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成欢》黎姜末

14、第 14 章

　　“可是最后警察判定我的父母是自杀。”他沉重的神色掩盖不住悲哀，却轻描淡写地描述当年最后的审判结果。
　　“我就站在那里，站在人群外面，他们拿我妹妹的性命威胁我，让我不要节外生枝。我看到我爸口吐白沫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我妈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他笑，笑得凄凉，眼眶中泛着苦楚的泪花，“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和警察就是串通好了，可是当年……我以为警察是可以帮我的……”
　　“这个案子确实蹊跷，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已经被革职了，只是那个人却躲了起来！”黎琛道，“我一直在找当年那个人！可是当我循着线索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警方也判定了是他杀。”
　　“是嘛？”苏瑾城笑容里带着杀气，“这叫天理昭昭，该死的一个都逃不掉！”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苏瑾城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怎么死的？”
　　他似乎在笑，像稍纵即逝的昙花，在黑夜泛出诡异的光芒。
　　“被人推下楼的！”黎琛看着他微扬的嘴角，心底却不是滋味，“他酗酒磕药，推他下楼的是他的妻子，听说是谈不拢失手推下去的。”
　　他看着苏瑾城微变的表情，像深邃的夜，静谧而悠远。他的双眸像一口古井，是清冽却深不见底。
　　“阿城，案发当天我在场。”
　　苏瑾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像一个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满怀期待地看着黎琛。
　　“我在那里捡到了一样东西。”他的内心波涛汹涌，语气却平静如水，“你落下的。”
　　他清晰地看见苏瑾城的神色暗了下去，瞳孔微缩，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精致的蓝色长方形盒子，一条银色项链明晃晃地被放在苏瑾城的面前。看得出来它被收藏的人保管得很好，螺旋式的链条和那个被精心雕刻过的笑脸散发出莹亮色的光泽。
　　时隔多年，苏瑾城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但这条项链他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你在怀疑我？”
　　“没有。”黎琛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让苏瑾城的内心一颤。
　　黎琛足够聪明，他是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猜出些什么的，甚至可以从某些事情里面推敲出细节来。可他什么也说没说，什么也没问，淡然地拿起那条项链给苏瑾城戴上，语气像是恳求，道：“不要再弄丢了！”
　　他将那个笑脸摆弄到正中间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我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把它戴在你的身上。”他如愿以偿地笑起来，得意地挑了挑眉梢，“阿城！真好！”
　　他笑得很开心，明眸皓齿在灯光下溢出幸福的光芒。苏瑾城看得有些痴，恍惚间像看见了当年还是阳光少年的自己。
　　苏瑾城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条冰凉的项链，梦幻般的，这条项链又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其实当年项链丢了他也找过，但丢了的东西就是丢了，他也没有再多留意。再说当年定制这个项链也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没有再留意过。
　　“你的那个呢？”苏瑾城也是好奇的，当年这项链是两个人一起定制的，一人一条，可是重逢的这两天却没见他戴过。
　　“前几天它的链子突然断了，我就把它拿到珠宝店去修了，明天就可以拿！”黎琛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怎么？是迫不及待要和我戴情侣款的东西了吗？”
　　“你混不混？说话没有一句中听的！”苏瑾城佯装生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蓦地严肃起来，问，“你真的不怀疑我吗？”
　　黎琛怔了一下，道：“你只要说不是我就信！就算不是，我也站在你这一边！”
　　他的语气很轻，却坚定。没有犹豫，没有摇摆，是苏瑾城这十年来再一次觉得还是有人愿意相信他，护着他。
　　或者真心，或者假意，他不想深究，既然有这么一刻能够麻痹自己疼痛太久的内心，又何乐而不为呢！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像熔炉里的烈火，像深夜里的冷月，像秋风里脱离枝头独自飘零的叶。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将黎琛的脖子勾过来，浅浅地在人微热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随后便快速地躲开，眼神躲闪着，道：“赶紧滚去吃饭，饭菜都凉了！”
　　黎琛现在哪里吃得下，再好吃的饭菜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可口。苏瑾城刚才那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足以让他心鹿乱撞，更是让他开心得眉飞色舞。
