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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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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澈临刚回国那会跟着公司里的老人做过几个还不错的项目,他脑子转得快,又是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那些叔叔伯伯们要快一些。项目结束后利润竟然比预想的要高很多。
从那会开始傅澈临的爹就在董事会上扬言以后要放权给傅澈临,但实际上傅澈临接手的大项目还是不多。铎泽每年第二个季度就会做终盘,到第三个季度就更不会有太大的动静,都是在收尾。
都是在收尾,但事情琐碎,这段时间大会小会一个接一个开。
他在办公室坐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就懒得再去更远的住处,又只能硬着头皮回主居。
这一路上傅澈临都在想这婚结的也太憋屈了,闻人蓄说是说只要半张床,但实际整个家都得分他一半。
一直到现在,傅澈临才终于咂摸出来一些包养情人和结婚的区别。区别就区别在小情人看着不顺眼了可以随时结束,但小瘫子却不能。
可话又说回来,仔细想想,这段时间里闻人蓄也没做什么什么事情让他觉得没法共处一室,说到底还是内心抵触这件事罢了。
面上可以接受家里所有的安排,但突然拉一个人过来,告诉他“这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换谁都会觉得膈应。
前两天也回过一趟家,但吃过晚饭后闻人蓄就又钻进了他的那间小书房里。等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围在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工抱着出来的,之后就是进水不犯河水的睡觉时间,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好像真就是听从长辈的安排,随意地办了个手续,然后两个人同住一个屋子罢了。
连室友都不算,听公司里的下属们午间闲聊,那些同别人合租的上班族回到家还和室友多少说两句话呢。
傅澈临想得出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回过神后又无声地哂笑了声,大概是最近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又没看得入眼的人陪在身边,才会得空的时候想的全是闻人蓄那个娇气的小瘫子。
他抬眼问司机:“我记得……你好像结婚了?”
去年司机请了几天婚假,傅澈临还包了个红包。
除了喝醉外,傅澈临还没和司机在路上搭过话,即便是搭话,也不会问起那么私人的事情。被冷不丁一问,司机差点忘记变道转弯。
“嗯,去年结的,傅总您还给我包了很大一个红包。”
傅澈临点了下头,装作漫不经心地又接着问道:“谈很久了?”
“不是,是老家亲戚介绍的。”提到妻子,司机笑容愈大,“我退伍以后就到傅董身边,哪有时间谈对象?老家的亲戚说我老婆也在上海,就给介绍了,我们就处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
傅澈临心里平衡了一点,原来不止自己的婚姻很草率。
“三个月?这能有感情?”
或许是话匣子被打开来,又或者是老板的话不敢不回答,司机一本正经地答道:“一开始是没有的,上海房租太贵了,找个人均摊也算好事,过日子嘛,怎么不是过?但是处着处着就有了,我媳妇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出纳,上下班时间固定,我每天回家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饭菜都热好了,有个人知冷知热的这很难不心动啊。”
车子路过花店,司机突然咧开嘴笑了笑,西北男人笑容中透着一点朴实,“更何况小姑娘太可爱了,买菜的时候顺道买束花回来,插花瓶里都能开心半天。提前打听好我哪天休息,她还特意去调个班拉着我去逛街、去看电影。”
类似于感叹,他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在外面漂着的,本来就没什么归属感,房子不是我的,车子也还没摇到号。可回到家有热腾腾的饭菜,暖洋洋的花香就突然觉得我也有家了,就越看越喜欢了,我现在就觉得电视上那些女明星都没我媳妇好看,我媳妇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
司机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呆过几年,长年都是个小平头的模样,连带着身上的气质都看起来带一点严肃。至少这两年傅澈临没见过他有那么朴实甚至带一点憨厚的笑,都不用看清他正脸,单看他一半侧脸就能感受到他婚后生活确实幸福。
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不用关心流水线上的产品面市后是否受欢迎,不用担心投放的广告会不会不适合目前市场的审美,更不用时刻关注公司股价起伏。
只需要注意出行安全,工资能否按时发放,奖金多一点的话是不是可以轮休的时候带他的小妻子去打卡最近新开的网红店。
傅澈临被这句“处着处着就有了”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满脑子都是“这他娘的也行”??
一直到下车,他都再没同司机说过话,但总不好说自己被下属的婚姻经历刷新了婚恋观念,只能偏过头看向窗外接着装逼。
还算好,开门前傅澈临又调整好了状态。接没接受限放一边,至少算是把震惊的情绪压了下去。
打开门刚好对上挂在墙上的时钟,正好六点半,是家里吃饭时间。他换了鞋子绕出玄关,闻人蓄一点不出预料地乖乖坐在餐桌边由护工喂着餐食。
下人接过他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又忙着招呼厨房再炒两个菜。相反是闻人蓄,不但招呼都没打,甚至眼皮都没抬,静静地小口嚼着东西。
这样的态度让傅澈临觉得很不爽,本来可以默不作声像往常那样直接去洗手过来吃饭,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非要重重地咳了声。
闻人蓄还是没抬眼,只不过肉眼可见地咀嚼的腮帮子顿了一下。
捏妈,明明就看到了,这都不抬头打个招呼?
