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人间失格本格

4、卖火柴的小女孩

　　冬天
　　白雪皑皑。
　　北方冬天很少下这么大雪了。
　　欧阳枫站在门框边上，常羽在屋里对着电脑打字。常羽还有一大堆的任务没完成，因为生病了，只能在家里休养着。工作上却还有一大堆的内容，常羽想休息，架不住老板时长打电话过来，只好抱病工作。
　　欧阳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给常羽充了姜糖水，让她喝着暖胃。又走到门框边，望着外面的大雪。
　　孟望和祝君常回来了。两个人拎着个黑色袋子。“看我买了什么回来”，孟望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欧阳枫一看，是两条带鱼，还有鸡柳。“咱们可以炸着吃。”孟望一边往手上喷着消毒的酒精一边说。
　　祝君常开始洗手，打算去做饭了。“嘿，哥们儿”，他喊欧阳枫“咱们一块儿吧”。欧阳枫白眼一翻“你们厨房这么屁大点地儿，你一个人转身都费劲，你有什么需要弄得，我在客厅帮你吧。”
　　孟望回头看着欧阳枫，“除了收拾鱼需要你，什么也不需要了，你去门口弄吧”。欧阳枫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望：“外面这么大风大雪，我在门口弄，那不知道是鱼先收拾出来还是我先被冻得去世了”。常羽笑着说，那就在客厅中间弄吧，挨着火炉。
　　祝君常开始下厨切菜了，孟望开始刷锅。
　　只有常羽还端坐在电脑前，她身体还弱，只能干干手头文字工作。
　　孟望感觉外面的天阴起来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真是困得想死”。祝君常让她去床上躺一会儿。孟望走到了门框边上，看着飘飘扬扬的大雪。
　　“妈妈打电话来，春节让咱们回去”孟望望着天说。“不回家回哪儿呢”常羽说。
　　“回天上啊。”
　　“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那可不”孟望回答常羽说，“天上也没什么可怕的，都是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可怕的呢，想想他们没准儿就提着灯，站在尽头等着自己呢。一想起来，感觉反而很温馨呢，没什么可怕的。到时候我一定要扑在爸爸怀里，跟他说离开他了以后，我走了多长的路，受没受什么委屈，我是多么的想念他，我是怎样跨过了人世间的风雨，蹚过人世间的山河，我受了怎样的病痛折磨，我又是怎么坚强的熬过了一切。我要是见到那些逝去的亲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话要说。我一定会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三夜，也可能一句话不说，看到父亲，就扑到他怀里痛哭。”是啊，看见自己的亲人，还有什么话说呢，除了痛哭，还有什么说的呢。
　　常羽微微笑着，她好像笑着，可是眼睛里的神色淡漠，久久没有言语。她整理着工作，一会儿也停了下来，我是如何的思念你呢，每天都在想呢，每天充斥着我的生活的，是网上的段子，是刷不完的短视频。可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想念，那些都是在我心上拂过的东西，并不能掩饰我焦灼和难过的心。
　　“大雪天大家都这么难过吗”，祝君常端着菜和饭走出来，支起了小方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上一次围坐在一起还是端午节放假的时候，转眼已经是圣诞节了。
　　孟望说，想起你第一次送我的花了。祝君常呆住了“啊，你还保存着吗”。孟望说，保存的好好的呢，已经是干花了，我拿花瓶给包起来了。祝君常往孟望碗里夹了菜，嘱咐她多吃。“那是你第一次收到花吗”，祝君常问。孟望不言语了，好一会儿说，“我第一次收到花啊，并不以为意，后来那束花枯了，我就扔垃圾堆里了。对方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之前还收过一盒巧克力，我已经忘记它的味道了”。空气顿时静下来了，突然说起前男友。“向前看吧，往事早就不能回头了”。祝君常说，“以后还会送你花的。”孟望笑了，常羽和欧阳枫不说话了，自顾自吃着菜。
　　大家都是搭伙过日子，孟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她其实没有珍藏过任何人送的花，祝君常送的花她只是觉得有趣，所以做成了干花，并不代表对祝君常的情谊深长。她和祝君常每天徘徊在工作，以及晚上吃什么，明天早上吃什么，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去接你，一天一天的循环往复中。孟望似乎已经过成了一个机器，她能感觉到饿，知道脏，要按时吃饭，按时洗澡；她看到同事的要求，她会及时回复，同事有什么要求，她会尽量满足。她真的好像一个机器，除了别人问她的时候，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平常生活她就刷短视频，刷视频，她也不思考，她不思考未来，也不思考任何问题，刷短视频刷到困了就睡觉。她偶尔觉得那些明星很漂亮，觉得谁打游戏很厉害，她很少觉得自己有活着的时刻，她好像一个木偶，自己早就死了，只剩下这个躯壳勉力维持着。为了这个躯壳，她还要费心费力的吃饭，有时候馋起来，她还要给自己点好吃的。可她自己知道，她自己是木然的。她自己的身体生病了，她会赶紧喝药，想办法照顾好这具身体，让自己好起来，可实际上，她还是麻木的，她只是保证这这个躯体正常的生活，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祝君常的亲吻有时候能让她感觉自己活着，但是很短暂的一瞬。有时候祝君常也能感受到她这种木然，这种堕落，有时候还能感受到孟望的一些无奈。有很多时候祝君常都不让孟望再刷手机了，可是孟望停不下来，停下来她眼睛就睁的大大的，望着头顶的灯。她的心里好像在不停的呼救，不停的求救，想让人把她从深渊里拽出去，把她从四面是铁门的地方营救出去，可是她也知道，除了她自己想跳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拉动她。她于是一圈一圈的绕着这个坑打圈，纹丝不动，就是不走，怎样都不行。
　　常羽曾经买回来一把吉他，想让孟望学。孟望只是弹了一会儿，之后就不再弹了。“要对生活充满热情”，常羽说。可是孟望不知道她的热情在哪里，她仿佛只有这具躯壳在世上，不要问她的灵魂在哪儿，她的灵魂能感到的，只有恐惧，害怕，无穷无尽的麻烦。
　　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很写实的。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确实会产生天堂很温暖的错觉，做着美梦其实已经冻死在现实世界了。孟望就是这样的，她好像已经冻死了，但是身体侥幸还在，并且还能运转自如。她维持着身体运转，做着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经常做着的美梦。
　　常羽和欧阳枫来和他们道别，他们要回家了。孟望给他们拿上了些带鱼，把他们送到了门口，挥手送别。
　　常羽和欧阳枫都走了好远，一回头，孟望和祝君常还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他俩又使劲挥了挥手，才走远了。
　　常羽说，孟望这个状态总这么下去怎么办哪。欧阳枫倒着走，一边走一边和常羽说，“可是很多人这么过了一辈子。”常羽抬头，雪还在下，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围了一下，“难道人只能重复上一辈的路和人生吗”，祝君常回答“当然不，人可以走新的路，但是你身上上一辈人给你留下的印记，对你的影响是去不掉的，有时候命运轮回般的，是会走上相似的路的。”“那多么令人绝望啊。”常羽走累了，和欧阳枫一起坐在一个公园门口的板凳上，拂去板凳上的积雪，两个人并排着，靠着椅背，大冬天的。常羽手呵着气，“咱们快走吧，快走到家，就暖和了。”欧阳枫想，其实今年家里的暖气也不怎么暖和，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十五六度，在家里也要穿着卫衣了。他心里微微有些绝望，但也没再说什么，嘴角扯出一个笑“咱们快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突然有话说，好久不来啦，其实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