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满天星》桃夭西西

7、被利用了

　　又聊了一会儿，王助理提醒陈总晚上还有个饭局。陈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走之前还叮嘱赵林下次一定要找个好地方排上一场。

　　送走了陈总，赵林才跟白悠悠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悠悠，陈总可是外贸行业里响当当的人物，渠道宽，人脉广，很多人想见他一面都难。”

　　“嗯。”白悠悠还是端着杯子不肯说话。

　　“我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陈总有这个爱好，托了公司的前辈才约到陈总见了一面。陈总听说我们家里是惊梦剧院的，才肯给我这个机会，我要是能谈成跟HY的合作，别说转正了，至少也能提升成个经理。”赵林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十拿九稳，以及当上了领导似的。

　　“那你自己来就行了，干嘛还叫上我呀。”白悠悠有些不情愿。

　　赵林略显惭愧：“你也知道我这半吊子的水平，小时候不喜欢戏曲，净跟着瞎胡闹了。况且陈总喜好青衣，知道你是玉兰阿姨的女儿，怎么都要见你一面，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原来是这样，白悠悠有些难过：“所以一开始就不是帮我找工作的？”

　　赵林有些慌张：“这不是一样吗，结识了陈总，那工作的事还不是分分钟就搞定了，只要陈总一句话，HY公司的岗位还不得任你选。”

　　白悠悠苦笑了一声，看着赵林：“可是你也知道，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我连剧团都不再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叔叔阿姨肯定也希望你能早点放下，幸福的生活下去。”赵林的口气缓了下来，温柔地安慰白悠悠：“阿姨以前最擅长的就是青衣，她在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才是真的热爱。你从三岁开始就跟着阿姨练功，也是想像她那样把戏曲传承下去，现在荒废了不觉得可惜吗？阿姨知道也会感到失望的吧。”

　　提起妈妈，白悠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些年每次听到戏曲，她都会想起父母，刻意回避掉一切关于戏曲的内容，现在却被赵林提起，像是伤疤又一次被揭开，血淋淋的暴露在她眼前，除了疼痛更多的是伤心。

　　看到白悠悠落泪，赵林突然间有些心痛，想着要不就算了，可是一份这么大的合同摆在他面前，而且是领导亲自过问，对他给予厚望的，现在放弃岂不是连工作都要丢了。

　　想到这些，赵林还是下定了决心，他递给白悠悠一张纸巾：“想哭就哭吧，这几年你一直把委屈都憋在心里，我看着都心疼。”

　　白悠悠趴在桌子上轻声抽泣，期间有服务员过来，也被赵林悄悄地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

　　过了一会儿，白悠悠停止了哭泣，说了一声：“好。”

　　“你说什么？”由于白悠悠还在趴着，赵林没有听清，凑近了问道。

　　白悠悠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帮你。”

　　“太好了。”赵林有些激动，随即又平和地解释道：“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只要我能拿下这份合同，就能达成跟HY的长期合作，以后升职加薪都不成问题，说不定很快就能在燕京买房子，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家？确实是白悠悠渴望的。

　　“嗯。”白悠悠勉强笑了一下，虽然心里仍然觉得有些难过，可为了那个幻想中的家，白悠悠还是决定帮赵林这一次。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随便点。”赵林伸手招来了服务员。

　　赵林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蛋糕、点心，要是在平时，白悠悠肯定会瞪大了眼睛一个一个研究过去，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些水果。

　　赵林继续在旁边兴高采烈地描绘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白悠悠却丝毫提不起兴趣，这真的是她想要的未来吗？或者说赵林所描绘的未来里是否有她的存在？

　　白悠悠把剩下的蛋糕都打包带给了王燕，却没有告诉她下午发生的事情，只说是赵林谈成了一笔生意，请她们一起庆祝。

　　王燕半信半疑地吃着蛋糕，觉得赵林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方了，而且白悠悠还满脸心事的样子并不像她讲的那么开心。

　　“你们俩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要是想说我一定听着，不想说也不要老在心里憋着，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王燕知道白悠悠心事重，很多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谢谢燕子，我没事。”白悠悠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人只活着这一辈子，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削他。”

