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olution--革命前奏》扑克牌老A

46、EP 46

　　当白玉堂看到赵钰第一眼时，着实大吃了一惊。本以为找自己摊牌的护卫队长，此刻应该踌躇满志、耀武扬威，哪知他看上去竟然瘦了整整一圈，脸色也憔悴得像个病人，而面上似愁非愁的表情，更令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可是，还未等白玉堂细想，监视器上的另一番景象便牢牢牵住了他的目光，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除了一道紧紧锁死的铁门外，四周屋顶全是一片阴惨惨的白，在冷森的灯光下，仿佛一座地狱般的牢笼，将里面一丁点的空间包裹得密不透风。此时，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正紧紧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仔细看去，肩膀还在微微地颤动着。似乎受到了什么声音的惊扰，那人霍地抬起了埋在双膝间的头，霎时，一张没有血色的清秀面孔便映入眼帘：两道紧锁的剑眉下，一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眼睛竟完全失去了生气，茫然的目光半天找不到焦距，过了许久，才渐渐凝聚在一点。有一瞬间，白玉堂只觉得那目光好像穿过监视器的屏幕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其中包含着愤怒，屈辱，甚至是要玉石俱焚的决绝。

　　“小猫！”心犹如被钝刀一点点切割着，每一下都如此清晰，令白玉堂的声音都带着疼痛。

　　“是不是很心疼？”赵钰的嗓音终于在一片阴郁之中响了起来，疲惫而沙哑，“我已经看了整整三天了，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为什么昭他就是不肯放弃呢？！”

　　“你这个混蛋！”白玉堂一把揪住赵钰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怒喝道，“你怎么忍心把他送到这里！”

　　对于这个房间，白玉堂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便是被羁押在这里受审的。不断调低的温度，让人在感到寒冷的过程中，也渐渐消磨着所剩无几的意志。黑暗和强光交替变换，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发狂的噪声来回重复，几乎可以把人推向疯狂的边缘。若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严酷的训练，从这里走出去的只会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赵钰艰难地一点点拉下白玉堂攥紧的双手，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找回了几分神智。他冷冷看了眼白玉堂气得几乎扭曲的脸，语气却出奇地平静：“我找你来，其实是想请你听个故事。”

　　“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马上放了展昭！”从见到展昭的那一刻起，白玉堂的理智就已经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赵钰，你不用在那儿惺惺作态！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展昭是无辜的！我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见他。你马上把他放出来，听到没有！”

　　赵钰冷哼了一声，慢慢转过身去，专注的目光再次投射在监视器中的人：“白玉堂，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踢断涂善的腿吗？不仅仅是因为他带人欺负展昭，更是因为展昭的固执！”

　　没有理会白玉堂有些讶异的眼神，赵钰径自继续说着：“那是昭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被叔叔叫出去参加特训，涂善他们看我不在，就故意去找展昭的麻烦。他们在一条十几米长的小路上铺满了烧红的木炭，对展昭说，只要他敢赤脚一步步走过去，他们以后就再也不会体罚孤儿院里那些年纪小身体弱的孩子们。我赶回来的时候，昭已经脱了鞋袜，正准备踩上去。我拼命地大声喊，让他停下来，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摆平这件事。可昭根本不理会，只回头决绝地看了大家一眼，就迈步走了上去。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咬牙摇晃着走在小路上的情景，还好像能闻到那股皮肉烧焦的气味。我在小路尽头一把抱起了他，看着那双伤得几乎不成形的脚，又心疼又生气，只能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在涂善身上，一脚就踹断了他的左腿。其实，我之所以会那么生气，除了恼恨涂善算计展昭之外，更是对昭居然敢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公然违抗我不满。后来，展昭因为伤口感染，整整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出院之后，他开始变得很沉默，不再轻易和人靠近。我心里很清楚，他是怕涂善的事情再次发生，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别人。看着昭只能呆在我身边，我自然也乐享其成。只是我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会通过主动申请去科学院来摆脱我。白玉堂，你能想象么，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昭竟可以执着地奋斗十二年！”

　　听着赵钰的讲述，白玉堂心中已然隐隐抓住了些什么，一股刺骨的寒意也渐渐爬上了心头。他没有说话，只等着赵钰摊牌的那一刻。

　　“讲了这么多，我想你也该明白一些了吧。”赵钰回过头，脸上终于现出一贯的冷峻，“对展昭来说，只要他认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所以，我找你来，不是让你离开他，而是要让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你！”

