真相让她神伤？

　　孟幽兰亲自去检查了一遍门窗，又叫她坐下，才道：“你一直很好奇自己的身世吧？”

　　重笙璐一惊，差点就从椅子上滑落，指尖掐进了掌心，咬紧牙关，点头。

　　“我今日便告诉你，但这个秘密，不许你与任何人说起，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

　　重笙璐再点头。

　　“你母亲，确曾在宫中侍奉凤后，因姿容出众，聪慧伶俐非常得皇上喜爱。后来凤后便将你母亲送给了你父亲，你也听说了我的性情，所以你父亲将她藏在了城外的庄子里，直到你出生后我才从别人口中听说，为此我孟家极为恼怒，是凤后和太子出面，我父亲母亲才作罢。此事好长一段时间，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要论道一番。此事于我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我是绝不可能喜欢你的。”

　　重笙璐早从别人口中听闻只言片语，拼拼凑凑和孟幽兰说的也差不多，不过从孟幽兰口中听来，又是另一番感觉，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这并不是十分隐秘的事，我早知道了。”

　　孟幽兰嗤笑一声：“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你母亲实则是前朝末代皇帝的孙女，你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重笙璐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如五雷轰顶，喉咙干涩，难发一语。

　　孟幽兰则继续说道：“宫里那件东西只有前朝皇室血脉才能感应到，也只有前朝皇室血脉方能取之。”

　　“为何是我？”

　　“太祖皇帝将前朝皇室赶尽杀绝，而你是唯一的后人。”

　　“那你告诉我，我要取的究竟是什么？”重笙璐直觉她要取的并不是简单的物件。

　　“不知。”

　　“他要那东西做什么？”

　　“不知，这也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不过，他承诺了我，不会伤害任何人，而且他一拿到东西，就会救出老爷，绝不食言。”

　　“那东西，可有何线索？”

　　“他只告诉我，那东西曾安置于长生宫。”

　　“长生宫？”重笙璐心中大惊，不由得握住了右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