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人间世》秦采音

7、绝代双骄（七）

　　碧蛇神君急于赶路，不走那官路大道，带着小鱼儿直往那野僻近道去，晚上也不去客舍投宿，只拣了个破庙凑活。

　　因身上爬着十几条蛇美人，纵小鱼儿素来机猾胆大，此刻也不能不时刻提心警惕，生怕惊扰到它们，给他一口。夜间在枯草上闭眼躺了大半个时辰，他一动也不敢动，终于有了些睡意，却忽然胸口若万蚁噬咬，痛苦难耐。

　　是慕容九的毒发作了。

　　小鱼儿全身猛然绷直，牙关紧咬，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枯草发出些微声响，一旁的碧蛇神君立刻警醒起身，双掌起势防备，喝道：“小鬼，你想做什么！”

　　等了半晌不见小鱼儿答话，碧蛇神君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火光幽暗，只见小鱼儿仍躺在地上，面容扭曲，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碧蛇神君疑心道：“莫不是我的碧丝蛇咬了他？”但又想到这小子素来诡诈，怀疑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道：“小鬼，别装了，你刚才还好好的，我劝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还是你真想尝一尝我宝贝儿们的樱桃小口？”

　　小鱼儿睁着眼，语气痛苦艰难：“堂堂碧蛇神君，竟看不出来我中了毒吗？”

　　碧蛇神君举着火折子凑近，见他面容扭曲，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滚落如雨，其痛苦之色绝非演戏，伸手往他手腕脉搏一探。

　　小鱼儿一直注意着碧蛇神君的神情，见他半晌不语，神情逐渐凝重，心道慕容九这毒果然厉害，连碧蛇神君这样成名多年，擅使毒药的高手竟也面露难色。

　　“小鬼，这毒是谁下的？”沉吟半晌，碧蛇神君终于开口。

　　小鱼儿不答反问：“怎么？这毒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碧蛇神君也解不了吗？”

　　碧蛇神君收回搭在小鱼儿腕上的手，冷笑道：“小鬼，你不用激我，碧蛇神君从来只下毒害人，何时帮人解毒救命过？”

　　“这毒不解，只怕……只怕……”小鱼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牙齿不停地打颤。

　　碧蛇神君追问道：“只怕什么？”

　　小鱼儿道：“只怕还没到峨眉我就一命呜呼了。”

　　“你这毒我也并非没有办法，但你要先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为什么给你下毒？”

　　碧蛇神君语气肯定，似对这毒胸有成竹。

　　小鱼儿从小跟着万春流学习医药，养大他的人一心要把他培养成“天下第一恶人”，下毒害人他从小就会，制毒的本事自忖也不弱，但对于此毒他却毫无办法，有几样药材他甚至辨不出。

　　他刚才一直小心观察着碧蛇神君的神情，他说有办法，小鱼儿并不很信。他手指蜷曲，嘴里发出几声再也压不住的痛呼，声音嘶嗄粗沉，显然已是痛到极致，再也忍受不住。他看着碧蛇神君，语气艰难：“你再不把你的那些蛇美人从我身上移开，恐怕……恐怕我真的要领受它们的樱桃小口了。”

　　小鱼儿身中剧毒，这点碧蛇神君适才已经确认无疑了，料想他此刻被毒药所折磨，也耍不了什么花招，怕小鱼儿真的一不小心惊动到他的小宝贝儿们，于是点燃地上的柴堆，收了火折子，撮口一阵忽哨，小鱼儿的领子、袖口、裤管立刻爬出几条碧绿的小蛇，碧蛇神君解下腰间的一个小竹篓，篓口抵在地上，嘴里哨声不停，小蛇蜿蜒爬动，直往篓子里钻去。

　　十多条碧丝蛇从身上爬开，小鱼儿再也忍不住，他绷直的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用力抓住衣襟，手背额头青筋鼓起，痛得直打滚，他牙齿紧咬，但仍有咝咝粗重的颤音从牙缝里迸出。

　　他虽然未曾大声痛呼一声，惨叫一句，但这样压抑又痛苦的闷哼反而更令碧蛇神君心惊，他盘腿坐下，看着小鱼儿的惨状，心中猜测江湖上谁能有这样厉害的毒药，又为什么要给这个小鬼头下毒，难道也是为了藏宝图？

　　他想了半天却没有丝毫头绪，一想到暗中也许有这样一个不知道的敌人在偷偷窥探，碧蛇神君不禁神色凝重，暗自警惕。

　　小鱼儿身上的毒发作了整整一个时辰，毒性过去，他呈大字躺在枯草上，喘着气，全身衣服都已被汗水浸透，似跑了三千里，累得没有半分力气。

　　碧蛇神君立刻打开竹篓，撮嘴一呼，一声尖细的低哨，那十几条小蛇立刻往小鱼儿身上爬去。他方才已经将这些小宝贝儿们喂得饱饱的了。

　　小鱼儿动也不动，有气无力道：“我这样一身汗臭，你也不怕熏到你的这些美人？”

　　碧蛇神君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道：“你知道我这蛇是在什么地方培育出来的吗？”

　　小鱼儿道：“什么地方？”

　　“腐烂的尸体上。”碧蛇神君笑道：“所以，它们只会更喜欢你。”

　　似乎是在肯定碧蛇神君的话，那十几条碧丝蛇不停地在他身上游弋爬动，想到这些碧丝蛇是怎么长大的，那种湿冷的粘腻感让他心中发毛，寒毛直竖，不禁打了个寒噤。

　　小鱼儿叹道：“难怪别人说什么蛇蝎美人，原来这不仅是要人的命，还要吃人的肉。”他起身坐到火堆旁，坐下时他似乎身上乏力，脚下一个踉跄，在碧蛇神君身上倒靠了一下，他虽然立刻起身，脸色却是僵硬，道：“不会惊到这些蛇美人吧？”