　　“他对我挺好的，这不还送我只口红。”白悠悠拿出口红给王燕展示了一下。

　　王燕摆弄了一下口红，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悠悠的着装，怎么看怎么别扭：“刚没仔细看，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呀，这衣服也太大了吧，还穿着棉靴，你不热吗？”

　　刚才一路上满怀心事还没发觉，现在白悠悠觉得脚像火烧一样浸满了汗水，伸手就拉开了靴子的拉链。

　　王燕过来拦住了她：“你可别脱，我这儿还吃东西呢。”

　　白悠悠想想也是，公共场合有些丢人了，可实在是太不舒服了：“那我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

　　“不用了，你回去歇着吧，今天我替你，就当是谢谢你这些美味的蛋糕。”王燕咬了一大口蛋糕，冲着白悠悠挤了挤眼睛。

　　“那下次宝山哥过来看你的时候我再替你。”白悠悠现在也是迫切地想要一个人待会，就不跟王燕假客气了。

　　“那必须的，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快回去吧，别在这儿熏着我的蛋糕。”王燕对着白悠悠挥了挥手。

　　白悠悠半拖着棉靴踢里哐啷地回了寝室，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衣服，却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想想白天发生的事情，白悠悠不自觉地从衣柜底部拿出了一本相册，一页一页小心地翻着，不一会儿眼眶里就充满了泪水。

　　最终，白悠悠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张合照上。那是她六岁第一次登台的照片，穆桂英的扮相，当时觉得自己是飒爽英姿，现在看来却是个稚嫩的娃娃脸。一场下来虽然功力不足但也没有出任何差错，妈妈激动地冲到台上把她抱了起来，两代穆桂英的温情画面被摄影师抓拍了下来。

　　妈妈还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水钻头面送给了她，可那时候白悠悠年纪还小，不懂得珍惜，拿着头面跟小朋友们玩过家家，一天下来丢的丢、坏的坏，气的妈妈罚她绕着舞台踢腿，稍有差错就用小竹条抽一下。白悠悠一边哭一边练，印象中好像是爸爸赶来把她抱会了家，接下来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白悠悠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能感觉到妈妈一直在身边陪着她，有时候也会偷偷落泪，知道戏曲这一行辛苦，也不想让白悠悠再继续练下去了。可白悠悠却比较倔，病好之后，练的更加刻苦了，她也想像妈妈一样，有一天能站着属于自己的舞台上，闪闪发光。

　　可这一切，都被那场意外给打碎了。

　　那一天，白悠悠照常放学回家，一家人照常在一起吃饭，爸爸照常提起了要去外地演出的事情，妈妈照常收拾着行李。谁知这一去却再没有回来，据说是在山里遇到了落石，整辆车都翻下了山，一群人走的时候还是热热闹闹的，回来就是一个个小盒子。

　　惊梦剧院也就此没落，年轻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几个老一辈的在苦苦支撑。

　　白悠悠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第二天把所有关于戏曲的东西都锁到了柜子里，奶奶也应为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因为没有地方可去，在团长和邻居们的帮助下就留在团里暂住，又一步步地走进了大学，奶奶却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面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上大学之前，白悠悠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把房子还给了剧团，带着所有的家当来了燕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去，一个人去墓地坐上一天。

　　看着妈妈的照片，回忆起过去学艺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场景在眼前划过，白悠悠似是下定了决心：“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生活的。”

　　既然决定了，白悠悠就不再犹豫，希望在燕京能有个新的开始。

　　收起相册，白悠悠走到床边，墙角的箱子从带过来就没打开过，当初合上是为了关闭悲伤，如今打开是否能重启幸福？

　　虽然荒废了很久，但有些东西就像刻在白悠悠的骨子里，一旦开启，瞬间就能迸发出来。一曲又一曲，白悠悠似乎是要把这些年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但却是有些心急了，事先没有开嗓，不一会儿嗓子就有些沙哑了，白悠悠才眼含热泪地停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