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林快然看到老邢发来的消息,下到大厅时,就看到司机等在那里,他见林快然出来了,走上前去把包接下来。
林简让人先斩后奏,提早把林快然的行李送回了老宅。
得知这件事的林快然内心毫无波动,她料到了这一出,也不意外。
“我先回去了,”林快然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希望你们下次还能见到全须全尾的我。”
沈裕摆摆手,赵明兮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温柔贤淑的模样,声音柔柔地道:“那我就不安排人送你了。”
林快然打了个激灵,头也没回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简发来两条消息问她到了哪儿。
【快然】:刚上了车。
【林大少】:今天喝了多少?
【快然】:……
【快然】:不多,没醉。
【林大少】:知道了,爷爷在客厅等你。
林快然叹息一声。
她倒是希望老爷子少管她一点,与其像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想不起来。
这一身酒气,爷爷那狗鼻子不可能闻不到。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盛夏的晚风带着潮湿的水汽,让她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S省。
“小姐,小心感冒。”
林快然吹着晚风,眯起眼,“知道。”
司机也没说话,默默地把车载音乐打开,里面都是五年前林快然爱听的。
她不知道这么老的歌林家的车里怎么还装着。
最开始她还吐槽过下载音乐的人的品味,现在,风水轮流转。
清扬的音律把她带到另一个世界,车子开的平稳,她困意上涌,渐渐睡过去。
雷鸣和暴雨声在耳边交替,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有人抱着吉他轻轻哼唱着,那首歌没有写完,林快然也只听到一小段。
很温柔的歌,很温柔的声音。
那人唱完了,安静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出奇的明亮。
“怎么样,好听么?”
她说。
因为期待而显得喑哑,带着一份令林快然难以忽视的雀跃。
而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
“……这首写于2016年的《银河雾星》算是歌手奚染的成名曲,当时圈内就有很多人惊讶于年仅17岁的少女有这么强的创作能力,那老师,您觉得呢?”
“奚染确实算近几年歌坛耀眼的一颗新星,她的音色很特别,创作能力也不俗,唯一可惜的是她的性格。也不能说可惜,毕竟才子才女都有些眼高于顶,这算是天才的通病……”
天才。
林快然嗤笑一声。
广播里那位“老师”又说:“奚染曾公开表示过自己的歌曲是完美的,她直言自己写歌不为创造艺术,在某次访谈中也曾提到,她不为任何人写歌。找她合作是件麻烦事,因为你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接受之后又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结果。这个人自傲,某种意义上也不尊重前辈,不懂礼节,不守规矩,所以很多条条框框对她而言,就是虚设。”
“那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参加节目呢?大家都知道奚染在几年前参加过一档真人秀,本来是要以第二的好名次出道的。”
“但是她拒绝了。”
“是的。”
“这在我们创作人间其实也不算秘密……”
林快然听得烦了,索性叫司机把声音调小,问,“还有多久?”
“很快了,”司机扭小音量,“进山庄,还有十四分钟左右。”
林快然点了下头,打了个哈欠。
她的思绪从刚才的梦里抽离出来,那种阴郁感仍萦绕在她周围,久久不肯离去。
林快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回来那刻起就克制不住地回想起以前的事。
意外闯进她生活的那一年半时光,好像已经有些磨灭不去了。
越是想忘掉,越是深刻地印在那里。
‘或许是亏欠吧,’她想。‘因为亏欠了她那么多,所以一直想补贴回去——所以一直在别人的身上找她的影子。’
广播声还在不停地往她耳里钻。
“其实奚染不算大学出道,早在她第一首歌发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算一名歌手了。”
“可是公司开出的红利是巨大的。”
“那同时也是束缚的。许多才人都这样,不愿意被约束,不习惯被人管制着,更何况还是一纸符文。”
林快然闭上眼。
司机换了个频道,她总算不用听那令人耳燥的长篇大论了。
*
奚染被手机的铃声吵醒,她呼出一口气,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把那个震动的方块逮进来。
她睁开半只迷糊的眼睛,看清了屏幕上“赵”字。
赵明兮。
她振作了些精神,接起电话。
“喂?”赵明兮的声音混在风中,有些模糊不清,奚染听见有人叫她“小姐”,砰的一声,好像是关上了车门。
风声消失了,赵明兮呼了口气:“奚染,你的演唱会有着落了。”
奚染听着电话,慢慢地撑着自己坐起来。
开到16度的空调把她冷了个透,也让她清醒了个彻底。
棉被从肩膀上滑下,她从被窝里出来,赤脚踩在地上,走到卧室的洗手间去,咬支烟,拿打火机点了。
赵明兮的声音在耳边,却没法让她感觉自己在真实的世界里。
她掀开眼皮,看见镜子里只穿了个黑背心,透着大半胸膛和腰腹的女人,香烟的火星在唇上一点,随着她毫无意义的笑意上下悦动着。
赵明兮的声音让她回神,她没听清赵明兮说了什么,吐了口雾,问:“什么。”
赵明兮知道她没听,只好重复一遍:“我朋友从S省回来了,你的事我和她提过了,她说她考虑考虑,我看什么时候约你们一起见一面,怎么样?”
