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果》工藤之徒

1、初识

　　阳光懒洋洋地躺在程洛身上，暖意顺着衣物渗入他的身体。
　　“程洛——！该你比赛了！”一声叫唤打破了沉寂。
　　程洛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粘在身上的尘土，回应道：“知道啦，来了来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比赛场地口，对着一个小胖子说：“这不没开始比赛嘛，叫我来干嘛？”
　　那小胖子耸耸肩，无奈地说：“还有10分钟，章老师知道你老师慢吞吞的，所以叫我提前叫你一声，免得你又像上次一样错过时间直接判输。”
　　“哦。”程洛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比赛场地内，“反正我来就是来走个过场，比赛下不了两局就输了，错不错过没什么区别。”
　　小胖子叹了口气：“别这么想嘛，章老师不是也说了吗，参与第一，再说了，去年那几个变态今年不是不和我们同级了吗？”
　　程洛挑了挑眉，没有回话。
　　场地内，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的声音让人不由地把神经放松了些。
　　这里是二年级的少儿围棋比赛，程洛是参赛选手之一，那个小胖子是他的队友。至于他口中的“那几个变态”是指上一级那些不给人留下活路的种子选手。
　　“你那个对手叫齐裬，这名字还挺有意思……你研究过他没？”小胖子问。
　　程洛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需要研究对手的人吗？必输的局就没必要研究了吧，反正……下完这次比赛我就不学了。”
　　“啊？”小胖子大吃一惊，“程洛，你不学了？”
　　“这么吃惊干嘛？本来就是我爸逼着我学的，再说我成绩也不差，又不需要走专业道路。”
　　小胖子细细一想：“也对哦。”随即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我们这一届的就剩我们俩了，你说，要不我也……”
　　“132号程洛，在不在？”
　　程洛拍了拍小胖子的肩：“你是我们这届最有希望的，我等着，将来你成为围棋大师了，我来找你要签名。”说完，走入了比赛场地。
　　小胖子愣了愣，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地笑了笑。
　　10分钟后。
　　小胖子从人群中挤出，问刚刚出来的程洛：怎么样？赢了没？”
　　程洛向身旁的人挥了挥手，转头看向小胖子：“输了，输的不多，他放水了。”
　　“他？刚刚那个就是齐裬？他为什么要给你放水？你朋友？”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估计是看我输得太惨了，下了一会故意给我送了几个子。”
　　“牛啊你，10分钟，把对手变朋友？”
　　程洛笑了笑。
　　“你没要联系方式？将来说不定就是知己了啊。”
　　“没有，我将来又不会再下棋了，要来干嘛。”不待小胖子回话，他便向小胖子挥了挥手，“有你的联系方式就行了，我爸来了，我先走了，等你成了大师记得给我留个签名哦！”
　　小胖子朝他挥了挥拳头。
　　程洛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次没有要那个齐裬的联系方式将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3年后。
　　“程洛！传球！”
　　程洛还没听清是哪个队友说的话，手中的球已经被别人拍掉了。
　　“哎，真不是我说，程洛你长这么高有什么用啊？连传个球都不会，你来打什么球啊？”
　　程洛皱了皱眉，转身走出了球场。他揉了揉头发，叹道：“又搞砸了。”
　　他在操场上走了一圈，一听到下课铃声就跑回了教室。
　　下一节是数学课，程洛拿出数学书。
　　“那个程洛，真tm的脑残，我站那叫他传球，他呢？他立在原地，抱着个球，生怕别人抢不走他球是不是？不会打球去什么球场，好好待教室做作业去，来祸害我们干什么？”
　　大老远的，已经能听到刚刚在打球的那几个男生在骂骂咧咧了。
　　程洛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铅笔。
　　那几个男生一进教室，看到程洛，又挤出几个白眼来。
　　数学课上。
　　“这张试卷有这么难吗？你们到底要我讲几遍啊？你们只要多读几遍题目，圈划一下关键词，分数马上就上来了，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接下来发试卷。徐静，89分。陈渝微，63分，你是睡着了吗？选择题一道都不对，你得多聪明啊，我是不是该夸夸你？冯冀铤，92分……程洛，100分，考的很好，继续保持。”
　　教室里顿时一片嘘声。
　　“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就是就是，学习好还来跟我们打篮球，我看就是故意给我们捣乱的！”
　　“真的是，**一个。”
　　程洛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们有完没完！”
　　一见程洛发火，班级里顿时安静下来。
