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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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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回过神,鼻腔仍有少许薄荷混合尼古丁焦油的味道,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质问的语气。
程晚抬眼,目光快速地从她脸上滑过,“有问题?”
“抽烟对肺和呼吸道有影响,你本来身体就不好……”
“所以呢?”程晚打断她的话,又忍不住讥讽了一句,“这些道理但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都知道,程家有家庭医生,很用不着你来提醒。”
“可你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桑榆脱口而出,“而且既然知道含有有害物质,为什么还要抽?”
下一刻,看见程晚眼中的冷意,桑榆顿觉不妙,闭上了嘴。
程晚气笑了,她确实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在高中之前都是老爷子请专人到家里教她。
直到她突发奇想,想要体验学校的生活,才求了老爷子替她安排学校。
挑挑选选终于定下了一所安全性和师资力量都不错的学校,在程家捐赠了两栋教学楼之后,她顺利得到了入读的名额。
在等待入学前的晚上,她做了一个离谱的梦,但由于对入学的兴奋,她并没有把梦中的事特别放在心上。
结果入学后就碰到了与书里同名人。
她起初以为是同名,了解对方后又觉得奇遇一般的命中注定,可实际上不过是踏出温室后接受社会毒打的的第一步。
“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那大可不必了。”
程晚轻嗤了一声,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而且我什么性格你不清楚?你对我来说跟“有害物质”也没什么区别,我当初不照样死皮赖脸贴着你好几年?”
桑榆脸白了白,看见她这般神态自若地自嘲,心忽地一阵恐慌,又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掀起那么一点点酸疼。
“不是死皮赖脸,你别这么说自己。”
她反驳道,反而对于那句将她比作有害物质的话却半句不提。
“行了。”程晚冷淡了神色,“如果你拉住我只为了说这些无用的废话,那大可不必,程家的家庭医生会比你做得更好。”
过道吊顶的白炽灯的光垂下,细碎的光点落入那双如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眸中,像是恢复平静再无风浪的海水。
一望无际。
又很空。
哪怕它如今清晰地映出了桑榆的影子,却也无法在那双眼睛里掀起一丝涟漪。
从前程晚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吗?
桑榆一阵恍惚,仿佛穿越了时光,又回到盛夏季节。
那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她走进闹哄哄地教室,穿过桌椅之间狭窄的过道,在教室最后方靠墙的唯一一张还没有放书本的课桌前坐下。
这不是她习惯性会选择的座位,但因为开学人流量太大导致路上堵车,她到校晚了,已经没有别的座位了。
两人一张的桌子,另一边已经有人趴着了。
一袭白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因为主人的姿势微微散开,半遮着滢白瘦弱的手臂,有的发丝搭在手臂上垂到桌子下方,有的却越过了不知道哪一届学生在桌面划下的“三八线”。
她正想将那些头发拨过去,以免自己不小心压着对方头发的时候,女生却睡意朦胧地抬起了头。
“你好啊,新同学。”女生眼角弯弯,嫩白的脸颊上褐色的泪痣分外引人注意,她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叫程晚。”
“桑榆。”
她顿了顿,目光在教室里其他同学熟悉的面容上滑过,最后落在了程晚的脸上。
新同学只有面前这个女生,其他人都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她基本上都见过。
“桑榆?”女生用着陌生的口音念了一下她的名字,随即好奇似地打量了她几眼。
她并不奇怪,这种视线自从她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入这所学校以后,就经常被人打量。
不过少女的目光和那些惊奇中透着鄙夷的目光到底有所区别,她仿佛是打量一种新事物,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意味。
桑榆奇异地没有升起恶感,或许是少女那双眼睛过于澄澈,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人不管自己心思如何,总是会向往纯净通透光明的事物。
她容忍了这种打量,并未出声制止。
“抱歉,我有些失礼了。”少女赧颜一笑声音轻而柔,“因为你的名字有点耳熟。”
她想,或许是程晚来之前,在哪里听说过她吧,那些自诩豪门出身的同学最爱将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毕竟,她是这所学校里首个因为成绩和穷而被免除学杂费特招进来的。
但眼前的少女不一样,虽然衣服没有什么特殊标志,但是从相貌气质以及这短短的交流,非常简单就能看出少女出身优渥受过良好的教养。
她自己长得不错,但是与少女对比起来就很能清楚感知到贫富带来的差距。
少女的手臂纤弱,皮肤白而细腻,然而她的手臂,虽然看起来也细但其实是有一点点肌肉。
那是因为经常干重活日月积累下来的标志。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她便做了决定。
尽量减少接触。
带着善意又如何,两个世界的人是融合不到一起的,这是她很久以前就明白的道理。
桑榆这么想着,在第二天调换座位的自习课上,又与少女坐在了一起。
“好巧啊,桑同学。”
少女笑盈盈,一边拉开书包拉链,掏啊掏得抓出了一把糖果,全数塞进了她的手里,“我爷爷说认识新朋友后,送礼物有助于拉近关系增加感情,所以我今天带了我最喜欢的糖果,你尝尝?”
