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陈十年

20、【20】

　　同上回那位林小姐条件差不多，又是某位老友家中小辈，从前不在京川发展，最近才搬到京川来。那天秦思源与老友喝茶，正巧见到那位徐小姐，徐小姐今年二十六岁，单身，身材长相都没得挑，待人落落大方，简直完美。秦思源当时便相中，但想到自家儿子那不开窍的样子，终究没提。

　　他面上滴水不漏，只约老友来家中相聚。

　　周末，秦洋和月都放假，看他们俩下象棋。这一下就是一下午，直到天色将晚，又留老友在家中吃饭，吃过饭，秦思源要送老友回去，老友婉拒，说是自己的孙女会过来接自己。正说着，门外汽车引擎声响起，有两道。

　　一道是那位徐小姐，另一道则是秦郁白。

　　乍一看，真是美妙的缘分，刚巧遇上。

　　徐小姐下了车，落落大方自我介绍：“你好，我姓徐，徐晗，我来接我爷爷。”

　　“秦郁白。”

　　徐小姐跟着秦郁白，穿过庭院，往房子走。她是第一次来秦家，左右打量一圈，真诚夸道：“家里的花园打理得真好。”

　　秦郁白：“谢谢。”

　　徐晗从前不认识秦郁白，自然不晓得他有好难追。她刚来京川，人生地不熟，从前倒见过几次秦爷爷，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她记不清当时有没有见过秦郁白。

　　徐晗不动声色打量秦郁白，他长得很英俊，气质不凡。她目光落在秦郁白手上，看大小和包装，是小蛋糕。抬起头，透过玻璃，看见了两个小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老友已经站起身，朝徐晗走去。徐晗扶住人，大方看向秦思源，“秦爷爷。”

　　老友顺势介绍一番，徐晗微笑着，看见秦郁白把手中的蛋糕递给旁边的小姑娘。
　　还挺温柔的，她想。

　　这是第一次打照面，秦思源没刻意让两个人认识什么的，秦郁白也就没多想。

　　但徐晗对秦郁白上了心。

　　回去之后，徐晗向爷爷打听起秦郁白的事，得知秦郁白多年单身，当即决定追求他。她是行动派，开朗大方，认为感情就要大胆，且不拘泥于谁主动。

　　没两天，徐晗就带着自己做的饼干上门拜访秦思源。那天是周三，和月上学，秦郁白倒是闲在家，理所当然被秦思源抓来陪徐晗说话。

　　“我老头子一个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说完，把两个人赶去花园里。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两个人慢慢走过花圃，徐晗问起那些花，秦郁白对这些不太懂，徐晗也不介意。徐晗又问起一些别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秦郁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徐晗忽然低头，惊叹：“诶，这盆兰花似乎长得不太好？”

　　秦郁白看向她指的那盆兰花，眼神柔和几分，那盆兰花是和月买的。大概一个月前，他们在路边遇到有人卖花，看她挺喜欢，让她挑一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带回来之后一直长得不太好，和月总是担心它会死掉。

　　他伸手拨弄叶子，说：“是我们家小孩儿养的，可能命比较苦。”

　　徐晗点了点头，没再问。她的拜访点到即止，什么也没说，礼貌地走了。

　　和月放学回来时，却从中品出些不同的东西。她觉得，徐小姐喜欢秦郁白。

　　没有证据，只有直觉。
　　尽管徐小姐不过出现两次，与秦郁白也刚认识。

　　可即便徐小姐当真喜欢秦郁白，她又能如何呢？
　　她不能如何。

　　到周末，徐小姐又来拜访。这回给秦思源带了别的礼物，还给秦郁白他们也带了礼物，每个人都有，实在周到。

　　给秦洋送的礼物是乐高，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喜欢这些玩意儿，秦洋乐得直咧嘴，说谢谢姐姐。给和月的礼物也很讲究，一条珍珠手链，很漂亮。她心里却隐约难过。

　　她的直觉是对的，徐小姐果真喜欢秦郁白。到这份上，不止和月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秦思源本就有意，原本是怕不成功，如今徐小姐已经表露得这样明显，自然喜笑颜开，撮合两人。

　　徐小姐是客，是今日的女主角，秦郁白是男主角，一人坐在沙发一端，众人闹哄哄围着他们俩谈笑。他们是大人，而她还是小孩，插不上他们的话。秦洋早欢天喜地捧着乐高回房间拼，和月无声地垂下眼眸，也找了个借口回楼上。

　　没人在意她的离开，和月摸着扶手，慢慢上楼。一级一级台阶，听着身后的欢声笑语声追来。不禁想到上一次，她喝醉酒后醒来，也是在这个楼梯，这个走廊。

　　她心里闷闷的，觉得难过，因为她根本无人可讲。

　　在这家里，她无法倾诉，她喜欢秦郁白这件事。

　　因为秦郁白是她的“叔叔”，而她是一个受恩惠者，她怎么能够喜欢秦郁白呢？
　　和月忽然有些厌弃自己。

　　而最令人绝望的或许是，秦郁白根本不会喜欢她。因为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就像这样的场合，她都是被排除在外的。秦郁白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孩子呢？

