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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未免予鹿在京中受人非议,熊所之夫妇是极力赞成她去陆家别庄跟方紫樱作伴。一来散心,二来眼不见心不烦,三来有陆家的威信在,碎嘴之人也会少很多。且下个月北地大军凯旋,这可是头等大事,到时候予鹿这桩事的议论也就被盖过去了。

      头一日,熊所之就着人收拾了一车的东西先捎过去,等予鹿出发这日又是满满当当两车。

      “您这是索性不让我回来了呗。”

      熊所之还在她坐的马车上前前后后检查有没有落的东西,闻言忙道:“爹这不是怕你过去有缺用的,提前准备好不必麻烦别人。”

      “有银子还能有买不着的东西去,再者说了我在紫樱那里岂会缺了。您可别再装了,叫人看见又以为我被扫地出门。”

      熊所之这才作罢,等予鹿上了马车又急急忙忙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钱钱钱!再带点钱!”

      予鹿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有点好笑,不过她爹给银子她向来都花得心安理得,抓着荷包笑眯眯道了句:“谢谢爹!”

      熊所之叠着手,满脸欣慰的褶子。

      苍佩兰看不下去这父女俩的德行,让人收拾停当,又叮嘱予鹿:“去了那边没人管着你也别撒了欢儿,指不定哪天我就过去巡察,若让我知道你成日睡得日上三竿,非打你不可!”

      苍佩兰玩笑般在女儿臀后拍拍,顺手理了理她裙上的玉佩。

      “我都多大了……”予鹿终归是省事的人了,难为情地拧了下。

      “再大不也还是叫我娘。”苍佩兰笑笑,娘儿俩又说了几句悄悄话方才分开。

      眼看着车马离去,熊所之不觉有种女儿再度离自己远嫁的惆怅感。

      女儿当初嫁到靖安侯府,他是一百个不同意,且不说别的,他由来看不上那些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哪怕他自己也是以文雅盛名。在他看来,举凡文人才子十个里有九个多情,口中风花雪月,心里滥情龌龊,实在靠不住。只是彼时他刚知道爱子可能身故的消息,缠绵病榻数月有余,川淮侯府无人主理,在东厂势力打击下摇摇欲坠。与靖安侯府的联姻,确也解了一时之急,但他一想到女儿是为这个才交代了自己终身大事,他这个当爹的就怎么也平心不下来。

      起初女儿没说什么,与那任希言也算和睦顺遂,他原想着若能平安下去倒也罢,岂料忽然这么一下两人又和离了。

      “唉……”想到此处,熊所之不免长叹了一声气。

      苍佩兰斜了下眼,啧道:“长吁短叹干什么,给自己添晦气。”

      “我看到阿鹿这样,心里就难受。”

      “那样的人家离了也罢。”苍佩兰神色稍敛,望了眼已经看不到的车马,转身回府,“走吧,收拾收拾我们也去会会那位前亲家母。”

      熊所之一听是去给闺女出气,恨不得举起双脚赞成,步子都迈得欢快了。

      “夫人呐……把我那青石砚台叫人带上,我要去敲爆任希言的脑壳!”

      且说予鹿正往陆家别庄走着,听到驾车的小厮说前头有人,以为是上官惜不服气上次吃瘪又来找场子,当即眉头一拧有些不耐。

      即便没有许凡时撑腰,她也是不怕事的,掀开帘子看到对面马车下来的人,怒容收得有些仓促,不免愣了一下。

      说实话打从和离后予鹿就没想过再与任希言见面,两人前不久还是夫妻,如今已是陌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任希言似乎并未因二人关系的转变而感到不适,在予鹿出来的时候率先近前,将手臂借给她搭。

      予鹿轻托了下他的手腕下来,看着任希言仍旧倜傥的风姿,感慨时间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却又真真实实过去了。

      “去了那边不打算回来了?”任希言清楚予鹿跟方紫樱的关系,往常在靖安侯府的时候她也偶尔会去瞧瞧,只是碍于母亲的言语不敢久待。

      “只是暂住而已,我爹总是担心太多,才叫人大车小车装这么多。”

      对于那位爱女成痴的岳父,任希言也极为了解,这段时日他都在想他那前岳父大人何时又会拿着自己倾心画作来砸他个满头包,为了不毁佳作,他宁愿自己把这头伸出去。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出口,任希言旋即让了先,“你先说。”

      予鹿想想确实没什么可说,心里安定下来后语气便带了几分轻松:“不是定了日子快到了,你不筹备筹备迎接喜事?”