“新朋友?”桑榆愕然,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表示想要增加感情,看着少女期待回应的目光,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甜意与薄荷的凉意在舌尖化开,桑榆回过神,看见少女正收回作案的手。
“吃了糖,那咱们就算朋友了。”少女弯了弯眼伸出手,那双澄澈的眼睛像是洒满阳光的湖面,恰到好处的温暖。
在这样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地她也伸出了手。
哒、哒、哒——
离去的脚步声击碎过往,桑榆回过神,空空荡荡的走廊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手腕上的温度,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虚握了一下。
一团空气。
夜间的冷意自背后缓缓爬上,桑榆动了一下,才发现肩膀已经被冻得有些僵了。
她的礼服是露肩的,从大厅刚出来那会还不觉得冷,在这里站久了被从窗户爬进来的夜风一吹,这才后知后觉。
桑榆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见到程晚的一刹那乱了她的思绪,后面又因为对方身上的烟味被带偏了注意力,原本打好腹稿的话反而尽数忘在了脑后。
希望还能再找着机会和程晚聊聊。
她提步往回走,思绪又飞到了之前。
刚刚程晚在洗手间里那么久,原来是在抽烟吗?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烟味吗?
她为什么会抽烟?
家庭医生为什么没劝阻她?
……
大厅内酒过一轮,不知道庄老爷子与庄大公子私下说了什么,反正再出现时两人表情都恢复如常,甚至乐呵呵地与众人寒暄敬酒。
服务生推着装满酒杯的推车穿梭在会场中央,手脚麻利地给空了的酒架上添上美酒。
啪地一声,事情就发生在一刹那。
众人随着声音源头看去,一名女客倒在推车的手把上,身下还压着一名酒店的服务生。
周遭酒瓶横七竖八地撒了一地,有些细碎的玻璃还混着红色的酒液流成一滩。
“那是哪家的?”有不熟悉的客人眯起眼睛打量。
“站着的那个好像是赵家的,至于地上那个,看衣服似乎是景少刚刚带回来的女孩?”
“那不赵珊珊吗。”打扮的珠光宝气的的女人捂嘴笑,“新欢旧爱,有好戏看了。”
“什么旧爱,不过是赵珊珊单相思罢了。”有人轻哼了一声,“顾雪妍再不济,也是景少带回来的,比她可名正言顺多了。”
被淋了一身红酒的服务生快速地从地上爬起,一边将撞倒自己客人扶起。
“女士,您没事吧?真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
“与你无关。”顾雪妍拽着被红酒毁了的裙子一脸怒火。
“是我没有注意这位小姐也在这,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
端着酒杯的漂亮女人开口,只是口吻却没有半分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裙子,你这裙子似乎…是去年K家秋季发布的。这样,你留个联系方式,我让人赔你一件K家当季的新款。”
“星妍,你没受伤吧?”庄景焕大踏步走到顾星妍身边,看见她裙上的酒渍,又想起刚刚听到的话,眼里升起一抹怒意。
但他很快又压了下去。
“怪我,不该让你穿这条有特殊意义的裙子过来的,说这些也没用,我先带你去换衣服。”
他揽着顾星妍离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那裙子有什么特殊意义?”
“谁知道呢,散了散了,小心点走别踩着玻璃了。”
人群飞快朝着另一个方向散去,很快空了一片地。
只剩下那个一身酒液的服务生被赶来的经理低声批评。
“你怎么做事的?这么多客人也不稳着点!”
刚重新回到大厅的程晚便看到了这一幕,在看到服务生模样时,她停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