　　她又沮丧起来。
　　要怎样才能变成大人呢？十八岁吗？可是十八岁还要七个月才到。问题是十八岁也很幼稚吧？

　　楼下徐小姐的笑声清亮，不知道话题聊到哪里，和月脚步快了些，推门进自己房间，关上门，那些声音就小了很多。她抽出试卷，强迫自己沉浸进学习里，可没有用，心神不宁。

　　时间忽然变得很漫长，终于半小时后，和月忍不住走出房间。她沿另一边楼梯下去，进了花园，找到自己买回来那盆兰花。它倒是好了些，这让和月的心情稍稍阴转晴。

　　转过头，见秦郁白接着电话，往这边走。
　　她不知怎么有些心虚，躬下身，意欲躲开。秦郁白速度更快，进了门，与和月正好遇上。

　　和月咬唇，低下头，叫了声小叔。

　　电话是真，不过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借机出来。

　　秦郁白放下手机，问：“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太闷了？”

　　从上次被叫家长那件事后，和月和秦郁白关系更亲近。

　　和月还没答，秦郁白自顾自说：“是挺闷的，带你出去玩？”

　　“啊？”和月愣住，可是徐小姐还在……

　　秦郁白瞥了眼客厅里的人，低笑了声：“你先去我车上等着。”他把车钥匙给和月。

　　和月觉得她应该拒绝，可是……一点也不想拒绝。她看了眼客厅位置，小心翼翼绕开，跑去秦郁白车上。

　　秦郁白看见她背影消失，才脚步匆匆折返客厅，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徐小姐，我公司出了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把客人撂在原地。

　　秦郁白开车，和月还在回头张望，小声嘀咕：“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还好吧。”秦郁白说，开车出了大门，“没逃过课？”

　　还真没有。
　　“下次带你逃课？”他想了想，嘶了声，“怎么觉得我在带坏小孩儿？”

　　果然，她不过是个小孩儿。
　　和月扯动嘴角，把自己的失落藏好：“好啊，下次。”

　　只是，她忍不住问：“万一被徐小姐知道了，她会不会……”
　　“那挺好，她就会觉得，我是个靠不住的人。”秦郁白似乎乐见其成。

　　和月沉默了会儿：“徐小姐……挺好的。”
　　“我不否认。如果做朋友，应该挺不错的，可惜她被我的外表迷惑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真的很可惜，好像徐小姐喜欢他是件错事……

　　但和月心情变好。
　　他不喜欢徐小姐，和月想。
　　她真是个卑劣的人。或许徐小姐和他很般配，很合适……但她不希望秦郁白喜欢徐小姐。

　　那秦郁白应该喜欢谁呢？应该也不会是她。
　　她一面否定，一面又期待，想到江巡说过的，他对你不一样。这个不一样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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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月的思绪被秦郁白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接起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秦郁白瞥了眼和月。
　　是江巡他们，邀他出去聚一聚。说是出来玩，其实没想好去哪儿，去他们那儿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半小时后，两个人抵达别墅。
　　泳池派对，适合夏天。

　　和月跟着秦郁白，一眼望去，看见几张熟悉的脸，还有一些不熟悉的。都带了女伴来，因此场上女人不少。和月一来，好多双眼睛看过来。

　　穿着火辣的服务生过来，指引他们前去更换泳衣。这里提供泳衣，可以自己选择，秦郁白让她随便选。和月挑了件比较保守的，在更衣镜前局促不安地来回转了几圈，才窘迫地出来。

　　她不会游泳，这是第一次穿泳衣。想到刚才那些人的目光，她更不自在。

　　正想着，秦郁白出来了。

　　他身材很好，平时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脱了衣服，腹肌胸肌应有尽有。和月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飘忽一圈，低下头，掩藏自己的脸红。秦郁白泰然自若得多，两个人在沙滩椅上坐下，很快有服务生过来送酒水饮料。

　　和月拿了杯橙汁，脸还红着，默默咬吸管。

　　有人过来找秦郁白说话，秦郁白和人打完招呼，发现和月还在咬吸管，不由失笑。她挑了一件烟灰蓝的泳衣，底下一圈纱，平时看着瘦削的身材，其实该有的料都有。刚才出来第一眼，秦郁白其实想夸她漂亮，话到嘴边，又觉得这种话听起来太过轻佻，不符合他们之间的身份，就把话咽了回去。

　　“月牙儿，会游泳吗？”他问。
　　和月摇头。
　　难怪选这种华而不实的泳衣，那层层叠叠累赘的纱，一下水全是拖累。

　　他挑的饮料是鸡尾酒，浅抿一口：“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