老子今晚就把你扔回淮州!
如果先前算是恶趣味,那现在就该是较劲,就非要让闻人蓄抬起头来和自己打声招呼。
招呼内容是什么先不管,反正得热情点,嘘寒问暖总会吧?不会的话,让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不过分吧?
他连着咳了好几声,到了最后没收住,还真结结实实咳了好几下,直起腰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点。
不过这下子倒是如他所愿了,闻人蓄终于抬起眼来了。
他偏过头躲掉了护工递到嘴边的勺子,懒懒地看了傅澈临一眼,然张嘴说的话却是:“阿姨,一会炖点梨汤,记得把川贝放进去。”
他要是一直不开口还好,既然开口讲话了,但不是对傅澈临说话傅澈临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也耐不住性子玩暗示那套。直接伸出手臂,五根修长的手指张开,在闻人蓄面前晃了好几下。
手脚好使的人某些时候就是烦,就比如现在,五根手指头晃得又快又急。他的手掌就挨在闻人蓄眼面前,晃得闻人蓄头晕眼花。
终于忍不住,他皱着眉狠狠地剜了傅澈临一眼,用比刚刚吩咐厨房还大一点的声音不悦反问道:“干嘛呀!”
傅澈临怒极反笑,嘴角斜斜挑了下。理直气壮又轻蔑地问闻人蓄:“哟,合着是看得到我的,我以为手脚不好使就算了,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闻人蓄也笑了下,他仰着头瞥了眼高大的傅澈临,没急着作答。他差不多快一周没回家了,说实话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最尴尬,闻人蓄不好多关心傅澈临到底回不回来。
是当初他自己夸下的海口,说自己和傅澈临结婚以后绝对不会管傅澈临私下的生活。话都说出去了,打自己脸是其次,主要担心问多了傅澈临会烦。
理智上可以劝自己克制,但感情上却不能,傅澈临总不回家闻人蓄多少有些失落。
再加上吞咽困难,他吃饭一向不会讲话,一直要到吃不下了才会开口让护工别喂了。
闻人蓄往后靠着,脑后因为颈枕固定的原因,并不好把头仰得特别高,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并不能把傅澈临完全收进眼底,只到傅澈临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就戛然而止。
“首先,你已经不是小宝宝了,回到家以后换衣服洗手吃饭是不需要人提醒的,再者,你已经太久没回来了,所以没准备你的饭菜,但厨房已经在做了,并不需要我张罗。”
闻人蓄声音绵软,听着就没多少力气,但这么娓娓道来的语气又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但凡换一个中气十足的人讲这些话傅澈临都听不过半句就能跳起来和对方吵一百八十个来回。
确实很有道理,但傅澈临还想争辩几句,正字组织语言的时候又听到闻人蓄眯着眼睛做出乖巧的样子问他:“还是说你愿意和我吃一样的,那我让他们给你添个碗筷?”
傅澈临下意识地斜眼看了下闻人蓄先前吃的那碗东西,看着应该是加了蔬菜和海鲜的粥,但好像又比一般的粥熬得更软烂一些。要不是凑的近,他几乎都不能辨认得出碗里到底有什么。
绿油油的一碗,看着就没食欲。
他偏过头不屑地扔下不要两个字,末了不忘吐槽道:“一看就很难吃。”
闻人蓄也不恼,眉眼弯弯静静靠坐在轮椅上,白净的手里还攥着两个撑开他手指的握力球,像个被人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
他笑了下,“做饭的阿姨手艺挺好的,不亏你每个月付的薪水。”
轻飘飘一句话又把责任归给了傅澈临,画外音便是要是真难吃你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雇的人不行?
气得傅澈临扭头就走,径直越过客厅转进房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桌上那碗绿油油的粥已经被撤了,取而代之的是摆盘精致的两道炒菜和一碗米饭。
闻人蓄还没走,破天荒地没有钻进他的那个小书房里,还是乖乖在餐桌前等着傅澈临。
“怎么还没走?”傅澈临也不算生气,这有什么好气的,只不过是先前闻人蓄徐的态度让他有点不甘心罢了。
别人回到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老婆还那么可爱,怎么换成自己,回了家没热腾腾的饭菜就算了,结婚对象连招呼都不打?
闻人蓄嘴唇抵住操纵杆往前凑了点,用下巴点了下餐桌上的饭菜,“好了,不气了嘛,你太久不回家,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没给你留饭菜是不对。你看看你喜欢吃这些吗?不喜欢再让他们做。”
人的气焰就是这样,对方认怂的时候做自己的气焰便又高高燃起来。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仪态,只是端起碗筷,但并没有挟菜,而是对着面前的闻人蓄问道:“怎么?现在知道来认错了?连招呼都不会打,有没有礼貌?”