　　忽然，聆讯室中的灯光刷地被熄灭了，监视器的屏幕顿时暗了下来，但很快又变换成绿色，那是红外夜视装置启动的信号。白玉堂仔细分辨着屏幕上那一团模糊的红色身影，黑暗中，展昭的身体似乎缩得更紧，整个人脱力地依靠着墙壁，仿佛是在抓紧这片刻的时间喘息着，想借助黑暗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白玉堂，”赵钰的目光又重新锁定在那片模糊的暗影上，“你说的不错，一切争斗都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就算最后会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不应该让展昭承担任何后果。其实我的立场从来没有变过，我只想让他回到实验室，让那颗一尘不染的心别再受到半点玷污！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很多事也不是你可以左右的，所以，这次我也不会提别的要求。只要你能让展昭对你彻底死心，其他的帐，我们慢慢再算！”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挑高的语调满是不屑：“你刚才还说，展昭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转脸就让我去断了展昭的念想。赵钰，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难道，你觉得仅凭我的一句话，展昭就会放弃自己多年的理想？”

　　“白玉堂，你想的太多了。不用多废话，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白玉堂厉声喝道。

　　赵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很简单。第一，我要你把这次考察获得的全部数据都交给护卫队。当然，之后我会把这些再亲手还给展昭让他分析。这么做，就是想让他知道，那些他用尽心力得来的最珍贵的东西，你就可以不眨眼地轻易丢弃！”

　　“卑鄙！”白玉堂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将赵钰痛打一顿。要知道，这些数据是展昭在科考间隙，忍着病痛的折磨一点点整理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在回到水晶城之前将最完整的资料留给白玉堂和地下城。为了不让赵爵控制的柳氏矿业捷足先登，展昭甚至亲手销毁了部分原始数据，准备把这一份不得不上交的资料留给护卫队和议院。在展昭眼中，那份完整的数据可能比他自己的性命还珍贵，如今赵钰却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硬要夺走。要是让展昭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恐怕，那不仅仅是失望就能够表达的。

　　赵钰却完全不理会白玉堂的怒火，他打开手边的圆盒，从里面取出一支只有几厘米长的精巧小枪，拿在掌中：“第二，这支枪里装了可以植入人体的跟踪器，我要你亲手把它射到展昭的身体里，并告诉他，从今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护卫队的严密监视下，直到死亡！”

　　“你以为，展昭就会这么容易受你摆布？以他的聪明，难道会看不出这其中的文章？”白玉堂冷笑着反问道。

　　“有时候，一次的背叛就足够让人记一辈子！我把昭关进特别聆讯室，难道就是想折磨他，让他屈服？”赵钰轻蔑地看了眼白玉堂，“我知道展昭一定不会妥协。只是，我想要他知道，他为了坚守自己的承诺，几乎付出了生命代价，可惜换来的却是被别人扫地出门的下场。就算他明白你有苦衷，那能弥补你在他心里刻下的那一刀吗？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是展昭这样内心无比骄傲的人！”

　　“赵钰，你的确很会算计。可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同你合作？”

　　“那就要看你还记不记得阿敏这个名字了。”赵钰眯起眼睛，满意地看到白玉堂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亲手撕开对手伤口的感觉，令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报复的快意瞬间涌向了全身。“看来你的记忆力还不错。白玉堂，这点愧疚就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我相信，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展昭有相同的命运吧！”

　　“展昭不是阿敏！”低沉的嗓音像是胸膛里的怒吼被死死地压抑着。

　　“可他现在的处境，不是和阿敏当年很像么？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撑下去也只是任人宰割，有区别的不过是还差最后一枪而已。”

　　“住口！”白玉堂红着眼睛瞪向赵钰，“好，我全都答应你！你最好现在就放了展昭！”

　　“那要看你的实际行动了。”赵钰将手枪递到白玉堂面前，“资料到我手中，我就会放了昭，至于下面怎么做，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一把从赵钰手中夺过枪，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了手中冰冷的金属。白玉堂攥紧双拳，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即将爆发的怒火，冷冷说道：“赵钰，你不仅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是一个可悲可怜的懦夫！无论有没有我的存在，展昭也永远不会和你走到一起。其实，你心里比我还清楚，早在涂善被踢伤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失去他了！”

　　“哈，那又怎样？！”赵钰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疯狂的色彩，“只要没有人能得到他，我就不算失去，不是吗？”

　　看着赵钰有些歇斯底里的表情，白玉堂蓦然变得异常平静，心中若有所悟。他又看了一眼监视器中仍然在不屈坚持着的人，心头悄悄涌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终于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忧伤，默默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