　　碧蛇神君无心跟他计较，随意道：“这次没有，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紧接着，碧蛇神君问道：“你的毒是谁给你下的？”这个问题他先前也问过，只是小鱼儿当时被剧毒折磨，自顾尚且不暇，没有心力回答，碧蛇神君坐在一旁，心中一直挂念着这个问题。

　　小鱼儿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碧蛇神君阴恻恻道：“谁给你下的毒，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鱼儿眨了眨眼，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一路往峨眉赶去，小心谨慎，住宿吃饭处处留心，二十天多前的晚上，我突然感觉身上有些麻痒，若一两只蚂蚁啮咬，我当时混没在意，只以为是什么虱子跳蚤……唉，真是防不胜防。”

　　明明是他主动服下慕容九的毒药，但他此刻撒起谎来简直不假思索，当真如真的一般，仿佛暗中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盯着他，给他下毒。

　　碧蛇神君接口道：“你这是中招了？”

　　小鱼儿道：“第二天晚上又是那个时辰，我身上又痛麻起来，这次更痛了，若五六只蚂蚁啃咬。我这时才意识到不对。但我回想起这一路，找不出丝毫不对之处，完全不知道是在哪里，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后来越想，又觉得似乎处处都不对，处处都有问题。”

　　碧蛇神君道：“你刚才的情形可不像是只有几只蚂蚁，难道这毒……”说到这里，碧蛇神君顿住，显然也想到这毒的怪异狠毒之处。

　　小鱼儿点头：“不错，这毒的毒性一日比一日强，让人一日比一日痛苦，好不容易挨过一晚，第二天等待你的却是更大的痛苦，到现在，已经是如万蚁噬心，诸般痛苦，直叫人生不如死。”

　　碧蛇神君道：“难道给你下毒的人没有找过你吗？”

　　小鱼儿道：“自然找过。那人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我中毒的第三晚，他飘荡在我的窗外，只冷冷对我说了两个字。”

　　碧蛇神君追问：“哪两个字？”

　　小鱼儿微微一笑：“宝藏。”

　　听到这两个字，碧蛇神君脸色一变，“然后呢？我今日抓你时，你身边可没有其他人。”

　　小鱼儿道：“我这一生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又厉害的人，他不仅来无影去无踪，我的事情他仿佛也都知道。”

　　碧蛇神君冷笑道：“你自己恐怕连毛都没长齐，又见过多少人？”

　　小鱼儿叹了口气，“唉，你不信么？那人也不找我要地图，说了这两个字后就凭空消失了。他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已经踪迹全无，那时我便知道，这个人不但下毒的本领高超，武功定也不弱，尤其是他的轻功，当真如鬼魅一般。”小鱼儿看着碧蛇神君，道：“你现在一定在想，他为何不找我要地图，抢到地图后杀了我不是更好吗？”

　　碧蛇神君不答，显然是默认。

　　小鱼儿接着道：“因为在第二天的晚上，我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毒，但我却装作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便偷偷将地图毁了。”

　　那张地图的确被墨毁掉了，现在就在碧蛇神君身上，他想到小鱼儿身上的毒，对他话已信了七八分。

　　“如果地图还在，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如果不是地图毁了，碧蛇神君早就杀人夺图，哪会留小鱼儿一命，相必那人也是一样。但碧蛇神君行走江湖多年，又素来狡诈，并没有这么好糊弄，他道：“那那个黑衣人呢？难道他就任你自由乱跑？”

　　小鱼儿叹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奇怪的人。他说了那两个字就走了，当时我便知道，我所有的动作都瞒不住他，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我毁掉地图时身边没有一个人，但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他说那两个字是让我去藏宝的地点，他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碧蛇神君道：“今日我抓你时，那人可没出现，也没阻止。”

　　小鱼儿道：“他为何要阻止呢？这笔宝藏何其珍贵不用我说，这样一笔宝藏，岂是这么好拿的？一路上还不知道还有多少争斗抢夺，就是到了藏宝之处，也少不了机关暗算。还不如一直隐在暗处，让我们为他扫清障碍，最后来个黄雀在后。”小鱼儿对碧蛇神君一笑，道：“你不要忘了，他对我们可了如指掌，我们对他可一无所知。”

　　碧蛇神君道：“这一切不过全凭你空口白牙罢了，你怎么证明暗处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碧蛇神君嘴上说不信，但其实早已暗自凝神戒备，竖耳去听周围的动静。

　　小鱼儿道：“我身上的毒难道还不够吗？如果我骗你，那我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又有谁会用这样的毒来害我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呢？”

　　碧蛇神君清楚，小鱼儿可一点都不老实，但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武功寻常的普通少年，除了那笔宝藏，碧蛇神君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普通少年下这样歹毒的毒药？

　　碧蛇神君不甘心地再次追问：“你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就算有什么特点？”

　　碧蛇神君问出这句话，小鱼儿便知道他信了这番胡言。

　　小鱼儿看着碧蛇神君警惕恼恨的样子，心中偷笑，面上却一片遗憾之色，道：“那人黑袍垂地，带着面具，说话时也故意压着声，若不是他身形高大，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暗处躲着这样一个未知的危险人物，就算是碧蛇神君，也不能不时时吊胆留意。

　　耳边忽然传来肃肃的响动，碧蛇神君猛然弹起，提掌防备，目光紧盯着窗户，心中猜测，难道是那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