奚染靠着墙,她只能慢慢感受烟雾被吸进身体里,再透出来,赵明兮的声音从她这儿过了一遍,只留了个隐约的印象。
“随你,”她知道自己不能抽多,清醒过来就把烟掐了,随手把长发顺到脑后,声音说不出的慵懒,“我有的是时间。”
“知道你会这么说,”赵明兮感叹道,“我听你是才起?”
奚染“嗯”了一声。
“不是吧姐姐……”赵明兮脸皮抽动一下,“这都十一二点了,你是才醒还是才睡啊?”
“才醒。”奚染打了个寒战,走回去,从床底拖出一双拖鞋,“昨晚通宵写歌。”
赵明兮也懒得多管她:“行吧,什么时候见面我再通知你。”
奚染看了眼熄灭的屏幕,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空调调回26度。
她随手套了件薄外套,往书桌前一坐,扯出昨晚写的词曲,转着笔想还有哪儿能改的。
她坐在那儿,突然脑子里窜出另外一段旋律。
伸手点开录音笔,一遍写一遍哼唱着,自言自语着修改音符。
靠在墙边有一把老旧的吉他,奚染护理地认真,几乎每周都会仔细检查一次。
那是陪了她好多年的宝贝,她比什么都珍惜。
奚染写完一段,靠上椅背,打了个哈欠。
胃里空荡荡的,这个点大多数店都打烊了,她还得自己弄点东西吃。
饥饿和寒冷是她对这座城市最深刻的印象。
伴随和暴雨和雷鸣,独自一人蜷缩在狭小的平房里。
奚染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夏天怎么能这么冷。
明明是盛夏。
明明路上行人纷纷,却像活在只有自己的地球上,冷到了骨子里。
奚染记得很多人都问过自己,为什么不签约,为什么非要在毕业这年,撞这么多南墙,就为办这个演唱会。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执念,一个结。
最初只是一个约定,她以为这个约定总能实现。
不过是她太天真,也太纯情。
有些人你注定碰不了,奚染打从心底里明白这一点。
碰不了,忘不掉,提不起,放不下。
从你沾染她的那瞬间开始,这场比试就没有胜负可言。从那刻开始就是她的一意孤行,是她的自我是她的一厢情愿,是灰烬燃尽,留的最后一点余火里,要去演的一场独角戏。
只一场戏。
她想。
这场戏结束,她就算再怎么想藕断丝连,也要强迫自己去一刀两断。
五年够长了。
长到她想要放下纯情的幻想,浇灭自己最后一丝光。
告诉自己,你们再无瓜葛,她不想与你藕断丝连。
奚染不知道这份连结里有多少关于她们的性别,又有多少关于她们的出生。
只是面前的这条鸿沟,她再怎么努力去触碰另一边,只要那个人背对着她,就不会有她跨过去的那天。
奚染曾经想,她那么多的温柔,是不是可怜自己,才分出来一些。
而从没接受过这些的自己,竟误以为这就是她最真挚的感情,自那天起入了圈套,孤注一掷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