闻人蓄微微点了下头,没反驳,但看样子也不像默认。
周围伺候他的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连厨房里做菜的阿姨也没了踪影,开放式的厨房加上偌大的饭厅只剩他和傅澈临两个人。
被闻人蓄盯得不自在,傅澈临心虚地咽下一口菜。
闻人蓄歪着头,问他好吃吗,他囫囵地点了点头,又硬着头皮扒了一口米饭。
他不喜欢吃在冰箱里搁置过几天的蔬菜,总觉得不新鲜。
没有和闻人蓄结婚前,在他还养小情人的那段时间里,要是他晚上要回主居回让助理提前和家里说一声。这样一来,端上餐桌进到他嘴巴里的都是每天新鲜的食材。
东西刚进嘴巴他就尝出来了,至少不是今天买回来的。不过确实也赖他,今天忘记了和家里说要回来。
这会再挑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我确实是在和你认错,不打招呼的确不礼貌。”确定了傅澈临不会对吃食不满意,闻人蓄才放心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又抿着嘴抵住操纵杆再往前凑了些。
这下子离傅澈临是真的很近了,他虚虚点在脚踏上的脚尖甚至都快沾到傅澈临的小腿外侧。
对坐在轮椅上的闻人蓄来说,这已经算是亲密距离,真的要更近一点就只有在没有轮椅的前提下,他靠在对方怀里的时候了。
闻人蓄因为抿着嘴没来得及吞咽,被口水呛了下,闷闷地咳了声。
连咳嗽都有气无力的,更别说讲话,一开口又是绵绵软软的声音,好在是道歉和解释,听着倒是蛮舒服,“刚刚说了首先和再者,现在来说最后。”
傅澈临没反应过来,含着一口米饭,模糊不清地问道:“什么?”
身侧的闻人蓄笑声轻轻的,像一片羽毛。不晓得是不是咳嗽的时候牵动了身体,握在手里的握力球掉了下来,从他腿上滚落到地上,打了两个滚钻进了桌底。
他说:“我吃饭有点困难,上次你在医院就看到了。所以从小我吃饭就不爱讲话,以前在淮州养成习惯了,也没人纠正我。下次你要是回来,我一定把嘴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就和你打招呼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三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说是在解释,傅澈临听着则更像撒娇。他咽下饭菜,余光瞥向闻人蓄。
真他吗的草了!
小瘫子眼睛水汪汪的,不像刚刚那样故意装得乖巧的眯着眼睛,而是略带一点局促地咬着下嘴唇。
真就一副可怜兮兮求原谅的样子。
这搁谁不心软?
这谁能受得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傅澈临立马收回视线,只淡淡嗯了声。
小瘫子屏住呼吸静默了好一会,一直到阿姨又钻出来把汤端过来给傅澈临盛了一碗。
她搞不懂两位主雇这会默然不语是什么情况,只是低头时看到闻人蓄的握力球已经滚到了桌底,于是便没急着退出去,而是弯下腰大半个身子钻进桌下打算帮闻人蓄把小球捡回来。
刚拿到握力球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头顶闻人蓄可怜巴巴的声音,“那不然……等下次你回来我来门口接你,你把你衣服还有包都放我腿上好不好?”
???
她实实在在惊了下,站起身来的时候头磕到桌底,疼得眼冒金星。
平时对谁都客气到疏离的闻人小少爷竟然能这么说话,年轻人的爱情真腻歪啊!
同样被惊吓到的还有傅澈临,加上桌底的动静,他差点没一口汤喷出来。
后果就是囫囵个地将汤咽了下去,呛得他也咳了起来。
傅澈临胡乱抽过纸巾抹了几下嘴唇和下巴,愣怔又惊讶地瞪了好几眼闻人蓄,“停停停,你正常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我要你帮我接着衣服和包?我有病啊!”
做饭阿姨一手捏着小球一手捂着后脑勺,泪流满面地站了起来。中年人不比年轻人动作灵活,加上后脑勺还疼着,没忍住哼唧了两声,很快又被傅澈临转过来恶狠狠的眼神吓得立马止住了哼声。
一脸“我错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现在就找个缝钻进去”的表情退出了饭厅。
闻人蓄被做饭阿姨的表情逗得想笑,先前的拘谨褪去,知道傅澈临早就气消了也放心很多。
歪斜搭着的头颅慢慢动了下,换了个相对更舒服的姿势,语气轻快地问傅澈临:“那不生气了?”
傅澈临无语死了,根本搞不清楚闻人蓄是假道歉还是真撒娇。他脑补自己回到家把公文包和西装外套扔小瘫子身上,单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不要说真的这么做。
没办法只能摆摆手说:“滚蛋,老子没气。吃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你是什么烦人精?”
“不生气就好。”面前的烦人精还没往后退,“不过总归是我做错了,那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