      予鹿所说的喜事,便是任希言抬王梦期为侧室。

      任希言本来不打算在今年办,奈何王梦期已有身孕,家里的人都在催,恐到时候遮掩不住反而落人笑柄,这才不得已押后了几月。

      此事说来,委实算不得喜。

      任希言见予鹿说出来的时候不辨喜怒,好像全无在意,内心不禁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清俊的眉眼间略有几分苦涩:“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歹也替我伤心一下。”

      在靖安侯府三年,已经是予鹿最压抑性子的时候了,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实在装不出来那等失魂落魄,玩笑了几句正色道:“其实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你我当初成亲都已说好,现在男婚女嫁亦是自然。”

      谈及当初,任希言何尝不清楚。说来也是他存着私心,为博美人心自愿伸手帮川淮侯府一把而已。他与予鹿说定,如果熊然诺最后还是没下落,便让他们的孩子其中一个随母性,一来保川淮侯府爵位,二来也是安熊家二老的心。

      只是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天子即位,朝政换血,如今川淮侯府也用不得别人庇佑,而他与予鹿三年无所出,终是遗憾,如今也走到了末路。

      任希言回想种种,笑言予鹿足够绝情,川淮侯府如今平定就甩了他,偏偏许多人都以为他才是始乱终弃的那个。

      “想想我这出人又出力的,抱得的美人也没抱牢,真是亏大了。”

      予鹿见任希言没有责难之色,心底略松,跟着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受点委屈就受呗,难不成我被人骂你就安心?”

      任希言看着她明亮的眼波,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时间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予鹿的眼神便是这样,明媚清亮,好像装进了世间一切潋滟。

      他顷刻释然,觉得和离也不算自己所做最坏的决定。而扪心自问,他也确实不算个好丈夫,家中父母对予鹿的严苛为难这些年他看在眼中,往后再加上个表妹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见好就收倒是他们最体面的结局了。

      二人浅聊数语,就此分道扬镳。

      予鹿的车队先出了城,在盛夏的浓荫里逐渐隐没了踪影。

      任希言的长随见他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回神,伺候了他这么多年终究有些了解,轻声道:“公子若不舍得,为何还同意和离呢?您哄哄夫人没准也行呢。”

      “你当人家稀罕我呢。”任希言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语气自嘲又带了些无奈,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好不容易将心中惆怅散去大半,任希言一回到府中看见缠上来的王梦期,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没等王梦期将沏好的茶端过来,任希言便冷言道:“目的都达到了不必再殷勤诚恳了,本分守好自己的位置尚有富贵可享,若再生事端便是母亲说话我也不留情面。”

      任希言两句话将王梦期的柔情蜜意堵了个死,脸色难免有些下不来。

      旁人见状也不敢说什么,悄悄报与老夫人知道。

      任老夫人如今满眼都是王梦期腹中的胎儿,虽说对王梦期的身世也不是那么满意,但对比予鹿的高傲显然更容易拿捏一些,旋即便过来厅中教导儿子态度过于伤人。

      “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梦期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凡事都需小心谨慎,若能一举得男,你不也脸上有光?岂非比熊家那个不下蛋的强百倍!”

      “娘!”对于予鹿,任希言始终心存情意,乍然听到母亲如此言语粗鄙,便有些不喜。

      任老夫人亦深知如此,基于二人如今确实没了关系,顿了下绕过去予鹿,将话题重新引回王梦期身上。

      任希言明白其中关节,却对王梦期腹中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期待。如今想想,他跟予鹿三年无子,怎么偏就一时失足让王梦期捡了现成?

      但听母亲言语之中仍旧不免对予鹿有些微词,任希言实在烦躁。往常生活在一块儿,他出于父母在上常劝予鹿避让,如今人也走了,再说三道四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好了。”任希言头痛不止,“依您的话来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予鹿与我好歹也是三年夫妻,就是真有不是也该撇过去了,何必揪着不放。”

      “是我揪着不放?”任老夫人最见不得儿子维护他人,一听更加不依不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三年她一丁点动静都没,我可曾说过什么?”

      “您是没说过,却也不见得没做过。”

      听到任希轻飘飘两句,任老夫人神色顿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自己心里清楚。”任希言将扇子搁在桌上,也没了再喝茶的兴致,平静下来的面容显得有些冷淡,“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过去了,如今您等着抱孙子,也算得偿所愿了。”

      任希言的话没有前后逻辑,旁人也不见得听懂,任老夫人抚着起伏的心口,竟是半句话都反驳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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