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闻》尼斯库罗斯

2、试探

　　关九往舞台去的路上，不断回味着制片刚才那难以言喻的眼神，竟觉得她有些......歉疚？

　　导演这边给她说舞台上的踩点，她眼角余光觑到制片在舞台一角关注着，她想不明白一个制片为什么这么关注剧的制作过程，明明有监制和导演全程盯着。

　　说完了舞台走位，导演让关九带道具过一过戏，今天演小侯爷的演员没来，所以她就只走自己的戏份。
　　她拿了长剑，在武指的示范下，横劈，向后下腰，展剑后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好！”武指还从未见过学动作这么快且完成得这么到位的人，“学过吧？”
　　“那可不。”不能够啊，关九嘴上哈哈，心里却想，她一个社畜，天天写程序调试bug，永远是缺乏锻炼的状态，没长肉还能keep得住这好身材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学武呢？

　　武指又教了下面几个动作，为了不打扰关九进入戏里的状态，就下台去了。
　　众人都没发现舞台顶部吊着的某个道具绳子断裂，向关九砸来。
　　帷幕后二楼的工作人员最先看到，朝关九喊话，“九爷闪开！”

　　可那是一瞬间的事，话音落时那道具就走完了下坠的路程，哪怕她清醒的时候都躲不及，现在这站着都能睡着的状态更没辙。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其实还是会痛的，她被人撞在了地上，那人用身体替她挡住了砸下来的道具，双手直直撑住地面，将她虚罩在身下。

　　关九听到了她的闷哼，是先前一直在舞台边角的制片，比她替自己承受伤害更震惊的，是她的模样。
　　她在咖啡厅就摘下了墨镜，刚才赶来挡道具时口罩也从耳边滑落，露出她好看的一张脸，这张脸有多绝色？关九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她看着那人，道谢的话没出口，倒是说，“你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那人闻言轻轻笑了，她微微皱着眉头浅笑的样子，仿佛悯世人之苦代为受之的圣人，只是下一秒，她咳了几声，关九香槟色的衬衫领口上染了鲜艳刺目的红色。

　　关九是到了医院才知道制片回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在病房外徘徊了一会，正要敲门，房门开了。
　　是个高个儿男生，穿着黑色西装，很酷。关九一愣，迅速就把手里的花递到对方手里，“我不打扰了。”
　　男生接过花，却做出把关九往里让的动作，人家都请了，关九当然不会退开，就大方走进去。

　　周悦躺在病床上，左边肋骨附近插了条管子。来之前关九打听过了，道具撞折了她的肋骨，挫伤了左肺，这刚做过穿刺和骨折手术，还好没伤到其他要害。

　　周悦本来闭目休息，关九才一靠近她就睁开眼，手术的麻醉未过，她说话有些绵软，“谢谢你来看我。”
　　她没法侧过身子跟关九说话，关九就往她正面前方站近了些，“这不是我才该谢你。”关九站了会，有点想问她为什么奋不顾身地旧自己，那时候连最利索的武术指导都赶不及，她却在瞬间就赶来了，只能因为她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周悦轻声说着。
　　“啊？哦！我当时就开个玩笑。”
　　“你不好奇？”
　　“这有什么，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都是亲姐妹吧？”
　　关九听到周悦又笑了，跟她听到自己那句问话时一样的反应，她总是用这双似水波荡漾的眸子打量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怀念许久的人。

　　“你不必有负担。”周悦似乎知道关九在想什么，“我不想剧的女主角出什么差池，毕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紫川。”
　　这分明是对她塑造角色能力的肯定，可是关九听来并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制片对她似乎有难以察觉的执着，关九一瞬间从潜规则想到了无数个黑暗的可能。
　　她没有看到周悦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时，眼中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周悦很想关九能留下，可是她显然有些害怕自己。过去她没能见她最后一面，不知她死前最后一刻是否怨恨过自己，在寻回关九以前，她对此还心存侥幸，直到今日从关九口中听到她对那段轶闻的鄙夷。

　　如今她又把自己当成了心术不正之人。
　　但是她仍然想听到关九更多的内心。

　　“关九，如果你是紫川，你会原谅那个人吗？”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是。”
　　关九不明白，但她想了想，说，“不会。”

　　周悦轻轻握起被遮住的右手，把想说的话吞进喉。过了一会，她用几乎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那我希望你，心中是怎么想的，舞台上就怎么演出来，不必拘泥于剧本上的注解。”

　　剧中紫川死前是没有悔恨的。

　　“为什么？”关九觉得她本人的理解并没有那么重要，单从剧本上看，紫川的行为也是能够合理化的，只要人物能够自圆其说，她作为演员就可以去相信。

　　“剧情上这一点修改......无伤大雅，我想要你最舒适的状态去演出。”
　　“谢谢，我会试试的。”
　　“谢谢你的花，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好。”

　　在气氛变得更奇怪以前，关九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