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ing strangers[穿书]》树莓独蔓

52、预知

　　她从一片万籁俱寂的雪地中醒来，抬头望去，远处的云层在层层叠叠的森林上方滚动，山峦连绵起伏，头顶是一轮泛着柔光的明月，漫天的雪像白色的流沙一样，不息不止。画面里的色彩太过单调。她如同一个被时间抛弃的人，置身在时空隧道的边缘，时间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姝姝不知道这是哪里，直觉告诉她，要一直走下去，找一处躲雪的地方。

　　她也不清楚自己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更好奇雪怎么会下这么久。直到墨色的发丝上沾染晶莹剔透的雪花，微卷的发尾湿漉，无处可循的她才找到一间屋子，如同童话故事里一样温暖的小木屋。

　　“里面有人吗？外面的雪太大了，我能进来避避雪吗？”

　　吸进肺部的空气太冷了，气管和肺叶都快冻结住，她压着呼吸拧开了铁质把手，推开门进去，瞧见一个小小的身静默守候在灰蒙蒙的黑暗里，岿然不动，尤其瘦小。

　　“小朋友，你怎么也会在这里，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家大人呢？说起来真奇怪，我记得我躺在床上睡觉。现在英国都快入夏了，没有地方会下雪啊！”

　　他缓缓抬起头颅，姝姝对上那双沉静深晦的黑眸，无言的沉默降临彼此。那里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漠然，全无孩童应有的清澈纯真，苍白的皮肤显出几分病态，像极了一朵根本触碰不到阳光，近乎枯萎而亡的花。

　　此刻，她俯身哄着孩子:“小朋友，你好？”

　　“你好。”淡淡答复后，孩子问道:“你叫什么？”

　　“程姝姝。”

　　姝姝觉得古怪，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没什么共情能力，仿佛拥有着一种抽离自我的淡漠感。

　　“程姝姝？”

　　他脸上浮现一模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语调一字一顿:“姐姐，你配得上这个名字吗？”

　　“我就叫程姝姝，前程的程，静女其姝的姝，你听懂了吗？”姝姝有些生气，父母起的名字，哪有什么配不上的说法，只能再次重申。

　　小孩子固执，才不关心她的问题，“你看到我妈妈了吗？我在等我妈妈。”

　　“那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扬起头，覆在脸上的光明明灭灭，看得极不真切。

　　“祁霄。”

　　姝姝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祁先生？”祁霄小时候居然长这样，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正当她停顿的下一秒，仿佛镜头调转，窒息感涌上，那双黑色眼眸里翻涌着疯狂，眼神固执，一遍遍强调。

　　“你想去哪里，为什么要出去，呆在这么不好吗？”

　　“你要一直陪着我，永远别想回到你的世界！”

　　一如既往的休息日，夜幕已经降下，所有影子都被淹没。不过一个打盹间的噩梦，姝姝被吓醒了，颓然从桌上撑起脑袋，盯着还在放某部纪录片的平板，她不清楚放到哪一期了。

　　她总是被一些无端的想法绑架，忍不住质问自己，程姝姝，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梦而害怕，你明明不是原书女主！完全不用担心剧情会发生在你身上！

　　完蛋了，以前庆幸着不是原书女主，现在却害怕像梦里一样，被男主识破，他喜欢的人彻彻底底变了，早已被偷换了灵魂。

　　小心下雪天——那是算命女人的低声耳语，难道连梦里的落雪也是可怕的？

　　雾，灰色的雾，笼罩着这座城市。这是她清晨目之所及的景象，浮动的雾气难以驱散，似乎预示着迷雾般扑朔迷离的事情将相继而来，和那场梦一样。

　　姝姝最近在观察扎克里的动向，毕竟，身为女主的她都不按照原书剧情来，把主线剧情偏离到马里亚纳海沟。男主太危险且不易接近，男二无时无刻都在视线里，比较起来，他简直是最佳观察对象。

　　姝姝内心还是存在一丝恶趣味——知晓他人命运的感觉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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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刚抬起头，便窥探到一片藏在铁灰色玻璃窗框外的盎然绿意，枝藤摇曳着的世界，像是巨人捕捉到水晶瓶里的梦境，那里透着最美妙的童真。浮动的绿茵点点地落下来，指尖和眼睛栖息着无数的星辰。

　　于此同时，暖色与视频里沙沙的钢笔声几乎从未停顿过，镜头随着声音移位。

　　“我欣赏天主对于命运的严谨安排，
　　甘愿扮演生命的角色，
　　但如今剧情已然变换，
　　这一次恕我不能从命。”

　　人物独白才到这里，安娜便立刻点下了视频的暂停键。她太迷恋那种淡淡的宿命感了，伴随着幽蓝色的忧伤，像落雪靡靡。

　　他们的原定故事结局里，主人公拉上灰色的布帘，静默守候在暗淡的光影里。

　　“难得我们这么多人能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面，差一个扎克里，不然所有人都到齐了。真可惜，他今天没来。”布莱恩边说，边看向那位天天和扎克里待在一起的人。

