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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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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鹿到别庄的时候,大门的长阶前正好停过来一辆马车。锦衣卫的标识太过扎眼,予鹿一眼就认得出。
也不知对方是怎么掐准予鹿抵达的时间的,为首的人待予鹿这边停稳下车,便近前行了一礼。
“我以为我爹已经算过分了,没想到许大哥也学会了破费。”予鹿瞧瞧那满满当当的一马车,也不知说什么好。
东西若不留下,对方回去肯定交不了差,且对于身边信任之人的关怀,予鹿向来不会推拒太多,明白受礼才是对送礼之人最实在的肯定。
那厢方紫樱出来,锦衣卫的人还未离去。
面对态度恭敬的人,方紫樱略显得冷淡。
予鹿粗略扒拉了一下,见一些衣裳首饰都是双份的,朝方紫樱笑道:“许大哥端的会来事儿,知道我来你这里叨扰,都替我备好谢礼了。”
方紫樱只撇了一眼,朝来的那人道:“ 陆家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人,烦请回去转告你们大人,往后不必如此麻烦,我本身孀居在此,若无端受人的礼,恐惹人非议。”
予鹿霎时明白过来,也跟着点头,“是这个道理,虽说许大哥是好意,但难保外面的人嘴碎。”
来人不敢多言,等得予鹿安顿入府方才离去,将方紫樱的话原封不动带给了许凡时。
许凡时尚且休沐在居所,没有缠身的事务穿着也比较随意,一席宽松的袍子露了大半个胸膛,在窗格的微光下白得有些耀眼,其中暗红的刀痕愈发显露出来。
屋内寂然无声,就在下属久等不见回音泛起纳闷时,才听到许凡时寥寥一句话:“知道了。”
无波无澜,好像有口无心的一句应答。
下属琢磨不清他的情绪,感觉起来并未有何异样,带着满头雾水退下了。
予鹿在陆家别庄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京畿的消息都是方紫樱筛检过后告诉她的,熊家二老让任老夫人吃瘪的事情则着重描述了一番。
“伯母真是宝刀未老,堵得那老太太说不出一句明白话来,若不是靖安侯责令下人守紧口风,早就传开了。”
予鹿想想这确实是自己娘亲的作风,只不过哥哥那事后娘亲甚少与人争论,此次为她出头少不得也被人诟病。
予鹿不由得叹了声气,她自己好坏倒无所谓,牵扯上身边的人便总有许多过意不去,徒生惆怅。
“这么些人为你撑腰,还发什么愁。”方紫樱点点她的脸,挨她坐下,“你该愁的是以后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跟着你吃香喝辣,反正我啊现在是六根清净了。”
方紫樱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全不将她这话当真听,摘走她耳朵上一只鹿角模样的耳坠,在指尖轻晃,“贴身戴着人家送的东西还六根清净呢?他回来你待如何?”
予鹿有种被人戳穿的羞恼,忙不迭爬起身将耳坠抢走,绷着脸嘴硬:“就是回来人家也是军功卓越的少将军了,跟我一介少妇有什么瓜葛。”
“未必,他当年走的时候不是说了,非你不娶。”
予鹿笑了一声:“年少戏言你也相信。”
方紫樱笑而不语,见好友瘫在枕头上再度避谈此事,故意要点她两句,凑过去轻声道:“三日后北地大军就班师回朝了。”
予鹿悠闲勾蜷的脚丫停顿了一瞬,半晌没有回音,须臾扭头见方紫樱尚在床边笑嘻嘻地看自己,嘴一嘟甩了个软枕过去。
笑声在水晶帘间清越响动。
外面的风言风语予鹿不见得多当紧,好友的两句话却叫她一夜未能安眠。
方紫樱心知肚明,也不再多说,这事儿总归要她自己愁出个结果来。早上趁着天气凉爽,方紫樱拉着她出门,她仍旧不太精神。
“不是说不让我看见京畿是非,你又带着我回来闲逛。”
“你还真打算躲一辈子不成?”方紫樱看好友懒怠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识好歹的丫头,我亲自带你回来给你撑场子,你还拖拖拉拉的。”
予鹿心里分明,当即笑嘻嘻地贴过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得劳烦六夫人!”
方紫樱见不惯她谄媚模样,拧了把她的鼻尖,率先朝着街当中的乾坤阁走去。
这乾坤阁是京畿最具盛名的地方,网罗天下机巧奇货,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予鹿父亲的字画也被收录其间,如今市价已远超当初。
予鹿常说肥水流了外人田,早知自家老爹的字画能卖那么贵,让他老人家随手涂个小鸡啄米图,到今日也能换不少银子。
方紫樱笑她是掉进了钱眼儿里,当了三年世子妃还当出穷病来了。
入口的挂墙尚有就几副书画展示,都是京畿后起的新秀。
予鹿看着末尾的寒梅发出感叹:“不愧是江太傅的千金,年纪轻轻颇有才华,画作都上来乾坤阁了。”
方紫樱闻声看了一眼画上的落款,点头附和,罢了又笑:“有才华是有才华,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又管不好。”
予鹿轻抬了下眉,对好友的话不置可否。
举凡才女都有些“和事佬”的特质在身上,江云舒身为太傅千金,久负盛名,言行举止都是京畿贵女的典范,贵女扎堆的场合江云舒总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而江云舒或许是为了践行“知书达理”这一声名,十件事里总有八件有她掺和。
予鹿想起自己跟上官惜纠葛的过往,这位江小姐也没少出面,但如今她跟上官惜依旧是互不顺眼的关系,没有丁点平和,还真是应了紫樱那句“多管闲事又管不好”。
说话间,后面又来了不少人,纷纷议论中无不是对江云舒的赞赏倾慕。
在众多追捧声中,予鹿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这寒梅美则美矣,却无神韵,跟川淮侯还相差甚远。”
“哟,这是哪个直言不讳的?”予鹿觉得新奇,放眼往那人堆里找。
方紫樱跟着瞧了一眼道:“通政使的义子杜雪舟。”
方紫樱在予鹿心中就是新一代的百晓生,这京畿的人和事好像没有她不知晓的,她听后便想起来,“是那个传说中的‘病才子’?他不是也很仰慕江云舒的么?”
