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成欢》黎姜末

4、第 4 章

　　操场上的篮球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两个班的比分交替上升，双方球员明里暗里地较着劲儿，各方球员各司其职地抢球、传球、投球。
　　裁判的哨声不时响起，惊起了夕阳下安逸地停落在电线杆上抖着脑袋梳理着羽毛的小麻雀，几只几只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啼鸣着往飞往远处逐渐落下的太阳。
　　“加油！加油！”
　　“苏瑾城！加油！加油！苏瑾城！”
　　两个班围观的同学也较着劲儿地为自己班级的球员呐喊助威，总爱在一些音量的大小上争个高低，追波逐浪，就连班主任都在摇旗呐喊。
　　“加油！徐毅！！加油——”
　　“六班加油！六班加油！”
　　“加油！三班加油！！”
　　苏瑾城和徐毅一向不对付，无论是在性格上还是在球风上，所以迫不得已不会有任何交集，也就更不用说有在一个篮球场上竞技。
　　向阳中学一向注重成绩，提高成绩是学生的使命，一个班有好的成绩是好班主任的标志，总之，成绩大过天，其余的都是浮云。但去年市里下了政策，要求每个中学都要注重学生的身心发展，要让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就连校长也换了。
　　苏瑾城校本部初升高时便遇上这一遭，学校人事变动，校风也因为校长的行事风格而变得有所不同，很多方面跟他初中时都不一样。
　　比如以前十分避讳男女生站在一起或坐在一起，就连不小心碰到了都要被人误以为暗生情愫的节奏，现在倒不忌讳了，还让班主任在安排座位的时候适当安排男女生同桌，说是有利于促进身心健康。又比如以前吃饭的时候需要拿着饭票，一到饭点轰的一声全部人拥向食堂，挤来挤去的乱的像一锅粥。又比如以前老师看人都先看成绩，成绩好的在老师心里样样都是优，咋看咋顺眼，成绩不好的在老师心里样样不顺心，连走个路都要被嫌弃，现在倒也是没这么严重了……
　　还有很多很多，苏瑾城耸耸肩，想，管他呢！反正我都坐最后一排，反正我一直都是回家吃饭，反正我的成绩不需要人操心，反正我在老师心里一直都是优……这些事情的改变对他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学校今年举行了篮球比赛，这是往届盼天盼地都得不到的待遇，也是他们这一届改革的福利，他本来高兴的很，洋洋得意地想着如何在篮球场上大杀四方。所以当他听说要和六班对打的时候他整颗心都提起来，倒不是说他怕自己打不过他，而是单纯地从心里讨厌这个人，毫无疑问，徐毅更讨厌他。
　　在第一场的最后一秒扣篮时，徐毅坏心思地没有把球投向篮筐，而是砸向了站在他不远处防守的苏瑾城。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苏瑾城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篮球打到流鼻血。
　　旁边的裁判立马吹哨叫停，过去查看情况。
　　场外一片骚动。
　　班主任跑进去，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拿出纸巾帮他擦着鼻血。“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她着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像一个小女孩儿似的，但他的班主任也不过刚毕业，他想，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女孩儿呢？
　　“没！”他接过纸巾，卷成一个长条塞进流血的鼻孔里，鲜血迅速晕红整张纸巾。
　　“喂！你怎么砸人呢？”邝海勋愤怒地冲还站在一旁看戏的徐毅，又低头看着盘着腿坐在地上的苏瑾城一脸淡定地一张纸巾抽过一张纸巾地擦着鼻血。“你这怎么流这么多！”
　　“这不行！”裁判皱着眉，“赶紧送医务室！”
　　徐毅抖抖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嗤笑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篮球投不进去！”
　　邝海勋扶着苏瑾城去医务室的时候转头来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徐毅，眼神像是在警告他：“你给我小心点儿！”
　　比赛还在进行，苏瑾城和邝海勋是队里的坐镇元老，如今镇队之宝不在，连士气都低迷了不少，班里的同学还沉浸在方才的不满和愤怒之中，两相比较可对另一队太有利了。
　　班主任和医务室的医生交流着苏瑾城的情况，苏瑾城和邝海勋在另一边交流心得。
　　“我告诉你！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就是故意的！”邝海勋咬牙切齿地来回踱步，“我当时我、我就应该上去给他两个拳头，他々吗的！”
　　苏瑾城躺在医用床上看着他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紫，顿时就被都笑了，将鼻孔的纸巾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鲜血转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又不是刚认识他，而且医生不是说没事儿吗！不要气啦！气大伤身！”