　　安娜露出关切的神色，凑过来解释:“扎克里提前和我请假了，他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比赛需要参加。”

　　“你不太不舒服吗？”

　　姝姝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呆在家里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昨晚没睡好，导致今天的困倦，断断续续做噩梦太折磨人了。

　　空气的不流通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迷迷糊糊中，她直率道:“他这次赢不了。”

　　布莱恩怀疑自己听错了，程姝姝和扎克里的关系很好，耸了耸肩，“你不怕我告诉他？”

　　反转很快便来了:“虽然他这次赢不了，但下次可以。”关于男二的剧本，她简直了如指掌。

　　姝姝信心十足，双手托腮，给了个诱人的数字。

　　“我们打赌吧，布莱恩。”

　　布莱恩自然也毫不示弱，甚至提高了赌注金额:“别这么自信，反正我赌他肯定会赢。天哪，你的赌金给的也太少了！”

　　“现在，大家来提提看法吧。”

　　“听我说，这段必须删掉，我们不是在写魔幻故事。”

　　“没人听你的！如果把这段删了，剩下的故事怎么接？”

　　他们聚在一起开始分享感想，本来趴在旁边打瞌睡的姝姝也被拉进去了，就好像回到了曾经的课堂。

　　真的很困，困得无可救药，她不想研究高深莫测的东西，只想睡个好觉。

　　最后，以至于意识困倦模糊到分不清究竟是人物的独白，舒缓的古典乐，还是好友们彼此的谈论声，咯咯的笑。

　　“喂——”

　　“您好？”

　　姝姝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隐藏在巷子里的小店铺买完东西，在靠近工作室楼下的街道拐角处和其他伙伴一起等出租车，听着人来人往间的窸窸窣窣，她感到一阵轻松，朝着缓缓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打开靠近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同乘车的一个棕发女孩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发出一声，提醒其他人:“嘘，接电话呢。”

　　来电的是书中女主的亲人，然而长久的沉默和愣怔后，姝姝才犹豫着呼出一声:“姨姨。”

　　终于，打破了世界的缄默无言。

　　潜意识里对亲情的渴望是永恒存在的，迫使之继续妥协，变得小心翼翼，珍惜所有从前拥有、现在嗤之以鼻的幸福和安稳。

　　“我最近挺好的，别担心。”语气也逐渐亲切。

　　好久没有问候过书中的亲人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意识到书中的世界是真实的，不是翻阅的书页。

　　“我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吗？没有感冒，就是嗓子不太舒服。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快一年了。”难以克制的迫切涌上心头，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分一秒都不想。

　　“没什么呀，只是有点想家了。”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姝姝还提了一句两地恼人的时差，电话那头的人说，凌晨睡不着觉而已，想给自己家的孩子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挂断的时候，她头颅低垂，不做言语。

　　午后暖烘烘的光撒在身上，她在流汗，浑身打战，眼神里流露的情绪侵泄得一发不可收拾，第一次觉得自我脆弱不堪，恹恹的，比荒草显得更加苍白。

　　背后的光照得人感觉舒服，温柔的风也吹得不急不缓，像一曲美妙的合奏，但喜欢不上，也不讨厌，感觉怪怪的。

　　她悄悄抹去幽幽蓝的悲伤，将一本小说的背面朝着自己，向车内的几人展示正面，声色不露，似乎只是在和好朋友进行日常闲聊而已:“朋友们，我有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穿进一本书里，成为书里的人，要在书里构造的世界生活，书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基本完全一致。虽然书里的生活不错，但你还是更想回到现实世界，想去见父母亲人，爱人朋友……可能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你所牵挂着、热爱的东西。”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去？”

　　在向他人发问，也在追问自己。

　　姝姝那时候就应该明白，命运的因果难寻难觅，本就无解的事情哪有什么答案，时间不可能静止，哲学的定理会桎梏所有人，荒诞的故事哪里存在结果。

　　好似他们一起编写的剧本里面那句台词，她欣赏上帝对命运的谨慎安排，但这一次她觉得委屈不平，恕她不能遵循，仍抱有幻想。

　　“如果是我，我选择当个自私鬼，再也不回现实世界。开玩笑的，可以试试场景还原，怎么来就怎么回。”

　　场景还原是个不错的主意，连主驾驶的司机都出声赞同了。

　　“占卜，借助神秘力量？”

　　“利用科学？”

　　“或者先在书里的世界寻找小说，假设找到了小说，作者也还在世，那再去作者，我个人认为，回去的可能性不大，还是在书中世界好好生活吧。”

　　旁边沉默的棕发女孩立刻反驳道:“卢夫斯，你在说什么啊，程姝姝手里拿的这本书，作者分明是十八世纪的人，小说背景设定在十五世纪，作者还没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