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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灭门 ...

  •   这一年的十月十三日,宫里张灯结彩。

      太后的生辰日,宫里大操大办,邀请在京所有世家赴宴。哪怕这一日,有朝野皆更为关注的一件大事——五营统领方聿敏领兵出征丹阳,剿灭当地鄢寇,也不能冲散一丝喜气。

      坊间难免有人念叨太后奢侈无度。

      然而,不管平民百姓关注点在哪,至少世家最为关注的一件事,仍是鄢寇是否被剿灭。
      鄢寇军纪严密,不动百姓,只抢掠世家财富,因此所到之处,百姓俱悄悄包庇。世家,早已按捺不住了。

      早上辰时三刻,方聿敏携带一万九千余人赴丹黄。

      谢颖站在城门前目送,突然,她感觉一丝水滴落在眉上。她一摸,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落了下来。

      刚刚还是大晴的天,瞬间,就开始下毛毛雨。

      随从给谢颖撑起了伞,将细密的雨水隔绝在外。

      不知怎的,谢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会不顺吗?

      她垂眸,把心下的质疑扫出脑海——丹黄确实无寇,只有假扮鄢军的方扶澈,方聿敏不会有事。

      而京城,一切力量都在娘娘手中,计划万无一失,自然也不会有事。

      不要担忧,平静一些。她告诉自己。

      她骑马漫步在京城,在淅淅沥沥的阴天和雨下,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勋贵宅邸所在的岁荣大街。

      前方,一位属于五营的巡捕,相貌平平,同样迎面骑马而来,礼貌地拦下了她,语气很严肃:

      “这位姑娘,在下看你面生,可有符牌证明身份?”

      谢颖一摸腰,她身后的随从却呵斥道:“大胆,这是宁阳县主,能是什么可疑人士!”

      谢颖摆摆手说“没事”,递出去一张符牌,“这位巡捕,这张,可以吗?”

      那巡捕仔细检查了两遍,恭敬地递回来,语气柔和了许多,“是在下无知,不识宁阳县主,多有得罪。”

      谢颖笑道:“无妨。你们方统领出征,京城警卫人手不足,眼下乃是特殊时间,谨慎些也是好的。不知巡捕如何称呼?”

      巡捕一拱手,“在下方晚越,中营兵马副指挥使,惯常负责岁荣大街的治安,若宁阳县主有事,可以找在下。”

      谢颖好奇,“五营全调去了丹黄,还剩了中营吗?”

      方晚越道,“并非如此。每营都留了一部分人负责治安。我们本就负责巡捕之职,一个巡部也就数十人。五营若是全部被调走,京城若是出了事,就不安全了。”

      这和谢颖了解到的差不多,她轻轻点点头。

      告别了这个方副指挥使,谢颖和手下迅速到了据点,等待夜幕降临。

      戌时正,各个世家的主要人物全部进宫,京城九门全部悄悄落锁,例行宵禁开始。

      谢颖带着千八百余名天火营将士在黑暗中悄悄地、隐蔽地朝着岁荣大街行进。

      到达后,天火营的人马迅速包围了整条长街,谢颖却见一小队人马缓缓走上前。

      她神经紧绷,握紧刀柄欲抽刀,那群人马却随意而看似毫无攻击性地走上前。

      待走近了,谢颖看清领头的人乃是方晚越。

      方晚越笑了笑:“县主,在下例行巡逻完毕,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谢颖点点头,“方副指挥使请自便。”

      方晚越客气地行了礼,领着那一队人马施施然离去。

      一千八百人包围岁荣长街,其中的人几乎是插翅难飞。

      有萧府的下人惊慌失措地喊,“你们要做什么,这可是临阳萧氏大宅,先帝亲封的文衍公府!”

      他这嗓子一嚎,各个世家都有人探头出门,惊慌地询问。

      谢颖一概不理。

      一直到陈、胡、韩、萧等世家,均有留守府邸、未参加宫宴的主子出门质询,谢颖才不紧不慢地骑马,踱到长街正中,气势森然地高声道:

      “宁阳县主谢氏,奉旨看守岁荣长街,保护各位勋贵的安全,以防不测。各府人等,一律不许出府!”

      立马有人质疑:“莫非鄢寇来袭了吗?”

      也有人发现了不对:“为何说是保护我们,刀剑却朝着我们,不允许我们出府?”

      这言论一出,立刻喧哗一片。

      有一个形容纨绔、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少爷,带着几个家丁,大摇大摆走到谢颖面前,轻蔑地挑衅道:

      “你知不知道我家乃是四世三公之家?就凭你一个太后随手封的小小县主,就敢封了我们的路?”

      立马附和声一片,一群人喊叫着“没天理”“要面圣”。

      谢颖冷笑一声,睨视眼前这个纨绔,迅速拔刀,在众人还没看清楚动作的情况下,一刀把纨绔挑翻在地。

      纨绔的大腿上,鲜血汩汩涌出,在火把和月色下显得颜色深沉得吓人。

      “我谢颖,今日就敢封了你们世家的路。不仅如此,若是胆敢有人违抗懿旨,杀无赦。”

      尖端沾着鲜血的刀没有被收入刀鞘,在冷月下显得森然。

      世家终于冷静下来,回过神。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又细思在宫里的当家人、主母、嫡子嫡女,当即冷汗横流。

      ——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本身在家族就毫无地位,又能做什么呢?