　　“我就是气不过！越想越气！”邝海勋坐下来，一脸正经，“话说，我觉得我们班要输了！上去之前都把战术研究透了，现在居然成了这样！艹！”
　　苏瑾城笑，刚要安慰正在生闷气的他，就看见班主任走出来，将他额头上的湿毛巾翻了个面，柔声问：“瑾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师！我已经没事儿啦！”苏瑾城伸伸腰骨，拍拍自己的肩膀，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你看！好着呢！”
　　班主任终于舒了一口气，虽然医务人员已经告诉她她的学生已经无碍，但她的心总是悬着的，知道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篮球赛结束的很快，没有苏瑾城和邝海勋在场，加上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球队根本不堪一击，从先前的势均力敌到后面的大比分落后，一切似乎都输的理所应当。
　　以至于几天后两个篮球队扭打成一团的时候，徐毅还在指着苏瑾城的鼻子冷言冷语地嘲讽着：“你他々吗自己球技不行怪自己咯！怪你的队友咯！这里是爷的底盘！”
　　邝海勋伸手去推搡挡在前面的徐毅，恶狠狠地瞪着他，几乎吼出来：“你爷爷的！篮球赛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打不起就出阴招的！怂蛋！”如果现在不是苏瑾城拦着他，他一定要将这个讨厌的家伙儿压平踏遍。
　　“谁怂蛋！你说清楚！”徐毅也梗着脖子，横眉竖眼，“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又不犯规！打输了就要怪别人，你是不是输不起？”他伸出手拍拍邝海勋那张因为愤怒而憋红的脸。
　　“徐毅你了不起是不是？占我们场地还要我们在你们面前摇尾乞怜吗？”义气方刚的苏瑾城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指着自己朋友的鼻子骂？上去一拳就让徐毅吃了痛。
　　两队本来就因为前几天的篮球赛剑拔弩张，一看劝不和，双方球员又护短，三言两语没说拢，拉拉扯扯地便全都扭打在一处。
　　“好啊！都出息了！”十几个人松松垮垮站在训导处外面的走廊上，脸上的伤大同小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下手总是没轻没重，打架这种事情总是先打完再考虑后果。
　　训导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岁月是把杀猪刀，对他来说倒像是修容刀，英俊的脸上顶着一副金边眼镜，传说中的斯文败类，却抄着一口闽南音。
　　“站好！”他在这群惹事的家伙身上扫射一圈，中气十足地吐出两个字，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一群少不更事的少年顿时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站直身子。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你们两个班倒是出息了！书不好好读架倒是打得有模有样！别的班也比赛啊！别的班怎么没像你们一样？嗯？”
　　徐毅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是他们先动的手，关我们什么事儿！”
　　他推了推眼镜，走到徐毅旁边，足够的身高足以让他可以审视徐毅：“你以为小声我听不到是不是？”
　　徐毅立马怂着胆摇摇头，小声道：“不是。”
　　“听说你很豪横是不是？”
　　“不是。”
　　“觉得有个有钱的爹可以像螃蟹一样走路是不是？”
　　“不……不是。”
　　他盯着垂着头盯着鞋子的徐毅，退后一步，看着所有人，道：“告诉你们！这里是学校，学校！是让你们读书，让你们修身养性的地方！不是给你们打架的菜市场！如果事情可以打一架就解决，学校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每个人回去都给我写五千字检查！明天早上交给我！”
　　“啊——”所有人开始泄气，抱怨，“太多了吧主任！”
　　“嫌多啊！可以啊！把你们家长都叫过来，一个字都不需要你们写！”
　　十几个人开始嬉皮笑脸：“五千字一点儿都不多。”“主任真好！”之类的昧着真心的话开始滔滔不绝。
　　“你留下！”训导主任指着徐毅，向其他人挥挥手，“其他人可以走了！”
　　徐毅耸着肩表示疑惑：“为什么？”
　　听到的却只有简单却令他头大的四个字：“单独教育！”
　　“真是爽快！”邝海勋揽过苏瑾城的肩，“你刚才看到徐毅那张脸了没有？我感觉他都要哭出来了！笑死我了！”
　　“看到啦！”
　　“我跟你说！你就是性子太温和了，那个徐毅才想着欺负你，你就应该像那个训导主任一样。”他踮起脚尖，模仿着刚才训导主任俯视徐毅的样子俯视苏瑾城，学着他的声音，“觉得有个有钱的爹就可以像螃蟹一样走路是不是？”
　　“好了！”苏瑾城看着邝海勋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笑出声，“好傻！”
　　“说谁傻？”
　　“你傻！”
　　“你才傻！”
　　苏瑾城就是这样脸上挂着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十分狼狈的情形下，见到了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