　　“阿城！”他像饿狼逮着猎物一样两眼放光，扑上去近几々々地吻着苏瑾城的唇。软软的，甜甜的，想他小时候母亲常给他买的棉花糖。他开心得要疯掉，怎么都没想到苏瑾城会主动亲吻他，主动与他拉近距离，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苏瑾城已经可以接受他了？
　　苏瑾城回应着黎琛的狂热，十年之后的再一次重逢他真的非常想落荒而逃，他的容颜、眼神都太容易让自己的神经、自己的信仰土崩瓦解。
　　他实在不敢想，如果黎琛一直在自己身边，他是不是能保证可以毫无顾忌地完成自己的目的和任务。但至少现在，他只是在直白地面对和解决自己最原始的々望。至少现在，他可以这样欺骗自己。
　　“你一直……一直在找我吗？”
　　时光悠悠，浮生若笙。眼前人，眼前事，你情我愿。仿佛指针直接跨过十年，将十年前的那一天和十年后的今天拼接在一起，将那些痛苦的、酸涩的通通藏进时光的盲袋里。
　　“嗯！”
　　剑和剑鞘的极度契合太容易让灵魂寄存，遣散所有的惶恐不安，将昔日的欢喜一点一滴地拾回来。
　　“黎……黎琛！”他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滚烫的温度和直击灵魂的々感。眼神像初出湖水的莲花，美而不艳，媚而不妖，蜻蜓立上头又岂止于蜻蜓点水！
　　很少有人能这样满足他，那些和他共享鱼水之欢又被他毫不留情地送进监狱里的人，几乎没有人能让他解馋。
　　“慢一点！”
　　他盯着天花板，脑子有些缺氧，呼吸急促，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仿佛一下秒自己就要得道飞仙。
　　他脑子里切换过太多的画面，但很多都是死人，睁着眼睛的，盖着白布的，跳楼的，服药的，被枪毙的……
　　黎琛环住他突然颤抖的身体，用手指轻轻拭去他不断滚落的温热的泪，温柔地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发须，吻上他的额，微凉的唇瓣滑向高挺的鼻梁，再到鼻翼，随后毫不犹豫地含住他的唇珠。
　　“阿城！”他的呼唤低沉却掷地有声，明明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却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不要怕！我在这里的。”
　　“……黎琛……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瑾城了！我，我跟你……跟你，跟别人，男的，女的。”
　　黎琛蓦地停下来，全身僵住，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一座熊熊燃烧着的火山等待着爆发。眼尾染上殷红，深幽的眼神却像要滴出水来。他的脸色有些煞白而痛苦，嘴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将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通通咽回去。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问苏瑾城，压抑而痛苦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苏瑾城有些不满意地催他，“你行不行？”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这是黎琛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
　　正事办完，饭菜早就凉透了。黎琛把它们都倒进垃圾桶里，重新下了两碗牛肉面。
　　苏瑾城刚裹着浴巾甩着湿答答的头发走出来的时候那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正好被人端出来放在饭桌上。
　　“快过来吃面！”黎琛笑嘻嘻地看着他，又有些饥饿地咽了咽口水，奈何眼前人包裹得结结实实让人无从下手。
　　面条很好吃，很有嚼劲。他突然想起来以前母亲给他们两个人下面条的时候总是要一碗下葱花一碗不下。黎琛啥都不挑，甚至特别喜欢吃葱，这是苏瑾城万万不能理解的。他挑食，辛一点不吃，淡一点不吃，甜一点也不吃。可是这些年，他为了能够适应生活，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很多生活习惯都被自己硬生生地磨掉了。什么都可以吃，哪里都可以睡，连性格也变了。
　　生活嘛，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生活总能为你俯首称臣。而当你一文不值的时候，你早就失去了精致的话语权，生活可以趾高气昂地把你踩在脚底下，让你活得连条狗都不如。可是你又能如何呢，反抗还是堕落，你都要往前爬。
　　“很好吃！”他低头嗦着面条，热气哈出来，还可以对着空气画出爱情的模样，“我以前还一直想着以后能不能有这样惬意的生活，没想到你帮我实现了！”
　　说话的人没有哭，听话的人却湿了眼。
　　“你干什么啊？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黎琛抬眼，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
　　苏瑾城没回他，沉默了半晌，他起身绕到黎琛身边坐下来，盯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庞看了许久，却又若无其事的口吻打趣他，道：“你用处可大着呢！”
　　黎琛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他，将他锁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放在苏瑾城外露的锁骨上。
　　苏瑾城任他抱着，也没有反抗。本想着也抱一抱眼前这个人，可是想一想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竟是一处也没碰。
　　良久，他听见黎琛问他：“明天去看叔叔和阿姨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