　　程洛试卷也不拿，冲出教室。数学老师赶紧追出来，奈何她穿了高跟鞋，跑不快，只能叫道：“程洛！程洛！你回来！现在是上课时间……”
　　程洛越跑越快，背后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他的眼圈有些红了，泪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倔强地不肯滴落。
　　程洛跑出了校门，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家钥匙放在教室里，不可能现在再跑回去拿，他又不可能跑到他爸妈那告诉他们自己逃学出来了。
　　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城市是那么的陌生。
　　他拿出身上为数不多的开心果，剥开外壳，塞进了嘴里，总算是堵住了鼻子中的酸涩感。
　　突然，程洛脑海中灵光一闪：对了，胖子！我还可以去棋馆啊！
　　人有了目标，才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
　　程洛一边跑向棋馆，一边想着：三年过去了，胖子他还在那里吗？他会不会也放弃了？他看见我还会想起我是谁吗？我还认得出他吗？
　　时移世异，有人早已经改头换面了，程洛已经不再是那个面对输赢都能一笑淡然之的那个小孩了，因此他也不清楚当年那个朝他挥拳的小胖子是不是依旧守着自己的梦想。
　　当他怀着满心忧虑来到棋馆时，已是日薄西山之时了。
　　棋馆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只是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少年，又迎进了多少的梦想。
　　他走入棋馆，屋内的一人闻声回头，两人的视线相交在了一起。
　　“胖子……”程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还在……”
　　屋中那人已是热泪盈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程洛：“好兄弟，终于又见面了！”
　　棋馆中其他人好奇地看着这对好友重逢。
　　“程洛，你怎么来了？”胖子询问道。
　　程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逃学跑出来的。”
　　一听这话，小胖子更感动了：“你逃学出来，只为见我一面吗，不行，我太感动了！这才是兄弟啊！”
　　“不是不是。”程洛连连摆手，“是我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来你这看看。我怎么可能因为你逃学。”
　　胖子：“……”
　　程洛哈哈一笑：“开个玩笑，不过我确实没处去了，你这里让我呆一会儿。”
　　胖子给了他一个白眼：“哪来的滚哪去，我们这不收白眼狼。”
　　程洛叹了口气：“哎，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为了陪你下棋才来的。”
　　“真的？”胖子斜眼看他。
　　程洛装出一副可怜样：“你看我的脸，看我真诚的眼睛，像是在撒谎吗？”
　　胖子仔细地看了看程洛的脸：“嗯，看着确实不想在撒谎，像在骗人。”
　　程洛：“……”
　　看到程洛吃瘪，胖子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行啦，别演了，过来吧。陪我下盘棋就放你走。”
　　程洛环顾一周道：“现在看着这棋馆是欣欣向荣啊，人还挺多。”
　　“那是，你走之后，我苦练2年，终于拿下了少年杯的冠军，我们棋馆的名气这才开始响起来。”
　　程洛走到棋盘旁，盘腿坐下，拿起一颗棋子，细细地看了好久才道：“我都3年没碰过围棋了，你让让我呗。”
　　胖子“呵”了一声：“让你？可以，等你哪天考上清华再说吧。”
　　程洛长叹一声：“我发现胖子你真是变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好说话的。”
　　胖子顿了顿，然后也盘腿坐下，拿起一颗黑棋，下在了棋盘上。
　　程洛下在了黑棋的边上。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了起来。
　　月亮从东边探出头来，似是也想要围观这场棋，只可惜月亮一出来，两人就结束了这盘棋。
　　毫无疑问，程洛惨败。
　　胖子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回了棋盒中：“你注意到了吗？”
　　“嗯？什么？”
　　“我的棋风。刚刚那局是我前半局是我以前的棋风，后半局才是我现在的棋风。”
　　程洛细细地回味了一下，道：“你现在的棋风很凶狠，不愧是第一名。”
　　胖子笑骂道：“少贫嘴，你变化也不小，我可不记得以前你嘴这么欠。”
　　两人又聊了一会，程洛才起身，告了别。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只记得胖子最后的一句话：“只要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变了，那那个留在原地的人就只能看着另一个人渐行渐远。但是如果我们都变了的话，那又有谁会在意我们的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