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录》还君白露

3、颂月楼鬼市

　　当真是黄泉路，他们一路追上百鬼，琵琶声渐渐淡了，甚至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前方的一切变得好似幻影一般。
　　“我们到了？”河熙碰了碰容与的肩膀。
　　“应该是，我也不曾来过。”
　　四周还有好多刚才一同跟过来的鬼市客人，本来还吵吵闹闹，看南楼公主的，打斗夺宝的，但突然之间众人却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
　　“我中幻觉了？怎么这么安静？”河熙悄悄凑到容与身边小声说。
　　容与没有回答，示意他看前方，一座紫红色的木楼，牌匾上没有字，画着一弯红月亮。
　　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背对着他们站着，百鬼包括南楼公主都退了一步，右手扶肩弯下腰向他行礼。
　　“那是谁？排场好大。”河熙慕了。
　　“若我没猜错，那便是鬼市主人。”
　　“鬼主？”听上去好像什么邪魔外道。
　　“江湖中一直流传着鬼主的说法，但谁也不知道他，或者她是不是真的存在，毕竟鬼市明面上的主事人一直都是南楼和白罗刹。”
　　“白罗刹，便是一直弹琵琶的人。”不等河熙问，容与先说道。
　　“那个戴白色面具，白色指甲的白发姑娘？”毕竟和其他人的面具完全不同，在百鬼里很是显眼，河熙便多看了几眼。
　　“姑娘？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这么叫，”容与敲着扇子说，“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叫的人后来如何了吗？”
　　“坟头草三尺高了？”
　　“被丢进沥河里喂鱼了。”容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以示否认，“顺便一提，酒镇里用的水都是从沥河打的。”
　　“呕，你大可不必提。”河熙一想到这些天吃的鱼，便一阵反胃，亏他还夸店小二鱼很鲜呢。
　　“她喜欢别人叫她罗刹大人，你可别叫错了。”
　　“我才不会叫她呢，我要离她远点，绝对不和她说话，好恐怖，城外的女人是老虎。”
　　容与没应声，笑了笑，人在局中，这可由不得你。

　　前方南楼公主似是得到什么指示转过身来面向他们站定说道，“欢迎来到鬼市的各位豪侠，诸位都知道，我们历来开市时都有找到彼岸花，便能与我同游花月街。而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鬼主大人愿请十位找到彼岸花的少侠，进入颂月楼藏书阁，观看我派绝学。”
　　“这真是鬼主？”“哇颂月楼竟如此大方！”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哼颂月楼的绝学？不过是些换皮换脸的雕虫小技罢了。”
　　是哪位神人？河熙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只见一满面胡须抗着刀的壮汉，看众人都看向他，他的神色还颇为自得。
　　“哦？阁下有何高见？”南楼公主笑着问道，她话音刚落，只见鬼主一挥袖，那壮汉像是被什么缠住了脖子，面目狰狞，不过挣扎了片刻，便倒在了地上，悄无声息，而鬼主甚至没回头。
　　河熙生平第一次直面杀人的场景，脸色有些泛白，但想到云叔早说过这便是江湖的常态，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容与此刻倒是默不作声，一直在观察百鬼，这鬼主的武功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深。
　　南楼刚说完规则，众人便轰散开，各自去寻彼岸花。
　　为防止争夺归属权，大家都是分头行动，像容与和河熙这样一起走的倒是很少。
　　“这花月街倒是很大，我都怀疑我们此刻不是在酒镇了。”河熙感叹道。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酒镇的白天和夜晚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
　　“其实我对那什么颂月秘诀没什么兴趣，这彼岸花谁爱找谁找吧，我是只打算散散步的，容小哥你呢？”
　　“你不找花，花却要找上你。”
　　“什么？”
　　“啊！公子救我。”前方忽然传来女子的呼救声，河熙向前跑了几步，看到一女子正向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条恶犬。
　　河熙来了兴趣，和狗吵架他最拿手。
　　河熙绕过向他扑来的女子去拦狗，女子本打算继续往容与身上倒去，被他看了一眼，竟不敢靠过去了。
　　“多谢两位公子救了小女子，大恩不言谢，”她边说边从头上取下了两支发簪，上头缀有火红的花蕊，“还请公子与我一同回去让我报答二位。”
　　“好说。”容与拉起还在逗狗的河熙，“姑娘带路吧。”
　　“诶，我们去哪？”河熙被容与带得走了几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地方。”

