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为我冲喜后》仲未饮茶

10、第 10 章

　　第十章

　　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回来做客的，且人家母亲也在，贺金财便不好将人又安排在原来的那个小院子里，而是在前头择了正经客院供蔺家母子暂住。

　　“小郎君，夫人，二位请吧。”

　　蔺章点头谢过，扶着王氏走进贺家大门。

　　原只听赵远说过贺家是城中富户，至于到底“富”到什么程度，蔺章也是到今日才有切身体会。

　　方才贺金财说他家住在隔壁街，这话不错，但等到众人从正门进了贺家，蔺章才知道，原来这一整条街都算是贺家的宅院，从前不曾旁顾的流丹飞阁、朱楼碧瓦，竟都是贺家所有。

　　贺金财笑得一双眼睛眯成缝，他抢了五叔的差事，走在前头给二人引路，带着蔺章与王氏绕过中堂，走过铺设各色鹅卵石子的弯曲小径，路过形态各异的假山石，经过争相夺艳的奇花异草，走到精致小院门前。

　　蔺章并不知晓，他与王氏这番平静的模样，才是真正令人惊异。

　　这下可不好办了。

　　贺老爷面上笑意不改，心底暗叫要糟。

　　昨日蔺章是从后门进的，人命关天，五叔便直接带着人抄近道，没拐几个弯便到了贺淼淼的院子，路程短，天色又黑，贺金财便觉得他应当没看清楚院子究竟如何摆设，也就不知晓贺家究竟多有钱。

　　现下天色尚早，贺金财便特意带着他好好走了一遍，力求让蔺章将贺家家宅如何宏伟，如何堆金砌玉，贺家花园如何文雅精致，宅院里摆设有多少千金难求的奇石、名花，都看个清楚。

　　看是看了，可蔺章却仍是面色如常，就连他身边看着文弱的王氏也是一样，看着这满地黄金视若无睹。

　　这可就麻烦了。贺老爷默默发愁，都说读书人最爱清高，等闲拿捏不动，先前的赵远便是如此，赵家家贫时赵远一口一个岳丈叫得欢，现下日子稍微好过了，立刻将贺家抛诸脑后，甚至能干出强逼淼淼退亲的事情来。

　　说来也奇怪，赵远好歹有个赵氏宗族撑着，蔺章却是实打实的孤儿寡母，无所依傍。可贺金财总觉得，蔺章是个更棘手的人物。

　　该怎么办呢……

　　贺家地方大，前院分划出中堂、客院、书房、花园等好几块地方，客院又划分成好几个小小的独立院落，说是小院落，但实际上就算是最小的院子，也比破旧的蔺家要大一圈。

　　现下除了蔺家母子，贺家宅院里唯有刘神医一位客人，客院基本上都空着，贺金财打定主意要正正经经、恭恭敬敬地待客，是以给二人各自都安排了一间小院住着。王氏原要推辞，看见蔺章泰然自若地接受了，便也只能忍耐不安点头谢过。

　　王氏身体不好，折腾了这么久，安顿下来之后便沉沉睡过去，贺金财连忙让刘神医前来看诊。

　　相比起贺淼淼，王氏的病实在是简单太多了，刘神医看过之后，说她底子虚，着了点风寒又受了点惊吓，只是有些发热，并不妨事，只开了五天的药，叫吃了药多休息便好。

　　贺家本就有个病人，常用的药物比药房还齐全，下人领了药方前去配药，刘神医也拱拱手告辞，贺金财则亲自领着蔺章去他的院子里。

　　“这里便是小郎君的院子。令堂身体不好，需要多修养，便住幽静雅致的地方，旁人不会打扰。这一处光线通透，离大门也近，小郎君日常读书也好，出门就学会友也好，都方便。”贺老爷没急着走，先笑了两声道，“对了，小郎君是在学宫读书？听说还是榜首哩！”

　　赵远与贺家关系匪浅，昨日蔺章也在贺家见着了赵远，是以并不奇怪贺金财知道这些。

　　贺金财又道：“我听说你们读书人，要什么……把书读破？”

　　“您说的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说法！不愧是榜首，我还没说清楚，你就都明白了！”

　　蔺章低头道不敢：“术业有专攻，贺老爷能够挣下如此家业，比我这个只知纸上谈兵的，实在高明太多。”