“仰慕未必就要人云亦云。”
予鹿摇着头甚为不赞同,“这样直肠子怎么追到自己倾慕的人?该哄还是得哄。”
“你又知道了?说得好像自己跟个情圣一样。”方紫樱忍俊不禁,又看了会儿热闹便同予鹿进去了。
这大清早上,阁里的人还不是太多,但听议论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件事。
予鹿听着江云舒的声名大涨,与好友闲聊:“当今圣上登基也有些日子了吧,是不是要开始大选?我看江云舒倒有点造势的意思。”
宫里何时大选方紫樱确实不知,倒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以江云舒的身份跟才情,入选应该是毫无疑问。”
“唉……生不逢时喏,我要是没成过婚说不定也能进宫去当个娘娘。”
听到好友如此厚颜自夸,方紫樱勾着唇笑不停,但说到颜貌她还是坚定站在好友这边的。
“真有那机会也不见得你就去,你这性子能安生呆在宫里才怪了。再者说来,当今圣上什么性格你也琢磨不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不见得人人都合适。”
予鹿浑不在意,“考虑那么多做什么,长得好看不就行了。”
予鹿想起以前寥寥瞥见过圣颜几面,印象不算太深,但深记得是个好看的人。
对于她看人只看脸的习惯,方紫樱语塞不已,罢了又道:“若说看脸,这满京的贵族子弟又有哪个能比得上侯珈蓝?”
“好端端的又提他!”对于这个名字予鹿是一听就精神敏感,不用说是见人,闻名就想躲起来的程度。
方紫樱这才抿起嘴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但人都提起来了,便是予鹿想忽略脑子也不由她使唤,一走神就会越想越多。想象不来那人长得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偏跑到战场上去……这三年未见,也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该是晒黑了不少……
胳膊肘上蓦然被好友杵了一下,予鹿猛地回过神,就看到一脸傲然的上官惜进来。
予鹿不欲交恶,打算避开,转头却又碰到凑上来的江云舒。
两人无奈对视,方紫樱眼里全是“我就说她多管闲事”的意思。
此次有方紫樱这个陆家六夫人镇场子,上官惜才没有一上来就冲着予鹿开火,但观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无非还记着上次的事。
予鹿不想搭理上官惜,又不能抹了江云舒的面子,硬着头皮与之寒暄。她看着上官惜那张脸便头疼,便将注意都放到江云舒身上。
平心而论,才女还是给人极佳的好感的。
“我才想着要去二位府上拜访,可巧就遇上了,该是我的运气。”江云舒先做了个完美客气的开场白,后又说起事情,“二十三我预备在自家园子请一台戏设几桌酒席热闹,想请六夫人与熊小姐来赏个脸。”
予鹿打量了下江云舒平易近人的颜面,暗暗感慨此人会来事。江云舒应该是冲着紫樱来的,方才过来时她看见江云舒挡了一下身旁侍女的手,没让侍女把原本预备的请柬拿出来,继而转了口风说请他们二人。此前她还是靖安侯府世子妃,才和离不久,贵女的生辰场合确实不在受邀之列,偏偏江云舒注意到了,还转为称呼她未出阁时的称呼,无论如何这面子是给她顾全到了。
等人走了,予鹿还跟好友道:“这真是人比人比不得,江云舒说话果真是滴水不漏,起码听着叫人舒坦。”
方紫樱给的评价是有个太傅爹,怎么也不会太差。
予鹿不以为然,“说起来上官惜还有个王爷爹呢,也不见得就好……嘶,说起来我都纳闷,我到底何时跟这位郡主结了梁子?怎么每次见面她都要来找茬?”
“你是不知道自己没嫁的时候惹得满京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方紫樱笑盈盈看向一脸懵的好友,“这位郡主跟你年岁相当,现在可还无人问津呢。”
“怎么会?”予鹿是真的感到讶异,按理一个郡主怎么也不应该才是。
“十有八九是她性格问题,身份不见得真的尊贵,刁钻跋扈极有一套。且镇北王虽无功过,但皇上怕将来藩王势力割据,早已收回军令,眼下几位王爷也不过空有其表罢了,若被指了郡马爷发到那等偏远之地去,再图发展可就远了,京中世家子弟岂会选她?她又心高气傲不肯低嫁,自然耽搁了。”
“看来这郡主也不是那么的好当。”予鹿耸耸肩,没什么同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