　　河熙跟在容与身后七拐八拐，也不知走的是何步伐，不出片刻，便来到一处阁楼前。
　　之前带路的姑娘也不知踪迹，眼前除了他们还有七八个少年。
　　阁楼门突然自动开启，河熙曾听云叔说起过机关术，想来这便是机关术的本领。
　　“要进去吗？”他问容与。
　　“既来之，则安之。”容与率先踏步进去。
　　四周点有一些烛火，但还是十分晦暗，众人都进来后，门就自动关上了。
　　有人被吓了一跳，河熙还算胆子大的，只是朝容与走近了些。
　　“说好的颂月楼绝学呢？该不会是诓咱们的吧？”有个男子嚷嚷道。
　　引来两三句附和的声音，大多数人还是在安静的观察四周。
　　除房门一侧外，四周都设有书架，上面放满了书，不过一眼望去都是些寻常招式，众人四散开来，在书架处搜寻。
　　容与提步往前面的佛像走去，这阁楼灯光虽昏暗，但这佛像却仍是金光闪闪，上面供奉的香也是青烟袅袅，看上去是让人心生平和。
　　“这是哪尊佛？我怎么不曾见过？”河熙也走了过来，这佛像手托弯月，和他记忆里的任何正牌佛都没关系。
　　“也不是什么正经佛，颂月楼拜的邪佛罢了。”容与解释道。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再去看那佛像，似是变了脸，嘴角向下，眼神好像也看了过来。
　　河熙乍一看过去，心惊了一下，拉着容与往后退了几步。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这个，”他没有明说，隐晦的示意了一下佛像，“绝对有问题。
　　容与任凭他拉着自己往门口走去。
　　“门打不开了。”河熙尝试着开门，却发现根本没有门栓，“他把我们这么多人还在这里干嘛？”
　　“哪里有很多人？”
　　河熙听到这话一回头，“不是还有好几个人…”此刻大殿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刚才还吵吵嚷嚷，不知道何时竟然就全不见了。
　　“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河熙惊诧道。
　　“哦？你确定是我们？”有个声音阴阳怪气道。
　　河熙再一回头，发现刚才被他一直拉着的“容与”竟是那尊邪佛的模样！

　　河熙连忙甩开他的手，吓得倒退了几步。
　　此时大殿内空无一物，只有他与这邪物。眼看那邪物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并伸出手，河熙一个闪身躲开。
　　“我没有恶意。”邪物边说边靠近，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地方踏踏作响，“看小公子身手敏捷，步伐虚浮，颂月楼有本内功心法很适合你。”
　　河熙半点不信他的话，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颂月楼里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这邪物看似在慢慢走路，速度却极快，河熙跑得已是满头大汗，他却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便瞬移出去。
　　“没有恶意你就别追我！”河熙累得气喘吁吁，他的内力着实不济。
　　“小公子不跑，又何来我追一说呢？”邪物似是笑了，只是那嘴角依然是向下拉着，看的人心生恐怖。
　　河熙心里暗骂一声倒霉，不知道何时着了它的道，和容与分开了，这颂月楼信的邪佛也不知什么来历竟追着人要“送心法”，若是容与还在的话，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眼看着邪物又出现在眼前，而河熙已经没有体力再跑了，他犹疑着碰了碰右手上的手镯，正准备按下去时，听到折扇陡然合拢的声音，眼前突然一黑。
　　再睁开眼时，还是那个阁楼，面前站着容与。
　　“这怎么回事，容小哥你刚刚去哪了？”他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个容与，生怕又是邪物假扮的。
　　“幻觉，”容与示意他看佛像前的三炷香，“迷香罢了，我们刚才甫一进来便中招了。”
　　“又是幻觉？这个颂月楼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河熙打量着四周，“其他人呢？”
　　“不知，我也刚醒来。”容与边伸出手向香探去边道。
　　河熙正准备问他是何时醒来的，刚刚的折扇声和他有没有关系，看他准备取香连忙说道，“你小心又中幻觉！”
　　“无碍，这不是三生咒，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香叫做沙华叶，燃烧后只会有一次致幻效果，破除后便只是普通清香罢。”容与拔出香的那一刻，门便自动打开了。
　　“为何他们不用三生咒，用这香有什么用，也困不住人。”
　　“三生咒极其珍贵，在颂月楼也是少数人才能拿到，并且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必须要靠近被下咒的人才行。”容与把香掐灭，拿出一方布把三支香一一摆好，“说起来，还不知是谁会给远道而来，从没出过龚州的你下咒。”
　　“我想，我知道是谁。”河熙回想起白日撞到他身上的怜光，“只是不知为何。”
　　“是谁不重要，为何也不重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既然把我们关在这里想必是为了拖延时间。且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容与把布包好放入怀里，率先走出去。
　　河熙跟着走却被绊了一下，发现是个佛像身上的弯月玉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便顺手捡起收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