　　这明显是奉承话，蔺章说得也不怎么经心，一双凤眸冷冷淡淡，十足敷衍。

　　可奉承话，谁不爱听？

　　“承蒙小郎君看得起，没同旁人一般说什么’士农工商’，商者贱业，瞧不起咱们商户。”贺金财笑着摸摸下巴，“咱们虽然是商户人家，但也很尊敬小郎君这样的读书人，也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所以家里正修了一栋藏书楼，小郎君若有闲暇，不妨也去看看，说不定比你们学宫的书还齐全些。”

　　尊敬？

　　蔺章挑眉，忽而又想到什么：“敢问赵兄是否也曾去过贵家的藏书楼？”

　　赵兄自然是赵远，赵远从前是贺家常客，自然也去过好几回，事实上，赵远十次来贺家，有八次都是直奔藏书楼去的。

　　蔺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赵远总能借到旁人根本没见过的书，原来他去的根本不是学宫的藏院。

　　贺金财常年在外行商，只留下贺淼淼一个女眷在家，贺淼淼又不能读书任官，这藏书楼几乎就是为赵远一个人建起来的，这些年贺金财在外为贺淼淼寻医问药时，见着名贵典籍也会买下带回来充盈书楼。

　　药是给贺淼淼带的，书却是给赵远带的。

　　贺金财想到从前为赵家、为赵远花费的心力，便觉得烦闷。现在想想，这些年花在赵家身上的钱还不如扔到水里，好歹还能听两声响。

　　不对，花在赵家身上的钱确乎是响了，且不但响了，还响得极大声，响得极刺耳。

　　真是想想就火冒三丈。

　　“小郎君放心，从今往后，这藏书楼都只你一人用，以后都不让赵远再进去。”贺金财道，“听说学宫马上就要考试，小郎君不妨多去一去，说不定能有助益。”

　　消息倒是真灵通。蔺章沉默一会儿，仍是推辞：“贺老爷出钱修缮院墙，收留我与母亲，又为母亲看病抓药，这已经是大恩了。现下又让我进藏书楼……无功不受禄，这样大的恩惠，晚生实在不敢承受，也不知该如何回报。”

　　他原意是不想占用书楼，贺家藏书虽贵重，却还没值当到用蔺章自己去换。

　　贺金财却一拍手笑道：“小郎君何必言谢？想要回报，现在就有机会！”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药罐与药材，蔺章扫了一眼，并非是王氏的药。

　　至于是谁的，那便不必多说了。

　　药材已经分拣好，也用水泡起来了，就连炉子也是提前生好的。蔺章需要做的，不过就是将药放进要药罐里，看着火将要熬好。

　　贺金财道：“辛苦小郎君了。”

　　这意思很明白，王氏看病拿药，贺家全部照管，作为交换，蔺章也要负责为贺淼淼煎药。

　　蔺章想了想，在药炉前坐下。

　　贺淼淼的药一日要吃三回，煮好的汤药一碗一碗从蔺章院里送出来，再一碗一碗地送进贺淼淼的院子里。

　　自从知道了这药的来历，熟悉的汤药也让贺淼淼心惊胆战。

　　她端起药碗：“这真是他熬的？”

　　“是，就是蔺郎君熬的。”桃枝无奈地点点头，“姑娘，您还是趁热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更苦了。”

　　贺淼淼从小喝药，倒是不怕苦，她犹犹豫豫地捧起药碗放在唇边，动作一滞。

　　“他、他会不会……会不会放些什么，不该放进去的东西啊？”

　　贺淼淼知道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万一呢，万一蔺章不是个君子呢？

　　桃枝道：“您想到的，老爷都想到了，姑娘放心吧，有人看着煮药呢，不会让他有机会动手脚的。”又催她快喝下去，“姑娘快喝吧，喝完了身体就好了。”

　　说来也怪，分明是一样的药方，也是一样的煎法，但自从蔺章接手之后，原先平平无奇的补药，立刻变成了立竿见影的神药。

　　一碗碗药喝下去，贺淼淼的气色越发红润，也越发像个正常人。

　　贺淼淼盯着浓黑的汤汁良久，沉下心，闭上眼一口气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察觉到有暖意顺着血液流经全身，就连四肢都是温暖的。

　　对于久病之人来说，这种感觉就意味着健康，而对于贺淼淼来说，健康恰比金银财帛更珍贵百倍。

　　因为这是求不来的。

　　可是……贺淼淼喝过药，精神好了许多，先时的梦境复又映在眼前，现下亲手侍弄汤药的蔺章，日后便会手握刀剑，锋刃直指贺家人。

　　贺淼淼握握手指，她现在这样，不正是在饮鸩止渴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蔺章：今天也在努力为老婆煮药
贺淼淼：我信你个鬼！
求评论求收藏求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