      有的世家立刻大门紧闭。

      有的世家似乎想开会商议,被天火营的士兵用戟冷冷拦住去路,只得咬牙作罢。

      几十户大世家,若是每家有几十个家丁,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哪怕乌合之众构不成威胁,谢颖也不会给他们联合起来的机会。

      很快,岁荣大街的街道重新既然无声。

      但是很多世家内都亮起了灯,还响起了念经声或惶然喧哗声。

      谢颖面色无波,骑着马缓缓在街道踱步,沉思。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之处。

      ……为何,没有看到谢家人出来质疑?

      似乎所有世家都开门问询,却只有谢家,一直大门紧闭,安安静静。

      此刻,谢家隐隐透出灯光,却悄然无声。

      谢颖知道,谢家老夫人身体不好,不会入宫。但是她素喜热闹,晚间都会喊几个媳妇相伴,叫她们逗趣,院里向来是有人声的。

      而且,若是看见谢颖胆敢如此“大逆不道”,包围世家,她大抵也是要出门谩骂几声的。

      莫非,是太后娘娘提前打好招呼,告诫谢家不要阻碍谢颖做事?

      ——不可能,事以密成,太后娘娘素来缄默,有些事甚至连自己都不会告诉,比如之前的冉台县之事,又怎么可能提前警戒处在对立面的谢家?

      谢颖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她迅速骑马到谢家门前,驻足,轻叩两下大门。

      无人回应。

      她又用了点力叩门,依旧无人开门。

      谢颖立即翻身下马,一脚暗含内力,踹向大门,谁知,力还没全用上,那大门就被踢的敞开。

      ……竟是没拴,只被人虚虚掩上。

      门内的景象,令她错愕得心脏都收缩了一下。

      几个下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门边的地上,肢体扭曲,满身血迹。

      谢颖上前探了探鼻息、肌肤,却是死透了。都是被刀剑一下捅穿身体。

      她满心惊骇,领着一队人进入谢府,一路上,躺在地上的,没有活人,全是尸体。肌肤却还有余温,显然是刚死不久。

      她径直奔入谢老夫人的院落。屋内有亮光,映照出的院内花草布局和童年记忆别无二致,一进院,就是那股子浓浓的威严和压迫感,叫她喘不过气。

      此刻,却还夹杂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在回廊看见了一个丫鬟被捅穿的尸体,谢颖竟然对她还有印象,数年前,她还只是个和谢颖一般大的小丫头,天天因为做事不得力被罚跪。

      她的手颤抖着,推门进屋。一个满头白发、绛紫色华服的威严老妇人,此刻仰面躺在太师椅上,满口白沫。一个瓷杯摔落在地上。

      谢老夫人身上,没有血!

      兴许还有救!

      谢颖紧张地冲到老夫人身前,看见她鼻翼还有微微翕动,精神一振。

      她身后,一个军士凑近地上,闻了闻瓷杯流出的液体,高声道:

      “县主!里面有一点断肠草的味道!我老乡误服过,我知道!”

      谢颖颤抖着道:“快!寻碳灰来!还有碱水!应该都在出了屋子右边最末的房间!再来个人一起去拿绿豆金银花甘草煎药!”

      军士立马领命而去。

      谢颖把老夫人扶正,努力给她催促。老夫人痛苦地捂紧肚子,吐出一摊混着食物的黑水。

      吐完了,她勉强睁眼,看向谢颖。

      “……是……县主啊。”

      谢颖安抚,“不必慌张,会有救的。”

      老夫人在椅子上坐正,却猛地捂紧腹部。

      碳灰和碱水来了,谢颖立马给老夫人灌下去,却全部吐了出来。

      谢颖的心凉了大半。

      谢颖幼年害怕至极的老夫人,此刻却已濒死,她看向谢颖,挤出一点笑。

      “不必了……县主。”

      谢颖无法接受事实。她愤怒地一捶桌子。

      “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嘴唇干涸,“是……戌时,一队人马号称是宫里来宣旨,赐阖府未赴宴的主子御酿喝。县主素来得太后青眼,阖府……无人怀疑。况且,那人还拿了县主的符牌。”

      符牌!

      谢颖迅速掏出自己的符牌,却发现,那刻字和质感,和之前的有些微不同。

      方晚越!

      近来只有他摸过自己的符牌,定然是那时候掉包的!

      她立马转身,吩咐人去追捕,却被老夫人死死攥住了手。

      “县主……三姑娘,提防……提防那个人……他来问了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谢颖错愕,“老夫人,我的身世有问题吗?”

      老夫人眼神濒临涣散,使劲凑到谢颖耳边,“你是小二……衡之的孩子,并非临之的……衡之死忠于鄢朝,与投靠大楚的谢家……断绝关系,兵败前,将你托付给老身……”

      她目光勉强清明了一瞬,望向谢颖的神色里流露出一丝从未有的慈祥。

      “莫怪大老爷和周氏……他们素来知晓你的身份……也很难为……”

      谢颖错愕地愣在原地。

      父亲和母亲,每次看到自己,都神色不自在,竟是因为,自己原来是二老爷的女儿、而二老爷,却死忠鄢朝吗?

      难怪他们总是刻意忽略自己,让自己低调。

      老夫人瘦而养尊处优的手,猛地攥紧了谢颖的胳膊,又松开,仰在太师椅上,一口气散去了。

      谢颖心里刺痛了一瞬,轻轻掩上老夫人的眼睛。

      从小生活的港湾,哪怕再受苛待,也曾有过家的记忆,也有过善待她的人。
      可是一夜之间,全部,静悄悄地死了,连下人也没放过。

      她满脸悲伤旋即转变成一脸肃杀。

      她飞速出府,翻身上马,点出二百人,转身吩咐燕慕山,“老师,这里的世家交给你了,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出府。”

      燕慕山点头。

      “你们二百人,同我一道去诛杀逃犯方晚越,或者说……成昉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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